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云冲默

107、慷慨陈词（下）

　　谢尽华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和身边人的手微微一碰，便由着柯余声替他接住。
　　好像还不是臭鸡蛋，是个打出来能煎蛋饼的好鸡蛋。
　　叫嚣并扔蛋的人，是贾阿姨的丈夫老王。
　　说就罢了，谢先生也拦着，好嘛，动上手，要打架？这可由不得你们！我就双标，我就宠谢先生，别人？哼，别怪我不给脸！
　　“谢先生是要保护各位，保护这个村子。而我的目的，是要保护好谢先生。你们中有谁要讨伐他，也得有理有据。谁先出手打人，谁就得被拘留，能好好说话的好好说，不能的局子里见，我不会让有威胁的人靠近他一步！”柯余声压低声音，把鸡蛋捏在手里，撸袖子叉腰，威胁的意味十足。
　　老王才没心情听他们讲道理，自顾自地跳脚，懊恼着鸡蛋被人接住，没让人出成洋相。
　　“该死的，你们行，啊，我转头就把那个山上的房子拆了，看你们能怎么办！”
　　“故意毁坏他人财物，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王叔，人心跑了，还可以想办法追回来。我们也劝住贾阿姨没让她继续沉迷，也把那个假装是明星的骗子举报了。现在该想想的，是为什么她会被欺骗。”谢尽华保持冷静。
　　“为什么被骗？因为她蠢！不自己照照镜子！因为你们给她找来了骗子！”老王嘶吼着，听着真像是受了委屈。
　　谢尽华闭上眼睛摇摇头，“贾阿姨从是骗子那里得到了平时得不到的东西。
　　“少玄玄乎乎了！”
　　“王叔，您平时有问过贾阿姨的身体、心情，有问过她累不累，听过她讲话，给过她安慰，给她准备礼物吗？你们是夫妻，她为什么被骗，为什么想离开，为什么不想过了，人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以前不敢的，也就想开了想拼一把。您根本不关心原因，这种事，就还会再次发生。”谢尽华睁开眸子，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悲悯。
　　“我不管，谢尽华，把我老婆还回来！”
　　“这酸，听着跟给你戴绿帽似的。你对她好，不乱发脾气，关心爱护她，她自然就觉得外面的小白脸不好，可不就回来了。甩锅给别人，谁还不会？你要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就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别什么事都赖别人，连知错就改的小孩子都比不过。”柯余声忍不住出言嘲讽，还附赠个白眼。
　　“你，你！”
　　“你什么你，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凡事都找别人就是无理取闹，什么都怪别人，那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你老婆要你还有什么用？你凭什么得到？都知道好好种地浇水施肥才能有好收成，躺在家里等别人种地，那不就是废了！自家老婆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打骂她，要她早起晚睡还不给钱，理都不理睬，不然你试试这日子？养牲畜都不带这么玩儿的！你以为我们愿意管你这人家长里短的？自己家门口那片地都扫不干净，土都吹外头来了糊人一脸，我们都没举笤帚揍你，还敢在这儿跳脚？”
　　柯余声说上瘾了似的，连珠炮真过瘾，就是白眼翻着有点累，不如怼他个鬼脸略略略吐舌头。
　　“余声。”
　　没有回应谢尽华的低语，柯余声继续抑扬顿挫地喋喋不休。
　　“煽动人心，撺掇造反，还想过什么好日子？成天搁这闹天上能掉馅饼还是红票子？办好自己该干的事儿，脚踏实地，发展科技，才能一起奔小康啊！况且谢乙，就事论事，你管不住自家儿子不说，去年你们做了什么幺蛾子，进局子蹲了几天，不用我重复吧？还敢东窜西跳，什么玩意儿！”
　　“余声。”
　　“妖言惑众的狐狸精！你……你！”老王气得说不出话，反应慢半拍。
　　“哎，小凝！”人群中忽然传出女人的尖叫。
