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公路飞行

15、14

　　“追命，你输了一千块还在那里笑？”陆小凤忍不住问。
　　厉南星翻了个白眼，“打这种无聊的赌。”
　　崔略商憋不住，笑得歪倒在沙发上，然后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输？我觉得顾惜朝就该在上面的，我问他为什么是被压的那个，你猜他怎么说的？”
　　陆小凤来了兴致，四条眉毛跟着一起舒展开了，“哦，怎么说？”
　　“他说……”崔略商捂着肚子连说了两个“哎哟，我不行了！”
　　厉南星把遥控板抢过来，开了新闻频道。
　　崔略商被敲了个爆栗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崔略商揉揉被敲痛的后脑勺，还是抑制不住地笑，“顾惜朝说他插的是上面而已，因为……哈哈，那家伙下面有痔疮，他嫌脏！”
　　戚少商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在热烈讨论关于他是不是有痔青年的话题。他气得整张脸都绿了。
　　“这纯粹是造谣，是恶毒的污蔑！”看到那三个人促狭地看着他，他哼了一声，“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会脱了裤子让你们看，以证明我的清白。”
　　然后另一个人挤进门来，他刚刚去剪了头发，原本一头乱糟糟很潮的发型给剪了个板寸，精神头倒十足，但是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今天穿了一身短西装，袖子捋起，显得肩膀比一般人都要窄，整个人又高又瘦。听到戚少商那一句话，他调笑着，“你以为你黄花闺女呢，脱了给大家看看嘛，十男九痔，没什么好害臊的。肛肠科那边我有相好的MM，可以帮你做个小手术割掉。”
　　戚少商怒目相视，本来看他的新发型，很有抬手去摸一摸的冲动，但是被这么讥讽之下，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顾惜朝指指在座其他人，“你们和我打赌吗？一千块，我和陆小鸡按住他手脚，追命脱他裤子，教主大人拍照存证！”
　　“好啊好啊！”陆小凤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在接触到戚少商杀人的目光后，更加抖得厉害了，作势就要冲上来按住他的手脚。
　　“你们是不是人啊？简直是日本鬼子！”戚少商被顾惜朝和陆小凤按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嚎叫起来。
　　这下连厉南星都忍不住笑起来，他摆摆手，“你别瞪我，我不会参与这种下流的勾当。”
　　几个人嘻嘻哈哈正开着玩笑，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只有厉南星听到了，起身去开。
　　外头站着一个高个子女人，似乎有点年纪，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样子，长卷发一直拖到腰际，一身青灰色的高级套装，身段玲珑，裙子下的腿非常修长。一看那眉宇间与顾惜朝相似的地方，厉南星就想也不想，回头冲沙发上闹成一团的几个人说，“别闹了，别闹了，注意影响。顾惜朝，有人找你。”
　　顾惜朝在看到门口的女人时，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戚少商猛地一掀，把他从身上掀了下来，一边整理整理衣服，一边脸上挤出酒窝，对着门口的女人笑眯眯的。
　　崔略商忍不住叫起来，“哇塞，女版顾惜朝想不到也可以这么漂亮。戚大胆，下次我们给他打扮成女人看看什么效果。我现在也觉得他就该被你……”
　　后面那句被戚少商一掌拍了回去，这家伙也真少根筋，看来有必要交代一下，让他不要那么多嘴。他不以为他们两个的事搞得医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有什么好，虽然他不是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就像厉南星从头至尾一直很坦然一样，但是他不喜欢那种异样的眼光也落在顾惜朝身上。
　　“你找我有事吗？”顾惜朝冷冷地说。
　　厉南星接过话茬，“小顾，这个是谁，跟我们介绍一下吧。”
　　“我是……”
　　“她是我姐姐。”顾惜朝截断了对方的话，那个女人明显愣了愣，随即轻轻笑起来，“恩，我叫缪杰，是顾惜朝的……姐姐。”
　　“表姐你好，表姐你结婚了吗？”崔略商嘿嘿笑着。
