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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排档 ...

  •   “婷婷姐,我们去哪吃呀?”贺林一脸期待地望向夏侯婷。

      “……”蒲光裕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有点说不出话。凭什么啊,你们俩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况且为什么叫我“叔”却叫她“姐姐”,明明两个人是同岁的……

      夏侯婷摸摸贺林的脑袋,抓着小孩儿的胳膊就往车上走,安排他坐在了副驾驶。前不久婷婷换了个牧马人,这车除了费油和贵没别的缺点。

      贵不是车的缺点,是我的缺点,蒲光裕一个人坐在宽敞的后座嘟囔。看了看后视镜里婷婷那张几乎毫无变化的脸,又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好奇地问这问那的贺林,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插足人家姐弟二人美好感情的第三者,再宽敞的后座也无法宽慰他憋屈的心。

      到达目的地,下车,蒲光裕看着缠着五颜六色LED小彩灯写有“二丫烧烤”的招牌脑子有点发懵。婷婷原来就喜欢吃烧烤,这些年从来没变过。当年两个人在学校,逢到周末就得出来一趟吃烧烤解解馋。

      现如今环境管理越来越严,原来能随便在路边上摆摊的各家烧烤都得躲得严严实实,为了防止烟雾过多,烧烤的环节都要在室内进行了。这家烧烤店开在一个露天小院内,之前估计是旁边宾馆的停车场,租用下来搞这个大排档,生意十分红火,天刚微微有些暗下来的迹象,小院里面就已经有好几桌蓄势待发了。

      婷婷找了个正中间的位置,照她的话说就是,通透、敞亮、四周环风还能听到360度隔壁饭桌喝大了的吹牛批。七、八年前,蒲光裕和夏侯婷吃烧烤时的一大乐趣就是偷偷模仿喝高者的一言一行,婷婷每次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蒲光裕笑到腹肌酸痛,成了他专属于夏天的美好记忆。

      夏侯婷看了看菜单,跟小妹报着菜名:“先整个毛豆花生的拼盘儿哈,羊肉串……嗯来两斤的吧,牛板筋十串,多了咬得牙疼,鸡腿烤两个,记得端上来的时候给我们切成小块,鱼豆腐、面筋各来六串,生蚝、韭菜、金针菇先一样一份。啊对了,扎啤两杯,再拿几瓶冰镇的酸枣汁。林儿,你看看还有啥想吃的吗?”她点完串儿,没有把菜单推给蒲光裕,而是先给贺林看了看。

      贺林缩了缩脖子:“够多了够多了婷婷姐!我也没怎么吃过烧烤,还是让蒲叔点吧!”连忙把菜单递给坐在一边一脸相的蒲光裕。

      “是挺多的了,吃完再点吧。”蒲光裕直了直身子,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他怎么能让一个十五六的小孩儿照顾他的心情,“没事,想吃啥直说啊林子,今天叔请客,敞开肚子吃就行。”

      夏侯婷把菜单递给小妹,交代了多放辣,就开始嘲笑蒲光裕:“还你请客?都要背上债的人了,不知道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还以为你是个无忧无虑的老光棍儿呢?这顿饭我掏钱,您甭惦记了。”

      “我就知道是陆玲告的状!”蒲光裕拍拍桌子,“你和陆玲、盈盈姐妹情深不假,但总不用到现在还实时监视着我的动态吧……”

      “没有,你先别激动。听到你准备买新房,还领养了孩子的消息,我挺开心的,真的。”夏侯婷说,“六年了,你这扇死死关闭着的心门终于给别人开了一个缝,能有人照顾你关心你,我姑且可以放心了。”

      蒲光裕愣了,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婷婷是个共情能力非常高的人,她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柔,在不经意间就能察觉到身边人的想法。可他没有想到,即使已经离婚,即使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已经远大于爱情,她还是会对自己发射出关切和体贴的光辉。

      他和婷婷是在一场辩论赛上认识的。

      那天蒲光裕和同师门的几个男生手持“相爱容易相处难”的论点,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相处容易相爱难”的姑娘们。一番激论过后,还是女生方的夏侯婷一句“日常社交就是一种相处,而相爱则是源于内心深处,是时时刻刻的思念与挂牵”把对方几个男生憋得再也怼不出来,灰溜溜地承认输了比赛。

      一下场,蒲光裕就追上了正要离去的夏侯婷,死乞白赖地要了人家手机号和□□号。而后就是一番猛烈地追求,什么隔三岔五的小零食,什么吉他弹唱吸引注意力,能用的全都用上了,可前前后后追了小半年都不曾见效。却因为去给因为痛经而下不来床的夏侯婷送了份自己亲手做的糖醋里脊、京酱肉丝和一叠春饼,而赢得了她的欢心。