　　“柯老师不是狐狸精！是他们帮了我，抓走了欺负我的人！帮我们维护正义！”徐凝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刚刚闻讯赶到的秀秀也冲上前，拦在二人身前。
　　“华哥和余哥帮过我们很多，我不允许你骂他们！”
　　谢乙眼前一亮，“你们给孩子洗脑，让他们不尊重我们，反抗我们！这是要毁了村子的传统！”
　　“传统？传统就是永远保持着你这样的自以为是，不要有任何改变的臭毛病？挺会扣帽子啊，我看你脑袋够大，晃荡晃荡还挺响亮！你这是压迫孩子们，不让他们发达，因为你自私自利，得不到好处，孩子们也不能得到好处，你这是违背历史的大规矩啊！你拍拍脑袋，我们抓的人，是不是都犯了错？”
　　“你不管！”“我不管！”居然是柯余声和谢乙异口同声，连声嘶力竭的腔调都像得很。
　　柯余声禁不住冷笑，指着谢乙的鼻子。
　　“猜对了吧，这行为不和你傻儿子一样事儿的缺脑子？娶媳妇娶媳妇的只会喊这一句话！这种人，有听他瞎话的必要么？散了吧，就是个寻衅滋事的。还是那句话，管好你儿子，还有你自己！少哔哔赖赖的，多大点能耐干多大的事儿，对事不对人，敢对我们谢先生开喷，我就敢喷回去。”
　　谢尽华往前走去，把两个孩子拦在身后。
　　“你！你要是这么有良心，就把那几个犯事儿的家人都带走！还有这个脏了的！让祸害离开我们村子！”谢乙已经被迫转了好几个题，奈何每一个都会被对方砸回来，没错，是砸，无比沉重的“砸”。
　　“好家伙当我们打白工的？还嫌弃秀秀，把你骗出去试试？怎么不说是哪群混蛋干的好事！”柯余声的白眼简直翻上天，才往前赶了两步，就把谢乙吓得直后退。
　　“余声！我来解释吧。各位乡亲，我想说，受害者没有过错，错的是加害他们的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一个人犯法，他的家人不应该被误解被牵连，特别是他们的孩子，如果早早被人误会，只会让他自卑，甚至滋生仇恨。
　　“我们要向大家普及法律，让大家知道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做，共同监督，而不是恶意地，粗暴地驱逐。我们现在是个文明社会，不应该用过去的眼光看待问题。我们相互理解，宽容，为了同样的目标，争取让大家的生活都变好，好吗？”
　　混在人群里的李美娇突然觉得，现在的华子特别有村支书的派头，这掏心掏肺的，从表情到语调都十分富有感染力，让人愿意听他的。哎，可惜他只是临时来一回。

　　马欣欣在谢乙发难的时候就已经在现场了，只是站在最外围，没敢露面，心里头被他那句“祸害”扎了一下。
　　果然还是有人在厌恨自己。但……
　　她咬咬牙，穿过人群。
　　自己在当年被迫接受不公正的婚姻，离开家门，容忍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坚持念完了书，成为村里的老师，把心思都放在教学上。自己从来不是会被那个混账男人击垮的，脆弱的小女孩！
　　如今，帮助自己的人面临危机，孩子也都站了出来，为人师表，也该勇敢地站出来才对。
　　“我丈夫确实是犯了错，谢老师和柯老师抓得对，他们是讲道理的人，为民除害……我替他向大伙赔不是！请大家……不要赶走我和我儿子，我们……我们愿意尽全力弥补……”马欣欣连连鞠躬，说着，眼圈又红了。
　　谢尽华赶紧扶住，“马老师，您没有错，您也是受害者。”
　　“我……我还想留在这里当老师，但……我真的怕大家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丈夫是那样的人，说我也不配当老师……但是……我很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和他们读书，看他们写的东西……”马欣欣抽噎着。
　　李美娇作为妇女主任，可忍不了妹妹当众掉眼泪，“欣妹儿，你人好，我们都知道。哪个赶你走，我李美娇头一个上他家做工作！娃娃们可爱听你的语文课哩！”
　　“谢谢……”
　　“不过谢老师柯老师，之前我说的网络的事儿，你说咱们村就学校用，别人也用不多的，这边也没几个年轻人用，还怪费电的……”李美娇转头又吐槽起来，她是打心眼里不希望网络这个东西破坏村民家庭关系，想着斩草除根才是硬道理。
