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埃传说》墨焰

6、蛇殿地牢

　　“丽恩，丽恩快醒醒！”
　　丽恩在一声声急切的呼喊声中苏醒，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身在何处，更看不清眼前那人的模样，只能凭声音判断那人是谁，“泽布巫师？”
　　“好孩子，醒了吗？”泽布关切地看着身边的孩子，这孩子生性纯朴，这一路上大约也受了不少罪，要不然也不至于身中剧毒被抛在术埃的山林里。泽布盯着丽恩青紫色的手背，心疼之情不由而生。
　　“没事，丽恩很好。”渐渐缓过神来的丽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扭了扭脖子动了动手臂，朝泽布安慰似地笑笑，“没事了。”
　　“你怎么会中毒呢？”泽布轻轻抓着丽恩的手，手背上的青色似乎像一条盘绕的蟒蛇，“是术埃人下的毒？”
　　丽恩想起灵犀镜中的一切，便坦然道，“大概是中灵犀镜中弱水之毒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灵犀镜？”泽布皱了皱眉，“你刚是从灵犀镜中出来？”
　　“正是。也是因此才中了灵犀镜魔的蛊毒。”丽恩趁这时法力还未完全恢复，便端坐在地上，一边养神一边将灵犀镜中之事述说给泽布听。本想将娆星之事也一并禀报，却鬼使神差似的隐讳地回避开。心中暗暗想，还是等见到娆星，弄清事实再说。
　　见泽布一身白袍打扮闯入术埃，想必是出来得急了，丽恩便惴惴不安地问道：“泽布巫师，您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族中又出大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名术埃的妖女盗走了东主的白螺法珠后潜逃。奇怪的是这白螺法珠只受东埃族人操控，她一个术埃人，要来何用？不过法珠再怎么说也是东埃镇魔法器之一，无论如何也不可流落异族。”泽布扶起丽恩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有见过她？”
　　迟疑了一下，丽恩仍然无法决定是否应该告诉泽布娆星的事情。不仅骗他进灵犀镜，竟然连东主的白螺法珠都偷去，现在的她又会在做什么坏事？可是即使如此，自己依然无法开口，并不是怕自己被泽布责罚，而是总觉得其中定有什么渊源，一定要见到娆星才能证明。
　　泽布见丽恩许久未答，以为他不曾见过，便不再细问，催促道：“还是先找到蛇殿地牢，救出衬红公主要紧。”