      事后夏侯婷说:“我本来是想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决定如果有一天你也学那群傻老帽在我宿舍楼底下蜡烛摆心大喊我的名字让我尴尬,我就把你狠狠地踹开。但你没有。痛经的时候你没让我多喝热水,而是在我疼到发虚低血糖的时候想着填饱我的肚子。我当时就觉得,这男的,活该有对象。”

      夏侯婷和蒲光裕的家乡是同城——虽说这也是蒲光裕当年对她展开追求的一大理由——硕士毕业后就一起回到这小城工作生活。当时婷婷家长逼婚逼得急,看两人关系这么好,还没等他们提起结婚的事,家里就先张罗起来了。蒲光裕的老爹也是那时候被查出的癌症,病床上还一脸嫌弃口是心非地说什么“你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跟我没关系”,但蒲光裕知道,这老头就是嘴上别扭,在看到别人家怀里的婴儿时,眼中的羡慕比任何人都要诚实。

      俩人一合计,不能让老人伤心,况且他们的相处确实挺愉快,结婚或许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自从住到屋檐下,一个月两个月还好,一年两年后他们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对夫妻在外人看来是对非常标准的模范夫妻,其实私下里两人也很少出现什么矛盾,仿佛一对非常要好的挚友。

      对,挚友。在夏侯婷眼中,蒲光裕一直都是一位知心好友。

      那天夏侯婷难得地认真,一本正经地问着蒲光裕一个初中小女生才爱问的问题:“喜欢到底是什么?”

      蒲光裕说:“就像夏目漱石说的‘今晚月色很美’,当你遇到什么可以令你心动的事物时,甚至日常无聊的琐事,你都希望马上与之分享……”

      话才说了一半,蒲光裕才反应过来——他和婷婷,到底有多久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交流过了呢?

      “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觉得我好像并没有认真对待和你的这份感情,甚至在和你做那些亲密的事情时,我都毫无欲望,每次都是应付公事,装模做样让你开心。我曾以为自己是性冷淡,是心理上有什么障碍,还以为我们有了孩子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会好很多,但到现在它都还没有动静。”夏侯婷低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我甚至瞒着你偷偷去了医院,但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一切正常,并无异状……”

      婷婷的这番话,惹得蒲光裕一宿都没睡着。

      第二天,他就跟单位请了假,独自踏入了医院的大门。检验结果使他悲从中来,也让他如释重负。

      既然是自己身体的原因导致的不育,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甩掉婷婷,让她去寻找真正的喜欢,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夏侯婷看到那封离婚申请书时并没有太过惊讶,相处多年的了解已经让她清清楚楚明白了蒲光裕的为人。他总说自己是温柔的人,其实他十分坚强又有些懦弱,他才是那个最计较别人想法的人。如果自己强硬地选择留下来,只会让他更加自责,更加煎熬,永远陷入无法摆脱的负罪感中。

      婷婷提着她的拉杆箱离开这个家以后,蒲光裕并没有哭,只是开了一瓶白酒,连颗花生米都没吃,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下肚,不知道何时醉倒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边抱着马桶哇哇大吐,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想让他们相识的那场辩论赛。

      “看来那场辩论,我确实是输得彻彻底底。”

      羊肉串的香气搅散了蒲光裕的回忆,夏侯婷端起杯子,“叮”得一声和他的酒杯捧在了一起。蒲光裕端起酒杯,连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扎啤,然后抄起一根肉串,一口气将铁签上的肉全部捋进嘴里,这羊肉烤得外酥里嫩,入口不柴,肥香热辣,却不腻不膻,咀嚼起来就是仅限于唇齿间的绝佳享受。再剥一颗新鲜翠绿的毛豆放进嘴里,咸香中透着一丝甜味,和羊肉的口感相结合,直叫人停不下来。

      烤鸡腿和鱼豆腐、面筋之类的零食也端了上来,贺林吃一口夸一句,夏侯婷看着他笑,跟他约好之后也常带他出来吃尽美味。蒲光裕暗搓搓地想,如果我和婷婷能有个孩子,这会儿也该上小学了。

      但是他从来不会后悔之前做过的任何一个决定。蒲光裕吃了一大口生蚝——鲜嫩多汁、肉嫩弹牙的生蚝肉,配上爽口提神的奶香蒜蓉酱汁,一进到口中,食欲就被完全打开。

      他举起酒杯,对那边畅谈的二人说道:“为我们充满希望的明天,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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