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涂笙

15、第十五章

　　家？什么是家？

　　“我看见你那张脸，跟你爸长得那么像，就觉得讨厌。”宋澜远蹲在地上，目光之中是一双褪色了的红色拖鞋。

　　女人揪着他的领子让他站起来——那时他才刚刚七岁。

　　她盯着他的脸看，“当初就是你爸长了那么一张脸，我才看上他的，谁知道就是个废物，什么能耐都没有。”
　　“你现在也长成这个样子，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宋澜远被领子卡得难受，小身板晃来晃去，拼了命地想要把自己的领子从她手里拿回来。

　　她突然松了手，宋澜远跌坐在地上，泥土沾了一身。
　　“滚回你家去，别让我看见你。”

　　他以为她让他回家，他回了，可她又把他拖出来，对他吼，吼得筋疲力尽之后说，“回家。”

　　可是，到底哪里是家？

　　宋澜远回过神来，目光看着沈长词，“嗯”了一声，拎着手里的东西跟着他往回走。

　　沈长词的家干净，温暖，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家”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沈长词把东西拿进厨房，皱着眉头在为数不多的几类蔬菜里面挑挑捡捡，一副看哪个都不顺眼的模样。

　　宋澜远知道沈长词的食欲向来很淡，于是他在水池里洗了手，“我来。”

　　沈长词扭过头来，“你会？”

　　“嗯。”宋澜远已经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他其实会的不多，做的也一般，至少他妈从来不喜欢他做的东西。
　　但是沈长词食欲淡，对他而言，吃什么应该都无所谓吧。

　　沈长词没有犹豫直接把东西都给了他，像是突然得到了解放。

　　沈长词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靠在厨房的门边，趁着宋澜远忙碌的间隙，偶尔问他两句知识点。

　　宋澜远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他便耐心地跟他再讲一遍。

　　宋澜远的手艺还算可以，至少端上来的时候味道闻着还不错，不像是外面店里的浓郁的味道，他做的东西都是淡香。

　　沈长词难得的在饭桌面前多停留了一会儿。

　　宋澜远看出来，拿递了双筷子过去，“你试试。”

　　沈长词尝了口，“还不错，”顺口问道，“以前经常做吗？”

　　以前。又是以前。

　　宋澜远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回答的，然而事实是，在沈长词问出口以后，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说，“我妈生病的时候学的。”

　　沈长词抬头看他，听见他说，“医院里的东西她嫌弃，我就自己学着做了。”
　　不过他还没练出什么名堂来，他妈就死了。

　　“那你比我厉害，”沈长词想了想，说，“我十七八的时候，什么都不会。”

　　沈长词吃了一些之后，又开始磨磨蹭蹭地不下筷子，宋澜远看了眼他眼前的碗，手腕一动，将自己刚夹起的菜递到了沈长词的碗里。

　　沈长词愣了下，“谢谢。”
　　他自己没什么胃口，但没想到宋澜远会主动给他夹菜。

　　宋澜远向来冷淡，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哥也很疏离，这样的人主动靠近别人是多么难得可想而知。
　　沈长词做教师几年，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学生。一旦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就很难再允许别人靠近。

　　于是沈长词低头把菜吃了，筷子还没放下，宋澜远又夹了一筷子过来，不看他，也不说话，像是做着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沈长词犹豫了下，还是吃了。

　　他一开始还好，后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感觉差不多了，宋澜远放下筷子，给他倒了杯水，疑惑地问，“不想吃为什么还吃？”

　　沈长词一口水哽在喉咙里，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将水放下。
　　他想多了。宋澜远没有那么脆弱的心。

　　“回去学习。”沈长词说。

　　宋澜远看他，像是没听明白，“嗯？”

　　“回去学习，”沈长词脸上没什么表情，“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