《欺君犯上》糯米糍耙

2、惜别伤离方寸乱

　　庆元十六年

　　凤仪宫，上好的黑玉铺造的地面反射着光芒，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宫殿内，镂空的雕花窗桕阻挡不住外面的光束从缝隙里漏进来，增添了一丝温馨，而此时殿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修儿，你真的决定了？”姜皇后白皙的脸上满是愁容，温柔如水的眼眸里全是担忧。

　　“嗯，母后。”赢修将剥好的橘瓣递给姜皇后。

　　姜皇后接过橘瓣拿在手里，看着赢修不死心，又劝说着：“修儿，那战场是多危险的地方，血肉横尸，刀光剑影你可还未及弱冠啊，母后去和你父皇说，就是拼了母后这条命也不让你去边关，总会有其它办法的。”

　　“母后，边关告急，战事连连失利，军心也动荡不安，我国现在也无可稳定军心的大将可以前往；父皇已经年迈不能再御驾亲征，身为丰国储君我总要为这身份尽尽责任！”

　　赢修握着姜皇后的手，看着为自己忧心不已的母亲，缓缓分析着如今严峻的局势已经不容他们有任何其它办法。

　　“道理母后都懂，我也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可……可我总想你还那么小，却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刀剑无眼，万一……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母后可怎么办啊！”姜皇后终是没忍住落了泪，低头轻声哭泣起来。

　　赢修轻轻抹去姜皇后脸颊上的泪水，有些心疼为他担忧的母亲：“母后，儿子向您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损伤！”赢修尽力安慰着这个一心为他的母亲。

　　“好，母后等你回来。”

　　姜皇后看着面前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产下来的骨肉，一晃眼已经十四岁了；姜皇后知道他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早晚有一天他会背负起这个国家的重担，伸手摸了摸赢修的脸庞仔细的看看自己的孩子，她总要记着孩子离开自己前的样子。

　　出了漪澜殿，召来姜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嘱咐：“如意姑姑，母后身体一贯不太稳妥，您要多费心照料！”

　　“殿下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皇后娘娘的；殿下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娘娘才能安心。”如意关切的对赢修说着。

　　“嗯，如意姑姑安心，本宫先回东宫了。”赢修微微额首，说罢抬步往凤仪宫外走去。

　　“恭送殿下！”如意弯膝行礼，看着赢修走出凤仪宫后才慢慢转身走进漪澜殿。

　　凤仪宫外长街

　　“快点干活！今儿个上午要是不把这长街的杂草给除完了，我要你们好看！”

　　一老太监说着用手里一尺长的皮鞭狠狠的抽在了旁边小太监的背上以示震慑。

　　“是，公公。”小太监们见状吓得抖了抖身子，忙齐声应答，又连忙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快快，跪下低头！”老太监急忙说着边跪下低着头，一旁除着杂草的小太监们闻言，虽不明所以，但宫里的规矩已经教会了他们，听吩咐做事；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下恭贺地埋着头。

　　淡雅的沉木香袭来，细微的脚步声传到耳边，裴沅知道是那人。

　　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好像踩在裴沅的心里，将头埋的更低，手紧紧的捏着衣角，掌心的汗使的手有些粘腻，耳腔里被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充斥，直到沉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裴沅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沉默着。

　　这个世界里的规则：尊卑有别，宫中的奴才见到主子要行礼回避。

　　赢修目不斜视的走过长街，世界从来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同现世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经历社会的进化，人类文明的发展，变得先进文明却更强调适者生存罢了。

　　过了半响，老太监发现尊贵的主子已经离去，又才起身吩咐：“好了，去干活吧！”

　　一个平日里常跟在老太监身边的小太监凑上前去谄媚的询问：“公公，刚刚过去的是太子殿下吧？”

　　“嗯，刚刚过去的正是太子殿下，没想到你个小太监还认得太子殿下！”老太监瞥了一眼旁边谄媚的小太监。

　　“嘿嘿，奴才也只是有幸得见过一次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风华绝伦，因此奴才记忆深刻才能记得；哪儿能比得过公公您经常可以看见太子殿下自然认得！”小太监一脸讨好的对老太监恭维着。

　　“哼，那是！咱家在这宫里数不清的年头了；自然能时常看见太子殿下。”老太监被恭维的很是开心，忍不住自吹自擂起来。

　　“听说太子殿下要代皇上御驾亲征去边关战场，这是真的吗？公公。”太监看老太监心情不错继续打听消息。

　　老太监收了收笑容，看了一眼旁边小太监，理了理衣摆，正色：“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太子殿下明日一早在城门集结大军出征，皇上和皇后还有文武百官都会到城门相送。”

