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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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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入这扇门开始就有了灯,灯影暗淡的晃在石壁上,显得落寂无比,一如高湛初的心情。
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甬道依旧笔直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银和飞廉也依然习惯用行动来代替沉默,只是没有了那个原来一直走在最前方的人。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仿佛南歌的死带走了一个世界。
不过,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死者已矣,无论怎么样,还不是要一直走下去?他相信银和飞廉也是一样的,虽然痛着,但也无可奈何。
常年的封闭使这里的气味凝滞不去,发霉,杀戮,血……各种各样的气息都混合在一起,最后酿成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唯一能用来形容的词语就是——难闻。周围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能清晰的被听到,安静的能让人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或者说,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也正因此,本该被埋没的抽泣声也清晰可闻。
细细的哭声,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甜美嗓音,断断续续的响在不远处的门后。如果是平时,不难让人想到一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可是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只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和飞廉交换了个眼神,正欲启动开启石门的机括。却听一声轻响,从石门中蹿出一个小小的黑影。高湛初猛的一惊,长剑一挥,简洁明了的向着目标斩去。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小小的黑影似乎被吓的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就在长剑即将划开她脖颈血脉的那一瞬间,高湛初生生的扭转了剑势,将灌注了所有力量的一剑砸到了平整的石砖上,石砖“咔嚓咔嚓”的呻吟一下,裂开了数道长痕。
那是个极其可爱的孩子,粉妆玉琢,活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五官清丽,虽然尚显幼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只是残留在脸上尚未来得及褪去的惧色掩盖住了本该是明朗的面容。眼角还有来不及擦干的泪痕,刚刚那哭泣声的主人应该也就是她了。
发现高湛初正牢牢的盯着自己,女孩啜泣一声,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躲闪着,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恐惧。
高湛初半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温和的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眼看看他,又似乎是害怕似的赶紧垂下眼眸,怯生生的答道,“我叫阿宁。”
阿宁……记忆的潮水顿时铺天盖地的涌来,错杂纷乱,看不清摸样。一种莫名的心痛缭绕在心口不去,一时间,竟痛的让他无法呼吸。直到银呼唤了几声,他才猛的回过神来。
银似乎极喜欢孩子,她笑着摸了摸阿宁的头发,正和她说着话。高湛初和她一起的几天之中,从来没有看到她流露出这样的笑容过,不带一丝一毫的冰冷客套与疏离,真正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连一旁的飞廉都被感染,脸部刚硬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乖,跟姐姐说说,为什么哭啊?”银轻声笑道。
阿宁似乎也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美丽的姐姐,蹭到了她的怀里,听到问题就随口答道,“阿宁找不到娘亲了。”
说起娘亲,阿宁的笑容僵了僵,她轻轻推开银的手,四处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垂头丧气的回来说,“这里也没有。娘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难道……难道是阿宁不乖,娘亲不要阿宁了吗。”
她的眼睛颤动着隐隐的雾气,好像快要哭出来,却强行忍住了眼泪,比起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楚楚可怜,令人平白生了几分好感。
高湛初微笑着安慰说,“不会的,娘亲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呢?一定是有事情出去了吧。”
阿宁见到是他,畏缩着退后了几步,一句话也不敢说,将整个脸埋进银的怀里。
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的安慰着,“没事的,哥哥不是坏人哦。哥哥刚才只是不小心把剑弄掉了哦,对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高湛初说的,她抬起头,俏皮的眨了眨眼,对他使了个眼色。
高湛初领悟过来,连声应道,“是啊是啊,哥哥刚才没拿稳,吓到阿宁了是哥哥的错。”
阿宁这才抬头怯怯的看向他,问,“真的吗?”