　　“哎，李姐，这WiFi可有用了！”正好给谢奶奶治病回来，围观他们吵架的村医小刘接茬道，“互联网对于医疗很有用！我进修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网络对基层医疗的应用，不过大家也不要随意相信搜索结果中的疾病判断。我之前加了进修群，有网的时候，碰到问题还可以找大专家讨论！”
　　柯余声在网络上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挑挑眉毛，“应用多着呢，还可以建立电子病历，做村民健康情况的数据统计，做药物采购系统。需要的话，我开台服务器数据库，专门做这边的医疗服务。”
　　“这，我这还有挺多纸质材料……”小刘的眼睛亮了，突然又露出为难的表情。
　　“现在的OCR识图，精确度蛮高，只要你的笔迹没那么夸张，又不是医院医生……哪天有空，我们可以试试。”柯余声笑眯眯的，哪里还有刚刚的威胁神色。
　　眼看着舆论的风向变了，眼看着就要跑题，谢乙张口结舌。
　　他一咬牙，扯着嗓子嚷起来，“我看到他们两个那天傍晚在韩铎家门口亲来亲去！韩铎算到下雨，那天在店里根本没出门！不信我们去问他！这两个道德败坏的家伙，凭什么留在这给我们带来灾难！”
　　柯余声摸摸鼻子，眼神中充满嘲讽。
　　招惹谁不好，非要惹上半仙……
　　“去找他！”谢乙振臂一呼，他的几个哥们小弟，老王，还有几个闲汉应声而起。
　　秀秀和徐凝有些着慌。他们隐约感受到两位老师感情很好，虽然不能肯定，但生怕韩铎会说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言论，让谢乙利用。
　　“没事，由他们去，我相信韩先生。”谢尽华淡然笑着，摸摸两个乖孩子的小脑瓜。
　　“你们是心虚！看我们不掀了你们老底！”谢乙不愿久留，生怕又被带跑节奏，甩了一句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人群。
　　谢乙落荒而逃，谢尽华这才轻吁口气，沉声说道：
　　“各位乡亲，谢尽华愿意向大家保证，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希望这个村子变得更好，让大家能感受到现代生活的便利，还有现代教育的力量，并没有强迫大家在传统和现代中选择改变，我们可以改善传统中的劣势，共同创造更好的未来，也谢谢大家今天的信任。李姐，关于网络，我希望您也能多少接触看看，和孩子们一起听听计算机课。不过请大家对于网络的金钱交易务必谨慎，在大家刚接触的时候，会碰到很多打着能赚钱名号的骗局吸引大家，不要轻信，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柯余声摸摸鼻子，觉得谢先生大概是被陈奥的腔调感染了，果然是通吃……啊不对，是演什么都像。面上想说不去当官可惜了，又想，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只要能平安健康，自己就别无所求。
　　“嗐，都是谢乙这小混混乱讲话，大家休息时间都得来不易，散了吧，我俩还要去买点肉，晚上要做饭呢！”
　　柯余声吆喝似的劝走围观的人，看徐凝妈妈牵走徐凝，笑着道个别，转头对秀秀说道：“晚上我们准备做点炸鸡，你要不要吃？”
　　“我就不打扰了吧。我打算准备个礼物给小金，十一月应该可以完成，到时就麻烦哥哥们转达。”秀秀轻声笑了，都看透似的，“在这之前，我也该给两位老师留下休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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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比较话多。写了就写了吧……怪我怪我。
20220901改写岔了的人名。
0902：碰到过的关键词，一年多前没事儿近期要求更严了。能怎么办？戴着镣铐起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