　　气氛却一直僵在那里，这个奇怪的不同姓的姐姐，也许不是表姐那么简单，但是被崔略商那么一叫，身份也就定了下来。
　　缪杰并不理会崔略商的调笑，只是对顾惜朝说，“你换电话号码了，我一时找不到你。昨天我去了滨江饭店，他们说……”
　　“有事情出去谈吧。”顾惜朝说着走过去，一把将人揽到门外，一贯优雅的动作竟然显得冷冰冰，近乎推搡了。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戚少商忍不住走到阳台，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底楼小道上停着一辆黑色沃尔沃，车里有个西装毕挺的中年男子等着，见两人从楼道出来，他马上下了车把位置让给他们，自己走到一边去抽烟。
　　两个人不知道在车里说了什么，顾惜朝把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表情是戚少商没有见过的疲惫和落寞。然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对上戚少商的目光，一瞬间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偷窥的愤怒，他把车窗摇了起来。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车门打开，戚少商在那双长腿跨出来之前退了退，转身回到了客厅。
　　“陆小鸡，你不是警察吗？你看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陆小凤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富尔摩斯，不过我没想到顾惜朝有那样的亲戚，看样子蛮有钱的。”
　　“他会不会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啊？”崔略商嘻嘻笑。
　　戚少商又一个爆栗子拍过去，“你韩剧看多了！”
　　崔略商委屈地说，“我是医生，不是警察，推理能力差又怎么样？至于那个女人什么来头，哼，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正说着，顾惜朝已经回到楼上。他打开房门，看见一屋子人看着他，耸耸肩膀，“我欠了她一笔钱原本不想还了，不过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欠了多少？”
　　顾惜朝看了一眼戚少商，笑了笑，“三百多万吧，怎么，你准备替我还吗？”
　　戚少商噤声，别说三百万，三十万他也拿不出来。“你怎么欠人家那么多钱？”
　　顾惜朝并不理他，回头对崔略商说，“追命，你能借我三百万吗？”
　　“厄……”崔略商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好。
　　顾惜朝“哧”一声笑，“别急别急，不肯借也没关系，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吧？再说我这人借钱从来不打算还的。有钱人家会送三百万给一个穷亲戚吗？换我也不会，又不是搞慈善事业。”
　　他调头走进卧室，带上了门。
　　下一刻戚少商已经跟了进去。
　　“你既然借了三百万，钱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住在医院宿舍？”
　　顾惜朝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拿手枕着头，斜眼看着他，“戚少商，不要以为我们上了床，你就可以管东管西的。你又不是我老婆，切！”
　　“我不是管你，是担心你。”
　　顾惜朝嘲讽的脸上显出一点点柔软的温情，冲着他招招手，“过来。”
　　戚少商靠着他躺下来，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板寸头，“怎么把头发剃这么短？”
　　“不好看吗？”
　　“很性感。”他靠过来，指尖传来鬓角短发微微扎手的触感，一边看着他英挺的脸，一边找着下口的地方，又觉得哪儿都想亲。
　　“那三百万，我跑去澳门赌掉了。”他突然说。
　　戚少商“哼”了一声，手伸进他的衬衫下摆开始往上摸，“有了三百万还想赌，换我就去买个房子，买辆车子，然后讨老婆生孩子。”
　　“鼠目寸光。”顾惜朝不屑，“然后接下来就花一辈子还钱是不是？那你还不如跟银行借钱。”
　　“恩，你高瞻远瞩，拿三百万去赌！”戚少商一边去解他的皮带扣，一边伏下身去。
　　“怕什么，她有的是钱，接济一下穷弟弟又怎么样。”
　　“她是你亲姐姐吗？怎么不和你同一个姓？”
