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少年》念时年

10、第 10 章

　　【第十章】

　　从那天过后，杨帆把调酒师的工作辞了，找了个翻译的工作。他算是半个美国人，翻译起来也不费力。虽然辛苦了些，但是时间相对自由，胜在安全。

　　距离鸟窝的父亲出差回来还有两个多星期。

　　穆笙知道他手里有证据，立案不成问题，但是现在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只有他们那一届的少数人。如果这件事情公开处理了，会不会闹得人尽皆知。那杨帆怎么办？还原真相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二次伤害吗？他这么做，究竟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

　　而且为什么教职员工可能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不少，都讳莫如深，他们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他的视频交给警方就能让那个人绳之以法了吗？

　　他不确定，他对法律了解的不全面，需要鸟窝父亲的帮忙。

　　而且他觉得在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征求杨帆的意见。

　　但是穆笙很害怕，他不知道怎么和杨帆开口。

　　他怕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毁于一旦。

　　直到周五晚上，穆笙收到了杨帆的信息。

　　杨帆约他在他家楼下一家清吧见面，说有事情找他。

　　穆笙到的时候，杨帆已经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他面前放了五六支空着的酒瓶，他还在开下一瓶。

　　穆笙心里隐隐约约有模糊的猜测，他一把按住杨帆的手，在他对面坐下，问了句：“你怎么了。”

　　杨帆没有喝醉，他的酒量很好，只是他现在不想过于清醒的去喝穆笙讨论这件事情。

　　穆笙不知道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他在等杨帆开口。

　　杨帆抬手揉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杨帆没有说，但是穆笙知道他在问什么。

　　“农家乐那天回来不久吧。”穆笙开了一瓶酒，拿了个杯子倒进去。

　　琥珀色的液体冒着气泡不断上升，像是埋在水底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你骗我说家里有事没去上课那天，是因为这件事吗？”杨帆想起那天他们两个人在桥头，他拿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

　　“穆笙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说谎，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钦阳找你了？”除了苏钦阳，穆笙想不到第二个人会去杨帆这件事。

　　“如果苏钦阳不找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杨帆的眼角开始泛起绯色，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什么。

　　“我……我不知道。”穆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后来是因为……同情我，才接近我吗？”

　　“不是的！”穆笙一直不敢告诉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杨帆会这么想。

　　杨帆是那么的骄傲，他无法接受别人的同情和施舍。

　　穆笙很清楚杨帆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那绝不是同情。他喜欢杨帆，喜欢杨帆的体贴，喜欢他的骄傲和倔强，喜欢他的不妥协，喜欢他的棱角，喜欢他的坚强，喜欢他一切的一切。

　　“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同情我，我不需要。” 杨帆声音里透着疲惫，穆笙不知道他到底想歪到哪里去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朋友，我……”杨帆说着说着，眼睛里似乎有了水光。

　　“你把视频给我吧，后面的我自己解决，请你不要在插手了。”杨帆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的，一字一句接着道：”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脱力一般靠在了沙发椅背上，抬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在穆笙还没来的时候，杨帆想起了很多事情。

　　大多是初中那些绚烂的，美好的日子。

　　他想起这个叫穆笙的少年第一次给他留下除了成绩好长得帅之外的印象，是初中的文艺汇演。

　　少年抱着吉他坐在小礼堂里，变声期的声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唱着动人的歌。

　　他和主持人老师说，这个歌是他自己写的，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音乐唱作人。

　　他那时候觉得穆笙是那么耀眼。

　　其实杨帆的成绩一开始并不是那么的拔尖，刚入校的时候总是在二三十名徘徊。

　　穆笙确实很优秀，每次都稳坐第一名的宝座。

　　文艺汇演过后，杨帆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一样，突然和他较起劲来。

　　于是穆笙第一名的宝座就不稳了，偶尔会被杨帆挤下来。

　　他们虽然没有说过话，但是杨帆却一直都很关注他，变着法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除了成绩之外，篮球场、运动会、各种节日、体育比赛……都是他们的第二战场。

　　杨帆当老大的气质大概从初中就有了。

　　学校为了刺激大家，两个超常班很多时候都会对着比，所以不管是哪一年级，两个超常班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太好。他们那一届两个超常班之间的矛盾似乎是最大的，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挑唆的。