高湛初连连点头,表情真挚无比的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看着阿宁渐渐舒开的眉头,他不由得会心微笑了起来。这个孩子有种明亮的光芒,让每个看见她的人都忍不住喜欢。说是来历不明,可是却感觉不到任何敌意。反而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在他心底泛起的涟漪让他对这个孩子有着莫名的好感。
“阿宁自从懂事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和娘亲一起。可是今天起来却找不到娘亲了。”阿宁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她的经历,随即眨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向高湛初道,“哥哥,你帮阿宁找娘亲好不好?”
高湛初愣了一愣,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他又无法对着那双眼睛说谎,于是求助般的看向银所在的方向。
银意会到了他的难处,向他轻轻一点头,上前抱住阿宁,轻声道,“阿宁不要急,想想看找过哪些地方了,说不定是娘亲在跟阿宁玩捉迷藏呢。”
“可是,这一层阿宁已经全部找过了,娘亲会躲在哪里呢?”阿宁为难的皱了皱眉。
“有没有什么藏宝库之类的房间呢?娘亲可能会在那里哦。”银笑意盈盈的继续引导着。
阿宁眼睛一亮,欢喜的拍手说,“是啊是啊,阿宁怎么没想到。那里,娘亲最喜欢去那里的,怎么会忘记了?”
高湛初听到这里,微微一喜,笑着看向银,颔首以示赞赏。
银亦笑着回礼,眸中闪动着细碎的狡黠和胜利的喜悦。
有了阿宁的带路,一切都变得顺利。她总能知道应该在哪里按下哪个机关,或者应该走哪条岔道。拜她所赐,这一路走的风平浪静,安和无比。
“不需要试试吗?万一是画魂怎么办?”飞廉低声问道。
“我想……应该是不需要的吧。先不说她身份如何,这么小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也看到了,能有什么威胁?”高湛初笑笑,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阿宁身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排除伪装的成分吧。”
“你看看她,那个时候那个表情,像是装出来的吗?如果是,我只能说她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好到已经无可匹敌的地步了。即使她是,对于达到我们的目的,至少对于现在来说……也是利大于弊吧。”
“随你。不过还是小心点好。”飞廉也不和他继续争辩,转身回到银的身边。
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的曲曲折折,就像绕迷宫一样要将他绕晕。沿着细长的甬道走的时候,他甚至会有种错觉,好像这是怪兽细长的舌头,自己正沿着它一步步的走向陷阱,亲自乖乖的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口中。
又一扇大门在机括的操纵下洞然大开,他像以往几次一样,跟随着这个女孩进入,然后绕出……等等,没有绕出了,这里似乎就已经是尽头。
他打量着这间墓室,说是墓室,不如说是农舍更为合适些。屋中整齐的摆放着桌椅床褥等等能在所有最普通的农家看到的东西。似乎经常有人擦洗,这里干净的纤尘不染,完全不像是古墓两个字里应该有的景观。唯一的特殊和不同大概就只有墙上挂的画了。
墙上几乎可以说是挂满了画,却不像普通人家装饰用的山水人物,而是毫不例外的全部绘着面目狰狞的人形。画的内容虽不好,但笔法却是极好的,栩栩如生,单单是看,已经能感觉到一股凶猛的煞气扑面而来。如果再仔细的凝视一会,眼前就会出现错觉,好像画上的一切都在动弹似的。
阿宁早已经在那里翻箱倒柜的寻找了,也不顾那箱子是不是小的只能装下几只鸡。
“难道就是这里?可是丝毫看不出有哪里……”高湛初环视四周,喃喃自语道。再回头看看银,也是一脸的失落表情,估计也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吧。
“嘶——”屋中忽然响过一线诡异的声音。
众人顿时惊了一惊,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咯——”仿佛生锈的铁块磨过地面,毫不掩饰的响起在屋中。
阿宁也呆了一呆,竟也退后了几步。
仿佛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画卷都抖动起来,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数个清晰的身形慢慢从画卷中浮起,睁着一双尖锐的寒冷眼睛,盯向众人的方向。似乎长久不经运动,它们边活动着四肢,边残酷的笑着,似是已经看到了这里人的结局。
“怎么会?这是——凶?!”阿宁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