　　“管得宽。”
　　“得得，我不管。”戚少商一边忙活，一边学着他幸灾乐祸地调调说，“我看她以后还能给你钱才怪。”
　　顾惜朝把他的头猛地往下一按，堵上了他的嘴，然后闭上眼睛，颇为享受难得的清净。
　　几分钟后，下面传来戚少商的咒骂声。
　　“你个一夜七次男！”
　　顾惜朝看他抽了纸巾在那边擦脸，丝毫没有过意不去的样子，只是嘲讽他，“早跟你讲了，设备简陋，技术不过关，回头多去练练！”
　　“呸，我建议你明天到科里来做个检查，看看有没有阳-痿早-泄的，早治疗早解决。”
　　“滚！”说着一抬长腿，把他蹬下床去。
　　戚少商死皮赖脸凑上去，顾惜朝却一翻身高高地站在床上开始穿裤子，边叫着，“饿死了，我要去外面吃晚饭，你去吗？”
　　“不去，我下了班就去食堂吃过了，你没吃饭跑回宿舍来做什么？”
　　“这不是想先打上一炮嘛！”说着开始整理衣服。
　　戚少商按住他的手，“等我这一炮打完了再去吃也不迟。”
　　“不行，我要先去吃饭。”一把掸掉戚少商的手，他轻巧地跳下床来。
　　“妈的，提起裤子不认人。”
　　顾惜朝讶然，“你难道今天才认识我？”
　　“靠！靠！靠！”

　　戚少商早上的兴致一般比较好，总想再次温存一回，当然不管怎么样，这种美好的希望总是泡汤。因为几乎是每天一早，那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家伙乐颠颠刁着个面包就去上班了，根本不来理会他的身心需求。
　　这一天戚少商像往常一样走进电梯，正碰上林飞扬，美女左右都是一起上班的几个护士MM，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笑道：“你痔疮又发作了吗？”
　　周围一阵诘诘笑声。
　　“是谁传出来的，毁我形象！”他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
　　“又不是梅花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滚！”
　　他真是不爽到极点了，于是很凶地回过头问后面的护士MM们，“你们都跟顾惜朝上过床吗？”
　　几个女人左右看看，其中一个不屑地问，“你有意见吗？”
　　戚少商冷冷一笑，“听说他是一夜七次男啊，一次能坚持多久？”
　　身后林飞扬凑上来，“根据我们的抽样调查，据不完全统计，顾惜朝还是比较擅长持久战的。不过这个持久程度呢，约等于对方的长相分平方加上身材分平方，再开根号，取微分导数，以技术水平分为基准相加，就差不多了。”
　　“放屁，你大学微积分早丢光了，这个什么见鬼的函数，漏洞百出。”
　　其中一个护士笑道：“林医生的意思是，长相身材还有技术不错的妞，顾惜朝就持久一点呗。”
　　戚少商一张脸黑到底，心想着我至于那么差吗？
　　林飞扬过来拍拍他的肩，“你嫉妒了吗？”
　　“我才没他那么淫-乱！”戚少商气得发抖，扭头走出电梯，对面墙上挂着普外的牌子，他气哼哼一路走进医生办公室。
　　同一个时刻，顾惜朝刚套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他看了看墙上的钟，离交班还有十五分钟，于是脸上挂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折回电梯间。
　　电梯里有一个女孩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抬眼专著地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灯。顾惜朝知道她不是这个医院的员工，但是她现在正站在员工专用的电梯里。这个女孩子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温柔却充满了安静的力量，她的长发披下来，上身一件苹果绿的小外套，下身一条浅兰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平根的白色小皮鞋。
　　电梯上到六病区普外科时，顾惜朝取消了原来的想法，他并没有走出去。电梯继续往上，在十二病区眼科住院部的楼层处停下，那个女孩子走了出去。
　　顾惜朝颓然地靠着电梯墙，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胸口，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有一把看不见的刀正在那里一点一点割裂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续有人进出电梯，但是他一直站在那里等，直到那个女孩子又出现在电梯里。