　　“太子殿下可才十四弱龄啊，上战场能获胜吗？”听到老太监的回答，小太监忍不住担忧的轻声开口。

　　“你知道什么！太子殿下自幼天资聪慧，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连天道寺的普若大师都曾言天降英才！太子殿下此番代皇上御驾亲征，一定会凯旋归来！”斜了一眼小太监，老太监盯着赢修刚刚离开的路沉声说着。

　　“行了，快去干活别想偷奸耍滑！”回过神来老太监厉声训斥。

　　“是是，公公，奴才这就干活。”小太监看老太监面色不太好连忙继续去干活了。

　　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裴沅愣住了：去…去边关战场，他要离开皇宫去边关！

　　这个认知不停的在裴沅的脑子里盘旋回荡。

　　“愣着干什么哪？快点干活，别想着偷懒！”老太监看到了愣神的裴沅，用手里的皮鞭抽了一鞭，凌厉的呵斥。

　　刚刚还感觉不疼的皮鞭，现在为什么感觉好疼好疼，疼到心都在发疼了啊。

　　为什么？好不容易自己能在这凤仪宫外长街当差了，能偶尔远远看你一眼了，你却又不在这里了，还要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他连去都不能去的地方，怎样都够不着，连看都不能再看到。

　　“嘿，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看我不抽你！”

　　老太监看裴沅始终没有动作，又挥起了手中皮鞭，裴沅不停地挨着皮鞭直至打烂皮肉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施舍给老太监一个眼神，一直死死地看着东宫的方向：怎么…怎么能离开呢。

　　破旧不堪的房间里，纸糊的窗户已经风化失去了挡风的作用；寒冬腊月的狂风正好肆虐这个本就寒冷的房间，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狂风吹得不停的发出响动。

　　潮湿的房间内，一张破旧的木桌桌角已经腐朽，冰冷的炕上只有一床泛黄的被子，这样的寒冬竟连一床铺床的被子都没有；难以想象，如何能熬过这寒冷的冬日呢？

　　寒冬的夜里没有烛火的房间更显阴冷，破旧的木桌边坐着一个不发一言身穿太监服的小太监。

　　拿着一个已经硬掉的馒头慢慢的咀嚼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冰冷坚硬的馒头对于他来说和新鲜热腾腾的饭菜一样，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手中的冷馒头已经被他吃完了，拿起一个带有缺口的瓷碗将里面已经被寒冷的温度冻的有些结冰渣的水倒在了拿过馒头手上清洗着；平淡的表情仿佛没有感觉一丝难受，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慢慢解开自己的外衣，里衣轻轻向下，褪到腰间；露出了背后鲜血淋漓鞭痕，白色的里衣上已经侵染了许多的血迹，还有一些皮肉粘在上面。

　　可以知道因为没有受伤之后立马脱掉衣衫清洗包扎，导致伤口破开的血肉与衣服粘在了一起，又经过拉扯衣服将已经凝固的血迹和伤口扯开，显得鲜血淋漓。

　　可是裴沅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重新拿起有缺口的的瓷碗将里面的水全都倒在一块粗布上；打湿后拿起来向背后血淋淋的伤口上擦拭着。

　　很快背上的血迹通通被擦拭到了粗布上，擦拭后洁白的背上没有多少肉，显得有些营养不良，骨头清晰可见；被擦拭后露出嫩肉的伤口也变得更加显眼。

　　将鲜血染红的粗布放在了桌上，将褪到腰间的衣服掀起来，慢慢的系上扣子。

　　起身走到了炕边，脱掉了鞋子上了床，躺在了冰冷坚硬的炕上，拿过一旁
　　死板泛黄的被子盖在了身上；不再有任何的动作，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人今天和往日一样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裳，不过今天的黑衣是新做的吧，是之前没有的的苏绣，之前的都是云锦。

　　今日见到他，那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大拇指搓动了几下食指，是在担忧姜皇后吗？如果……如果有一天那人担忧的那个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裴沅很喜欢每天在这深宫里忙碌完一天的差事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间；可以将自己脑海里放满那人的身影。

　　一个人静静地回忆关于那人所有的一切，好像这样那人就和自己很近很近
　　，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进宫几年，用了那么多的计谋，终于从许多人一起住的监栏院里搬了出来，虽然这里很破很旧几乎没有人愿意来住；但是裴沅感觉很满意，只要拥有一个能自己一个人居住的地方就好，这样就能安静的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去想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