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方煜》邙风

1、楔子

　　“二时四十分，始至丽春院。见一众姑娘姐儿花枝招展，娉婷而立，忽生熟稔之意，故不禁品评一番，”一年轻人坐在丽春院包厢桌前写到。
　　“三少，您怎么又来了？”站着的一名丽春院小侍面带菜色问道。“又？怎么能说又？我也不过来了三回。”三少一边寻思着今儿个的目标，一边敷衍。小侍自知说错了话，只好苦笑着一边站着了。是呀！您只来了三回，但第一回就逼着咱把好好的高大上的“销金窟”名儿换成了“丽春院”这庸俗，烂大街的名儿。第二回把我们的当红花魁儿气得绝食住院。这第三回……，小侍想都不敢想。
　　三少眼前一亮，他找到目标了，“你忙你的去吧，不必在这待着。”小侍心中不安，只好叫两个机灵的伙计盯着这里，有什么异常，赶快告知后院的“妈妈”。三少看着那对着恩案言笑晏晏地对着恩客插科打诨向楼上走来的袁七姐又开始继续写了“丽春院的袁七姐……(以下省略一众赞美之词不提)”那伙计看到这里，那煞白的脸色不禁好了少许，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感情这三少是真的来关照生意的，不是来砸场子的。但没过一会儿，三少写的就让他大跌眼镜，跌跌撞撞地去后院求助。“但这一切都无法遮掩她那低俗的品味和那低劣的化妆技巧。这腮红红的连那厚的令人发指的粉底都无法遮住的地步，这品味有如那七十好几的乡间老妪，姐儿，你没虚报年龄吗？真的是全丽春院最小的倌儿？”
　　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与恩客搂搂抱抱，难舍难分的花娘子佘六娘，继续写到“丽春院的佘六娘……(以下省略一众赞美之词)，看这弱柳扶风，仿佛一握就断的身姿，这摇摇晃晃的走位儿，仿佛让我看到了那奄奄一息的癔症病人。姑娘奉劝你一句，切勿讳病忌医呀！有病早冶！”写完，转了转钢笔，对着这毫无文彩的文章感慨到，“不愧是本少爷，就是有一双慧眼，能发现这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上回那个柳二娘，虽然不修边幅，有隐疾一般，但也比这两歪瓜裂枣，要好得多……，唉！这丽春院，不行了……刚好，这两位姑娘正好湊足了一百位姑娘。我的猎艳笔记可以集结出版了，也算件好事儿。”遂将稿件儿交给一旁瞠目结舌的小厮喜庆，让他送去报社。
　　喜庆也知道就凭少爷的文笔采华，压根就没有文集出版的可能，但架不住方家有钱，不缺这一瓜两子的，自费出版，逢年过节的亲戚好友之间送上一本，也是可以的。这些年少爷逛遍了这钱八里大大小小的舞厅，青楼。就可着这些当红台柱，一遍遍地研究，写了这么一本奇葩文集，但偏偏没人说出个错字儿来，仿佛正该如此一般。喜庆还记得报社编辑那一脸幻灭的表情。就连这声色犬马的生意也惨淡了不少，本来车水马龙，也变得乏人问津。
　　三少还不忘贴心地给青楼“妈妈”也送了一份他的文章。毕竟，这要是出版了，这银子都比在她过一晚还值钱了。
　　后院，老鸨阴着一张脸，手抖得跟鸡爪疯一样，但还是紧紧抓着那厚厚一册纸，两只眼瞪得都快斗鸡眼一般。
　　她面前俩唯唯诺诺，半句话不敢说的俩姑娘，赫然就是刚刚被三少品头论足的袁七姐和佘六娘。
　　“这方三，欺人太甚，竟然耍到老娘头上来了，看我怎么修理他！”老鸨气得团团转，拨拉着自己哪个情人可以好好教训这个方头小子，结果竟是无可耐何。“看什么看，都三百多年的妖了，化个形还能被个毛头小子给看穿了！真是废物！”往日，听说方三祸害那些个歌舞厅时，她还幸灾乐祸一番，好出一阵这被洋玩意压制受的气，结果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之后她发现了这俩姑娘眉目官司，破口大骂。
　　她越发觉得这方三是来克她的，第一回见他，他非说这院名儿有辱斯文，充满了铜臭味儿。还在报纸上大肆发表这番言论，硬是让那些对她家女儿充满兴趣的文人墨客们望而却步，避如蛇蝎。让她数月揭不开锅。好不容易，换了个名儿，又搞了个让姑娘们露脸的活动儿，才渐渐活转了来。结果，一想到这，她就心口痛，“销金窟”多好，多吉利，多财源滚滚的名字呀！就这样没了，真可惜！
　　第二回，又赶巧碰上了这方三写猎艳录，她家二娘刚好撞上枪口。那一日，正值二娘修炼出了叉子，一只手变回了树枝，正好被那小子撞了个正着，又是一番折腾，把二娘打击得不清，闭关，非得化出个正经的形貌来，才肯出关。
　　袁七姐和佘六娘一脸委屈，也一阵脸红。她俩自打化形以来，就深敢做妖不易，每日食不果腹，竟还不如那些年在山中逍遥快活。只好跟老鸨姬十娘合了伙儿，做这皮肉生意，才慢慢好转开来。再者说猿猴的脸本来就红，白蛇本来就是用肚腹滑动的，哪习惯用脚走路！平日有障眼法遮掩尽够了。两女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就差来个书生，来共同谱写一本“白蛇O传”或“西游Ⅹ传”，谁想书生是来了，竟是这天生慧眼的方三少，一眼就险险被扯了老底，不由就是一阵后怕，无福消受。
　　“不好了，不好了……”伙计黄仲，冲了进来，他跟脚是只普通黄狗，情急之下，竟冒出几声“汪汪”的叫声。“慌慌张张，成何提统？”姬十娘气结。“妈妈，方三少出书了，还给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发了一本。现在，我们院里的客人都在翻看此书。”说完从袖口掏出一本书递给姬十娘。姬十娘颤抖着手，一页页地翻，口中发出咯哒咯地含糊声音，翻到一半儿，竟两眼一翻，两脚一蹬，“天要亡我！”竟是晕死过去。
　　“妈妈！！”众人赶忙跑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拍胸口的拍胸口，忙做一团。
　　不多久，丽春院倒闭了，真是……，喜庆无言以对。这是少爷写倒的第几家了？
　　经此事之后，方三少在某个圈子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风流轶事又添了一桩，一时间声名大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