　　他走上前，脸上露出一个别人从来没有看过的柔软的笑，他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一天的手术台上，又发生了一件比较劲爆的事情。戚少商发誓，他之前和之后，都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出风头。
　　其实不过是一个甲状腺手术，但是主刀的医生已经连续做了三台手术，然后大概连日没有休息好，或者昨天夜里有事情，总之当他的手术刀下去的时候，他几乎睡着了。
　　于是那个倒霉蛋的颈动脉给割开了，血飞溅到头顶的无影灯上，并且一路喷上天花板。
　　所有人傻了眼，那个病人听说来头不小，是个某某局的局长。
　　在主刀医生还愣着时，戚少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止血钳！”然后两个负责器械的护士手忙脚乱递上止血钳。
　　戚少商和另一个助手固定止血钳，主刀医生喃喃地说，“五分钟缝合，不然他死定了。”但是他没有上前，反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戚少商没有功夫同情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缝合，缝合，缝合！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了。
　　病人在大量失血以后，血压慢慢稳定下来，呼吸心跳虽然微弱，却是捡回了一条命。
　　手术室里的人纷纷鼓掌。
　　戚少商回过头，把地上的主刀医生拉了起来，“肖医生，你有很长时间没休息了，先去睡一下吧，已经没事了。”
　　他发誓，那个时候真是出于真诚的关切，绝对没有讽刺挖苦或者别的什么意思。不过这些都已经被忽略过去了，戚大胆终于摘掉了蒙古大夫的帽子，开始受到全楼上下MM们的青睐。
　　开晨会时，院长特意表扬了他，虽然科室因为事故要做相应赔偿，好在有惊无险，院方和病人采取庭外和解的方式把这个事了掉了。
　　顾惜朝坐在林飞扬身边，忍不住咬着她的耳朵说：“瞧他那个得瑟劲！我看谁摊上他谁倒霉，好好的做个甲状腺手术，让人给抹了脖子。”
　　戚少商就在他另一边，得意洋洋哼了一声，“你是在嫉妒。”
　　顾惜朝撅了撅嘴，这个动作看在戚少商眼里，非常孩子气，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他大腿，却被顾惜朝狠狠地拍了一下。
　　“行了，晚上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你叫上厉南星和追命，我们给戚大胆又一台漂亮的手术庆祝庆祝。”还是一如既往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戚少商看见他笑盈盈地看着前方，嘴角轻轻勾着一个坏坏的弧度，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想把他按倒在地上。
　　晚饭的时候，一屋子四个人在餐桌前坐好，有酒有菜，一盘杜鹃醉鱼，一盘糖醋排骨，一个太湖醉鸡，还有两个脆嫩欲滴的素菜，分别是白果西芹和清炒芦笋，边上还另外配了几碟凉菜。
　　崔略商拍拍手，“我在饭店里吃的都是一个味，还是朝朝做出来的菜最有风情。”
　　顾惜朝笑笑，“都是家常菜。”
　　他拿出一瓶皇家礼炮，用开瓶器一点点地旋开，拔出木塞。
　　“不是超市货吧？”戚少商咂咂嘴。
　　“嫌超市货就不要喝。”
　　酒过三巡，几个人吃得都很开心。厉南星突然宣布道：“我准备搬出去住了，追命老是被我赶出去住旅馆，怪不好意思的。”
　　顾惜朝问他，“你是住到陆小凤那边去，还是自己租房子。”
　　“厄……自己租，我妈一直说要来看我，已经买了火车票，这回是铁定要来了。住他那边，不方便。”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大家都明白，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顾惜朝灌下整杯酒，吁了口气，“你不用搬出去了，以后追命睡我那边吧，陆小鸡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大家都愣了愣，不明白他何以这么说，尤其是戚少商，他问，“你说什么？那我们……”
　　“我准备搬出去住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也没看戚少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