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叶子香

20、 清水出芙蓉

　　跑了大半天，叶添香出了一身汗。她吃了晚饭约了多多去澡堂洗澡，澡堂只有下午才开放。快6月了，很多女生不想到澡堂挤，都情愿打水在楼层的公共卫生间洗。但是叶添香的头发又多又长又密，需要的水多，而且晚上还要冲澡早上还要洗漱什么的，因此她有两个暖水瓶仍不够用，倒不如到澡堂里好好洗洗。

　　楼下的女生电话是热线，估计凌健不容易打进来，叶添香就托小枚和叮叮替自己带个口信，并帮自己和凌健在图书馆占个位置。多多也忙叫她们帮自己占个位置

　　叶添香一手提着黄色塑料桶，一手端着一个浅蓝色的塑料盆，里面放着一瓶飘柔洗发液，一把精致的牛角梳子，两张毛巾，一个香皂盒子，一塑料袋换洗衣服，脚上一双绿色人字拖鞋。多多穿着她妈妈的老式碎花衬衣和宽大的灰布裤子，提的是学校统一发的深蓝塑料桶，端的也是学校统一发的暗红色塑料盆，带了一小桶不知名的洗发膏，一块普通香皂，一把桃红色的塑料梳子，断了几个齿，一张洗得发白的毛巾，脚上一双暗色老式拖鞋。

　　多多虽然知道自己家的条件不如人，但是和叶添香叮叮小方等在一起，既不嫉妒，又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叶添香最欣赏她这一点。

　　因为天热，澡堂不挤，叶添香和多多又早早来排队，所以很容易的找到一个好的空位置。叶添香踮起脚，把一张毛巾用力往上扔，扔了几次，总算系在喷头上——也不能称之为喷头，等于是个挂在高空的水管子，热水从管子里冲下来，打得人很疼。用毛巾挡一下会好一点。

　　“多多，你试一下我的洗发液。”

　　“我带了的。”多多把自己的洗发膏拿给叶添香看。

　　“试一下我的嘛，看看怎么样？我的瓶子里剩了不多了，我不想用这个牌子，不用完又浪费，你帮我用，我正好可以早点开新的——我爸还给我买了瓶力士，我早就想用了！”叶添香知道多多很讲自尊，不这么说她是不会用的。当然，她也的确想试试力士。

　　“这样啊。”多多勉强从瓶子里倒了一点。

　　“这么点，根本就洗不干净嘛！看我的——”叶添香取过瓶子，使劲的挤。

　　“嗤——”的一声，多多手掌心里堆了好大一团洗发液。

　　“哎呀，不要挤了！太多了太多了！”多多很心疼。

　　“没事儿，你的头发也够多的，少了洗不干净。你看，我也要用这么多的。”叶添香的确挤多了，她怕多多有负担，也给自己挤了一大团。

　　两人洗完后回寝室，脸蛋都洗得红彤彤的。叶添香换了条绿色连衣裙，领口有漂亮的同色荷叶边，裙摆很大，走动时象一片荷叶，白里透红的脸蛋正象初绽的菡萏。湿漉漉的头发略微梳了输，随意的披在脑后，发梢还在滴水。头发太厚了，她的力气不大，用毛巾怎么也绞不干，也任由它去了。裙子上也沾上水，有的地方贴在身上，更加勾勒出少女迷人的线条。到了宿舍大门口，正好看见凌健等在那里。

　　“你们回来了。”凌健是第一次看见叶添香这个样子，立刻联想到“清水出芙蓉”，不禁看痴了，把中午的不快扔到九霄云外。

　　“恩。你来了多久了？”

　　“才刚到。”凌健撒了个谎，他来的时候她刚去澡堂，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那我先上楼放东西。小枚她们已经在图书馆给我们占了位置的。”

　　“叶子，我帮你拿东西上去。你就和凌健先去图书馆吧！”多多自告奋勇。

　　“谢谢你了，算了，我总要换了拖鞋吧！你要不先去图书馆？”

　　“我在这里等你。哦，书作业本和笔我都带了的，你就不用拿了。”

　　“好。”

　　叶添香上楼，用干毛巾重新檫了檫头发，换上凉鞋，带上借书证就准备出门。

　　“多多，一起吧？”

　　“树叶儿，你先去，我还要洗点东西。”

　　“那你快点啊，寝室快断电了。”在晚自习期间，寝室里没有电，学校的意思是要学生到教室和图书馆学习。今天轮到他们班到图书馆。

　　叶添香下了楼，顺手把借书证交给凌健：“哥，帮我装着，我今天没有带包，裙子也没有口袋。”凌健接过借书证，装进自己的裤兜里。

　　“妹妹，我觉得女孩子不化妆漂亮点。”凌健对自己母亲那一类的美已经审美疲劳，就喜欢叶添香这样的自然之美。看到今天这样的叶添香格外爱慕，生怕她又象那次舞会一样，浓妆艳抹的。

　　“很多人都说女孩化妆漂亮一点。不过，我不喜欢化妆，太麻烦了！”叶添香对小方的化妆过程现在都头皮发麻。

　　两人一起到了图书馆，找到小枚，她趴在桌子上奋笔急书。图书馆已经满员了，已经有很多人坐着，还有不少书摆在桌子上占位，后来的人只有怅然而归。

　　“小枚，你给我们占的位置在哪里？”小枚的左右都坐了人，难道她忘了这回事？要不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哦，在那边，”小枚努了努嘴，示意着，“帮我把书拿过来。”

　　叶添香很不满的说：“为什么隔你那么远？”

　　“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一天到晚那么卿卿我我，总不能老让我当一千瓦的灯泡吧？”小枚振振有辞。

