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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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名满王城的脂粉街羊皮弄夜时欢歌笑语胭脂红妆，白日里却清冷的很，散了纸醉金迷，整条街都倦倦厌厌。
秦楼楚馆多在傍晚开门接客，现在时间还早，经过一夜折腾，姑娘们大多还睡着，只有些侍仆来来去洒水扫布，各房的侍女丫头也睡不了多少时候，那些臭男人将房里乱蓬蓬脏兮兮，总还要收拾过了，才能再接新客。
静裳房里的侍女小红打开房门，扔了堆皱巴巴的床单纱帐出来，刚直起腰便见个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满身酒气呛得她直发昏。
大中午的从哪里跑来个酒鬼？小红气哼哼扶住他，大不耐烦正欲发飚，却发现这醉鬼生的真是俊俏——秀口琼鼻，一双醉熏熏雾茫茫的桃花眼，眼神晃晃便能将人心肝挖去。
小姑娘眼珠转转，张开双臂将那醉鬼抱的死紧，扭头冲房内喊“姑娘快来，桑二公子醉啦！”
桑二公子酒量不小，酒品也不差，便是醉了也不像旁人一般大喊大叫昏天胡地的闹。只是醉的人有些呆，朦朦胧胧的笑，仿是置身梦中。
静裳与小红主仆合力将他扶去床边坐着，桑二公子晃着眼神四下望望，双手置在膝头，模样大是乖巧。
小红连忙服侍着喝了半碗解酒汤，他却反是醉的更沉了，恍恍惚惚看看身边，笑了笑，柔了眼瞳将头缓缓凑过去，竟像是要靠上什么人的肩膀。
可是，哪有人呢？静裳主仆二人目瞪口呆瞧他靠了个空，一头栽进了棉被里。
小红掩了口吃吃笑个不停，一面帮他脱鞋上床，一面叹道“这桑二公子还真像个孩子似的。”
静裳也笑，勾着唇却没说话。
解了外袍放下纱帐，桑二公子抱着被子在床里滚，口中模模糊糊念着什么，脸上一片潮红。
静裳坐在床边拿块帕子为他拭汗，小红不在吃吃笑“大白天的从哪里吃了这许多酒过来？要说桑二公子呐，模样是没的挑了，性也善又解人情，谁想到，一娘生的兄长却是个木头人！”
扯扯静裳袖子，小红姑娘满面精明，凑头来问“我看那大公子见桢对姑娘也大有情意呢！一个风流倜傥，一个沉稳多金，一对兄弟前后脚都钻进了姑娘的红纱帐，这到底是选哪个好？”
手中顿顿，静裳淡声答道“有何区别？走到这一步，烟花巷里还有什么可挑的。”
桑二公子这一醉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傍晚，烟寻楼红灯高悬，开门接客。大批侍女丫头你来我往摆酒水上果盘，脂香酒气馥郁浓香又一点点浸了上来。
静裳姑娘坐在镜前梳妆，信手折了朵花瓶里开的正艳的离水菊往头上戴，却忽见桑二公子腾的一声直挺挺坐了起来，双目圆睁表情呆滞，像是着了什么魔障。
小红也吓了一跳，取了帕子正想去为他拭脸，却不想他忽的跳下床来，劈手取了外袍，急匆匆夺门跑了。
这是怎么了？火烧眉毛还是雷落房门，小红目瞪口呆，恨恨道“这些个男人都是没良心的，方才醉的七荤八素，现下醒了跑的倒跟兔子也似。”
事实上，桑二公子发足飞奔可比兔子快多了，可即使是如此，他赶到刑部大牢小偏门的时候，狱头早己等得不耐烦了。
撇了方口，恶声恶气“我说桑兄弟，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再晚一些轮值换班，你便是使多少银子予我，也不灵啦！”
是是是是…桑青碧一叠声应了，又从袖中取了张银票塞到狱头手中，陪笑道“大哥好酒量，几坛下肚面不改色！小弟却是不成了，醉到方才才醒。这点银钱给大哥晚上解渴，小弟可陪不得了。”
到底是出身商贾大家，桑二公子为人精乖，嘴又甜的紧，狱头将银票收入怀中，面色大好，领了他往里走，口中念念叨叨“旁人都说桑家二公子白白生了张好皮相，却只爱往婊子裙下钻，横竖是个不成气的。依我看，那些都是屁话！”
“兄弟你通达人情事故，人又豪爽，将来必成大事。哈哈，必成大事，到那时可别忘了哥哥。”
狱头领了桑青碧七拐八拐绕过了三道铁门，又顺着条长长斜道钻去了地下。