　　直到丽恩和泽布攀上盘蛇山头，夕阳也衔山欲没。瞑色苍然，四面峰峦，隐隐笼罩上一层青烟。正走过一个崖凹之下，满崖壁紫草朱藤，奇花欲笑，迎风飘落，清馨四溢。丽恩定神一看，那镜魔弱水中所显现的洞穴就在这崖凹之内。
　　站在崖边，丽恩反复思量确认后，才向泽布报告：“就是这里了。”
　　泽布点了点头，朝丽恩伸出手，抓着丽恩因中蛊而冰冷的手腕，纵身一跃，借着崖边的藤蔓，飞进了洞穴。
　　一踏进洞内，丽恩心中便是一凛，总觉得怪异非常。若此路通向地牢，该是重重戒备，何以二人可以如此轻易进入洞穴？况且这洞穴之内黑黝黝一片，借着外面的光亮朝里看去好像没个底似的很深。虽确实在镜魔的弱水所成之像中见过穴内的情形，可弱水总不会在穿越洞穴的时候遭遇各类机关吧。这看似静谧的黑暗中隐匿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危机。
　　“泽布，这是阵法还是妖术？”丽恩在黑暗中谨慎地注意着自己踩下的每一步路。
　　泽布摇了摇头，这个隐匿在黑暗中雅碧江各族都在寻找的神秘地牢，千年以来从未被外族人发现过。即使是东埃的历代典籍，也寻找不到中对于地牢的一丝描述。东埃和其他各族一样，对于这个地牢，几乎一无所知。
　　一股异样的腥臊味顺着洞穴内的风扑入二人的鼻息，不远处微弱的光亮犹如一缕断藕之丝，闪闪烁烁。
　　是出口！丽恩眼睛一亮，提步便往前而去。
　　“慢着！”泽布急忙拽住了丽恩的衣角，沉声道：“小心为妙！”
　　以蛇女丁那的能耐，异族闯入地牢，她岂会不知？更何况丽恩已经闯过一次风神之塔，丁那竟然在此时毫无举动，其中定是暗藏玄机，引他二人上钩。
　　丽恩立即了然泽布的顾虑，脚步明显缓慢下来。丽恩静下心细想，灵犀镜中见到的一切不正说明了丁那并不是对一切毫无知觉的，她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出手而已。可是她究竟意欲何在？娆星又是怎么回事？
　　“衬红！”
　　丽恩的沉思被泽布的惊呼打断。原本劝说丽恩谨慎的泽布此时已匆忙奔向出口。丽恩顺势看去，衬红纤弱的身躯被几条粗长的铁链禁锢四肢。两个蛇形的发锥从她的肩头横刺而过，从锁骨流出的血将原本艳丽的红衫染得惊心动魄。
　　丽恩心中猛然一悸，衬红的血侵蚀著他的神经，原先暗藏在心底的情愫再无法掩饰，此时他已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痛。丽恩铁青着脸，将重伤的衬红搂进怀里，颤抖的指间燃起一簇鬼火，以迅雷之速冲向铁链。
　　“丽恩住手！”泽布来不及阻止，那道橙黄相间的火光已经在铁链上烙下一道灼烧后的裂痕。铁链因丽恩这一击发出钝重的几声响，在封闭的地牢内应出沉闷的回声。丽恩全然不听泽布的阻止，双手握着链条，拳上劲力一发便将铁链掰成两段。应着铁链断裂的声音，地牢深处似乎也有所动静。三人身后的洞口竟被一块巨石堵住，密室陷入一片寂静的昏暗。
　　丽恩这时才被迫冷静下来，借着头顶上射下的幽幽蓝光，瞧清楚这个地牢的模样。四面圆弧似的墙壁，将地牢包裹在内。墙面上有凹凸不平的石纹，隐约有水珠沁出。蓝光来源的地方正是园冠顶部。从下望上去，似乎是白水晶砌成的顶，透出的幽蓝光芒像是水中的涟漪，时常泛出水波一样的纹路。一尾黑色的独眼巨鱼在穹顶游过，很显然，他们被困在水底了。
　　“是术埃设下的圈套！”泽布睿智的双目扫过那条悬空挂着的铁链。术埃显然料到会有人来救娆星，便在地牢布下困局，让闯入者有来无往。
　　“对不起！”丽恩垂下头，将怀中的少女搂得更紧。只有遇到衬红，他才会如此情绪失控。生性淡薄的他一直都毫无脾气可言，可是见到血泊中的衬红，一股无名的怒火便倏然冲上心头，他恨不得用双手将术埃人撕碎。
　　泽布不再说话，沧桑的他比丽恩更沉得住气。他吩咐丽恩压下焦急的心绪，将巫筑中带出的丹药喂给昏迷的衬红服下，一边用巫术为她疗伤。结合丽恩和泽布的法力，衬红死灰的脸颊总算恢复些许红润，只是身体却冷得如地窖中的寒冰。
　　“难道衬红中了寒蛊？”泽布不确定地伸手试探衬红的脉息。
　　“何必白费心机呢？就算救活了，也只剩下半条命。”一个声音从穹顶传来，幽暗的蓝色水波中，摇曳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蓝光只是闪了一下，那道黑影就窜入了密室。
　　“是你！”丽恩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袭绛红色法袍与初次见面时身着黑色斗篷的娆星全然不同。眼前的她不再是单纯和清灵，妖艳的红衣映射着她邪嚣的瞳眸，妖娆得满身是刺。“你究竟是谁？”
　　少女轻轻地挑眉，眼中闪过一缕让人无法察觉的光芒，“我是娆星啊！术埃的一名小小巫师而已。”
　　“你是丁那的手下？”丽恩气冲冲地问，被欺骗的事实燃起了心中愤怒的火花。
　　娆星咯咯几声笑，“那老妖婆也配指使我么！若不是为了盘祖，我早将她那条恶心的蛇掐死了。”
　　丽恩心中一沉，娆星究竟是怎样的身份他全然无法猜测。衬红的伤不能再拖延下去，这个亦正亦邪的少女出现在地牢的目的又是什么？可是，他究竟能做些什么？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了心头，丽恩抱着衬红，默默地站在泽布身边。
　　“丽恩，这少女显然不止她自己所说那样简单，身着绛红法袍在崇尚黑色的术埃仍然来去自如的人，能够和丁那并驾的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红莲圣婴了。”就连东埃第一巫师的泽布也只能凭猜测来判断娆星的身份。
　　红莲圣婴？成就术埃这三年来称霸雅碧江下游的竟然是个妙龄少女？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丽恩心头。
　　“你的目的？”娆星和丁那虽然不和，但为了盘祖，娆星似乎也受制于丁那。那么灵犀镜中所见属实，站在他眼前的娆星，从一开始就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他的。丽恩便直截了当地开问。
　　“丽恩，别露出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那会让我误以为你爱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怀中的小公主的。”娆星妖娆地抿着嘴笑，“我也没什么目的，只是突然厌倦了在术埃当圣婴的日子。离开之前，顺道来带你们出去而已。”
　　“你会这么好心带我们走？”丽恩忍不住讽刺道，擅变的娆星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大翻脸，届时吃亏上当的还不是他们。他曾经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第二个衬红，岂料这两个容貌相同的女子性格竟有如此大的差异。
　　“信不信随你！”娆星大概知道丽恩心中所想，不再浪费口舌劝说，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泽布身上，灿如春花般展颜道：“你呢？与其被困此处永无出头之日，倒不如博上一博，看我能不能带你们回去？”
　　“她说得没错，”泽布回过身，指着受伤的衬红道：“她的伤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早治疗。不论她是否是真心相助，我们都必须借此离开这座危机四伏的地牢。”
　　峰回路转，丽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他竟然可以轻易地将衬红从术埃带出，并且还是在术埃的红莲圣婴的帮助之下，逃脱囚牢。几人念动避水咒，再借助术娆星手中的一颗紫色晶石打开屏蔽住地牢的穹顶。
　　现下唯有借水路，四人才能安然逃离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