　　叮叮听了，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叶添香叫凌健坐在位置上，把占位置的书拿过来还给小枚，好奇的看小枚在写什么。

　　“天！这是社建老师布置的作业！啥时候交？”叶添香顿时苦了脸。教他们社会主义建设的老师是个古板的老头，为人严厉。社会主义建设虽是公共课，百把人一个教室，但学生还是被他辖制得不敢逃课，更不敢拖欠作业。作业差的话，会被当众点名批评，被批评的立刻会臭名远扬——叶添香想想就发憷。

　　“明天。”小枚头也不抬。

　　叶添香忙回到位置上告诉凌健：“糟糕透了！我还没有写明天要收的社建作业！教科书笔记也没有带！你说怎么办呢？”

　　凌健笑了笑，把自己带的东西一一给她过目：“你真是个小糊涂虫！看看，这是什么？”

　　“幸好你带了！”叶添香如释重负，吐了吐舌头。作业本和笔他都带了双份。他们顾不得闲话，也没有看杂志小说，老老实实的写起作业来。临到图书馆快闭馆了，他们才写完。

　　收拾好书本，凌健用一只手拿着，见时间还早，两人到操场边散步。操场是标准的400米跑道，四周是石头台阶，十分开阔，来这里的基本上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叶添香挑了最明亮的路灯下的台阶，理了理裙摆，想要坐下，看着石头上有沙土，皱了皱眉头，叹气道：“哎呀，怎么这么脏？”

　　“坐这个。”凌健急忙把课本放在台阶上，给她垫着。

　　两人在那里闲话，说现在，谈未来，但是谈到各自的家庭时，都轻描淡写。在他们眼中，那些都是太世俗的东西，他们只想知道，在剥离了各种物质的光环后，对方对纯粹的自己是否真心，自己对纯粹的对方是否倾心——这就够了。可相交日久，难免有点好奇，有点其他的想法。

　　“妹妹，今天我都见过你爸爸了，那你什么时候见我爸妈？”

　　“今天这个不算数。我爸脾气很坏的，他要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我看他脾气不坏的样子。”

　　“他在家可凶了！哎，对了，哥，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去去去，我才不去呢！”叶添香低头弄裙摆，卷起来又散开，又卷。

　　“妹妹，我说真的，明天下午没有课，马上就周末了，我正好回家拿生活费，你就和我一起回家见见我父母吧！他们人很好的。”凌健抓住她一只手，紧紧握着。叶添香挣了挣，没有挣掉，看看四周无人，就让他握着。

　　“你爱说不说，反正我不去的。不说拉倒！” 叶添香头摇得象拨浪鼓，撅嘴说道。

　　“好好好，我坦白交代。我家的事情，说来话长——”

　　“太长了我不爱听！把它浓缩成电报还差不多！”

　　“让我想想，恩——我妈是个大美人，但是，她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操场里出现了骚动，很多人迅速往一处聚集，手电筒的光不停晃动。有不少看热闹的也凑了过去。俩人都没有动，他们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的大学原则上是不允许学生谈恋爱的，可恋爱如洪水猛兽，无法阻挡。他们所在的学校采取较保守的办法，恋爱可以，但是不能有过于亲热的行为。因此，学生会隔三岔五的派人到操场抽查，先是一伙人分散开来，待发现形迹可疑的情侣——一般是拥抱接吻什么的——大家一起围住，用手电筒照清人影，由各系的代表来认人，看情况给予处分——最低是写检讨。有一对情侣在学校的招待所里开房，被抓住后双双开除。

　　叶添香看得心惊胆战，有唇亡齿寒之感，心中暗庆他们规矩的坐在路灯下面，学生会的人不会过问的。凌健也觉得不舒服，早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今天晚上会不会检查寝室？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吧。” 叶添香提议道。在晚上熄灯后，学校经常派老师带队，由宿舍管理员拿钥匙开门，挨个检查寝室，看有没有夜不归宿的——夜不归宿也是很重的处分。男老师检查男生宿舍，女老师检查女生宿舍，一个月至少有一次突击检查，周末除外。

　　凌健觉得有理，麻利的收拾好东西，送她回寝室，作业书本什么的由他带回男生寝室——反正两人天天在一起。

　　“明天记得带上我们的作业哦！”

　　“好，拜拜——”凌健做了个飞吻。

　　叶添香抿嘴一笑，跑了进去。

　　“咦，树叶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正坐在上铺看小说——她基本上把所有的言情小说都租遍了，可自己并不亲自实践——看见叶添香回来了，很是诧异。

　　“就是，才九点半就回来了。叶子，你平时不是九点五十才会回来吗？”文静从枕头下掏出手表看了看，她坐在床边洗脚。

　　“你们吵架了？”小枚正站在书架前整理书本，扭过头看她的表情，又不象吵架的样子。

　　“你们太关心我的，唉，一个人魅力大了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啊！”叶添香摇头，故做深沉。

　　多多在阳台上洗东西，远远的丢了一句：“树叶儿，你太自恋了。”

　　叮叮从厕所里冲出来，大声给叶添香下定义，说：“孔雀开屏——自做多情！”

　　林妹妹已经睡了，还从帐子里探出头，笑道：“我看她是个老孔雀！”

　　“干脆以后我们叫她孔雀好了！”小方接了一句，众人都笑得花枝乱战。

　　“哼，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叶添香笑骂道。她口上虽这样说，心里并不在意，她知道室友们都无恶意。

　　小方本坐在桌子前换隐形眼镜，笑得手直抖，一不小心把隐形眼镜弄丢了一只，直怪叶添香：“你看你，害得我把隐形眼睛都弄丢了一只。”她把自己的眼镜架子戴上，低头寻觅。叶添香见状，急忙帮忙找，那隐形眼睛就掉在小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