四下燃些火把，却仍是阴森的紧，桑青碧后背发凉，听狱头还在念叨不止“要说兄弟你呐，还真够意思。一个朋友又不是亲生兄弟，落到刑部死牢里了，你竟还花了千把两银子四处疏通，非要进来瞧他。够朋友，真汉子！可是啊，瞧归瞧，尽到心意也便完了，可别再动旁的心思。这地方，谁进来不得脱层皮，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
再往前走，又是一道厚重铁门。门面上刻了夜叉恶鬼凶面獠牙，手里拿了粗长尖锥，狰狞欲扑。
铁门缓缓打开，宛如开了地狱之门，阴风四溢，中间仿佛还夹杂着凄烈惨号。
桑青碧一脸青白颜色，周身寒的紧，却没有分毫迟疑，一步跨了进去。
重宵，他的重宵便在这地狱魔坛里。
※
也不知昏睡了多少时候，再醒来己辨不清何是幻何是真。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重宵昏昏沉沉念着这几句，口中却发不出声音来，辛酸苦涩之味充斥喉间，仿佛己被掏心挖肺，只剩了个空空躯壳在这世间。
亦好亦好，书生文人最是心软无用，早该全数掏去，换些坚硬之物填入脏腹。
重宵惨惨欲笑，周身却软绵绵只疼的厉害。
此人，有人伸手将他抱起，细细喂些清水予他。半晌，重宵才悠悠醒了过来。
牢房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铁条围作个兽笼模样，四周血腥恶臭比之前还重些，大江公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守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桑家的心肝宝贝青碧公子。
“你怎么在这？”
“怎么，这地方你来的，我就来的不得？好些日子不见，挂记你，便进来瞧瞧。”桑二公子言间轻描淡写，双目却是通红模样，好像己哭了一场。掩饰般的垂了头，手里拿个小药罐，只在重宵伤处涂涂抹抹。
重宵仍是发热，虚虚软软靠在桑青碧怀里，见他席地而坐，衣摆袖边尽沾了些泥灰草梗，好好的天青缎子被揉的不成样子，便笑起来“托我的祸事，桑二公子眼珠子一般的宝贝人物也来这种地方转转。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过几日便不打紧了。这地方气浊，你还是早些回吧。”
“托你的福。托了你的福，本公子打小便叫夫子喊打喊杀追着跑。给钱不要，逼的本公子只好随你上山打柴！一担柴才值几个钱，哪有小爷一片指甲金贵？”
提及往事不胜嘘唏，一瓶伤药不一会儿便去了大半。桑二公子却还在念“ 你这臭脾气早晚要吃些苦头，落到这种地方也不能老实，果是得了这许多的伤来。书读的过多，脑筋便会发木，如何让人放心的下？我看本公子也该来这陪你住上几天，提点提点你，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这如何使得？重宵皱起脸来，连忙摆手。
桑青碧将他搂的紧了些，脸颊贴上他额头试试热度，又道“此地不比别处，凡事不可硬着来。打抱不平更是万万不能。待你出去，看我一把火将你那些破书烧个精光，兴许你这榆林脑袋还能开个窍！”
重宵面色惨惨，弱弱道“罢了，你还是将我这榆木脑袋一并烧去算了。”
地牢阴冷，牢顶土岩滴滴答答渗着些水，单调空洞的的声音无休无止。岩壁上插着松油火把，火光跳动并不甚亮。
重宵倚在桑青碧怀里，昂昂头却怎么也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觉那点微弱火光映去他水泽的潋滟的桃花眼中格外瑰丽。
桑青碧静默半晌，突然转了个话题“巷口梨树下埋的那坛酒也该得了吧，侍你出去，我们便开来喝，你可不许三碗便醉。还有，最近我在烟寻楼寻了个姑娘，名叫静赏性子却烈，那眉眼生的真有几分像你。待你出来，带你去瞧瞧。待你出来…”
桑青碧顿顿声，将脸颊贴在重宵滚烫的额上，无声的笑了下“不管怎么，我定要你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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