　　初中的男生大抵都是这样，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不懂得怎么去表达。

　　越喜欢，越想去欺负。

　　直到一切都回不去了，杨帆才明白，原来是喜欢的。

　　而且在自己跌落深渊，陷在淤泥里之后，才愈发清晰。

　　所以在后来他会时常想起那个耀眼的少年，本以为再也没有交集了。

　　不曾想，一辆开错目的地的大巴，两次饭店的偶然相遇，冥冥之中引领着他们再次相知相识。

　　杨帆其实并不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他和穆笙正式认识才一个多月，但是穆笙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想守着他，把心思都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护着，让他代替自己，过他梦想中的生活。

　　他从来没有想过再进一步。

　　杨帆闭着眼抬着头，却还是止不住流泪。

　　他原本以为穆笙是把他当朋友的，心里甚至一直在窃喜。但他一想到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是穆笙因为同情的施舍，他就难受的快要窒息。

　　他不需要。

　　他后悔去招惹穆笙了，他不应该的，他不配。

　　“我没有把你当朋友。”穆笙突然抓住了杨帆的手，一字一句道，“杨帆你听着，我没有把你当朋友。

　　“我喜欢你。”

　　他在说什么？

　　杨帆似乎觉得自己一半的中国血统失了灵，听不懂中文了。

　　他好像听到穆笙说。

　　“我喜欢你。”

　　他喜欢他？

　　怎么可能。

　　杨帆整个人呆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失语。

　　“杨帆，我真的很害怕，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受到伤害，我直接报警是最好最快的解决方案。可是你呢？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你知道吗？这件事现在只有当年一中的少数人知道，但是一旦真相公开，会有多少人知道？哪怕你是受害者，可能也会暴露在阳光下。而且，就算真相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你的生活真的会改变吗？我把视频公开出去，让人一帧一帧的剖析你的伤口，我不忍心！那件事情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是知道的。那天在西餐厅门口，你恨不得把他碰过的地方撕掉一层皮。我是真的很害怕再来一次，你会承受不住……”穆笙说着说着，也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杨帆的，一滴泪就这样直直的砸在了杨帆手上。

　　他的心口涨的有些痛。

　　他遭受过朋友的背叛，亲人的冷嘲热讽，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肯相信他。

　　他活了十七年，前十五年的阳光灿烂早就被近两年的黑暗淹没。

　　直到今天，他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

　　真的有人愿意相信他，为他着想为他笑为他流泪。

　　而且，这个人还是穆笙。

　　是他的光。

　　直到穆笙从对面跨过来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时，杨帆才反应过来，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来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杨帆……你别哭……”穆笙皱着眉，满眼都是溢出来的心疼。

　　这个男孩是真心的。

　　“穆笙……我…“

　　“你先不要回答我。”穆笙这个时候突然失去了勇气，“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以后可能会找一个女孩子过一辈子。我其实……没有想告诉你的，只是想默默的守在你身边就好了，所以你就算拒绝我，也不要赶我走，我……”穆笙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话语全部都被堵在了唇间。

　　男孩高挺的鼻梁压着他的，嘴唇上是温润的触感。似乎感觉到他的僵硬，杨帆突然嗤笑出声。他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眼角的泪还未干，顺着尖尖的下巴低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傻子，我说了要拒绝你么？”杨帆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杨帆……”穆笙突然感觉脸上很烫，浑身都快要烧起来了。

　　“你说都说了，怂什么？”杨帆看着他的眼睛，接着到，“我刚是想说。”

　　“穆笙，我也喜欢你。“

　　他话音刚落，穆笙一手扣住他的头，结结实实的又吻了上去。

　　不同与浅尝即止的吻，穆笙把杨帆的唇含了进去，用舌头一点点勾勒出他的轮廓，然后撬开他的齿间更深的缠绵。

　　“唔……”杨帆本来喝的就有些多，被穆笙按在沙发上吻的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感觉到男孩原本握着他的手松开，顺着衣服的下摆滑了进去摩挲着他的背。

　　杨帆不由得用力把他推开，喘息道：“穆笙，你分下场合……”

　　两人现在在清吧的角落里，虽然灯光很暗，但是不排除会有人经过的可能性。

　　杨帆实在是想不到，穆笙这种乖乖仔，路子居然这么野。

　　“对不起……没忍住……“穆笙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他一手揽过杨帆的肩膀，把头靠在他肩上，说话的气息都喷在杨帆耳廓，痒痒的。

　　“杨帆，我太高兴了。”他搂着杨帆的手又紧了紧。

　　穆笙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杨帆，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我真的……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