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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婚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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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得到安慰,魏离捂住胸口,弯了脊背,“我现在伤口痛得好厉害。”
“你胸口没有伤。”柳文轩不上当,反而十分警惕,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戳穿了她。
魏离叹气,“我觉得我是受了内伤,习武之人的事情,你不懂。”
“……”
“一定是那人打我一掌震破了我的筋脉。”
“我去帮你找大夫。”
“你等等。”魏离拧着眉头,一脸痛苦,“先过来搀我一把,我想去那边坐下。”
魏离也不抬头,演戏演得十分逼真,还因为忍笑忍得浑身发抖,果然不多时,柳文轩便挪动过了步子,走到她身边刚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魏离便顺势将人一拽,趁他不备,抢了他藏在身后的画便跑。
柳文轩没想到她这般赖皮,人愣在那里微微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此生魏离不想再错过任何东西,抢了画赔笑着,拿开那几张空白的纸页看到掩在下面的画像,是一个女子的背影,长发拢在一侧,脖颈纤长,衣裳半敞,落下了一端的肩膀。
魏离怔怔,没想到柳文轩会画这样的画,难怪要瞒着她。
最初的惊讶一过,魏离看着那女子的画像,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是昨晚柳文轩站在她身后帮她上药时所见,只是他没有去绘那些伤口,画中人的脊背光洁无瑕。
“是我?”魏离抬头,见自暴自弃站在原地柳文轩面色涨红,两只手握在一起,抿着唇一声不吭。
魏离拎着画看他,“为何要画我?”
“……不是你。”柳文轩别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是我是谁?”魏离含笑逼近一步,“你喜欢的姑娘?”
柳文轩不言,抬手去抢画,魏离举高了手,在他也跟着抬手时脚步向前,收手一负,二人之间距离便只差分毫,柳文轩眸光略略一垂,便将她的得意与温情尽收眼底。
“大当家的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魏离手指戳在他心口,轻轻地点了点,“有喜欢的人,说出来,你不好意思,我替你去说媒,必要这画中人八抬大轿娶了你做正夫,如何?”
魏离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就想扑上去咬一口,舔了舔后槽牙,见柳文轩有所预料般先一步退开了,放弃了与她抢那幅画,因为无从辩解,老毛病又犯起来,屈膝就要往地上跪,被魏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我无意冒犯。”柳文轩言语艰涩,“抱歉。”
“你怎么就这么经不起逗。”魏离笑开了,将那页画像再看一遍,折了折收起来,“这画便送给我了。”
柳文轩不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画那么一个画面,被正主看见,一张脸烧得厉害,只怪自己没有收好。同时,他又很庆幸魏离没有在意,若是换了别人看到他画主人家这样的画像,不剥了他一层皮才怪。
想到这里,柳文轩偷偷看了魏离一眼,被抓个现形,又赶紧欲盖弥彰地收回,手忙脚乱地要去泡茶。
窗外落着雨,凉快了不少,魏离喝着柳文轩泡好的茶坐在窗边看着院里的那棵树,柳文轩无事可做,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翻一册当朝诗人的诗词集注。
“可有喜欢的?”魏离向后倾了倾身子,看到一个词牌名:锦缠道。
这首词是借隋炀帝为炫耀隋朝之昌盛,在西域使节入朝时命人以锦帛绕树之典故,讽刺先帝的奢靡无度,无视人间疾苦,至于对当今圣上有没有影射,便谁都不敢说了。
魏离觉得穆雁秋这名字甚是眼熟,好久才想起来,是大皇子的一个门客,魏离与她打过几次照面,有一年皇帝寿宴上,她上前献了一副万里江山图,引得凤心大悦,却不要赏赐,只求再为皇上吟诗一首,之后一曲“小重山”念罢,忽然拔剑刺向风椅之上的人。
满座的卿客哗然大惊,是魏离及时反应过来,将酒杯弹出打偏了那一剑,而随后回过神来的大皇子为了护驾,还被刺了一剑,在床上躺了月余才吊回一条命,有功有过,功过相抵,被禁足自己殿中,直到魏离带兵出征,也没有再见过他。至于穆雁秋,在天牢受尽酷刑也没有开口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只是查出她与皇帝的一位侍宠有染,一代才女,最后被凌迟处死,而那男子也被一道白绫赐死宫中。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回忆,魏离从前从未觉得这些事与自己有关,如今看起来,那辉煌壮阔的宫墙之下,不知道填着多少人的鲜血,反是死,忠亦是死,兔死狐悲,她们都是一样。
“穆姑娘是个有气节的人。”柳文轩开口,一个停顿,“只是,过于外显了,我就算有几分欣赏,也不敢喜欢。”
魏离视线扫过去,一时恍惚,竟以为柳文轩是在评价穆雁秋此人,凝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只是在说眼下这首词。
“那便不要读了。”魏离抽出那本书,“跟我一起赏赏雨,也未尝不是一番好情致。”
“大当家的!”
外面人未到,先闻声。
魏离头疼,站起来打开门,看到梅青撑着伞跑来,踏了一路的泥泞,脸上带着笑容,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
“你慢点。”魏离让她进来,柳文轩适时地递了一块手巾上来给她,让她擦脸上的雨水。
梅青眼里闪着光,先是把魏离上下扫了一遍,“大当家的,你没事了吧?”
“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魏离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说。”
“那批财宝,刚才我们已经都带人点清了。”梅青压不住喜悦,嚷道:“那下面的箱子里全是金子!满满当当的,足足有十二箱,超过两万两!上面还有很多珠宝,我们这次真的赚大了!”
两万两黄金。
魏离心中一紧,梅青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还在憧憬以后要怎么花这笔钱。
“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魏离问。
“什么?”
“财宝数额。”
“只有我、婵姐还有管仓库的安芸、姚兰。”梅青看到柳文轩,“哦,现在还有大当家的你和小……柳文轩,就我们这六个人知道。”
“梅青。”魏离严肃道:“你现在马上回去,告诉司婵她们,这件事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往外说,如果姐妹们问起,就说里面总共黄金数十两,珠宝绸缎十二箱,留待入冬以后下山交易,换粮过冬。”
梅青不解,“为什么呀,这种好事不是应该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吗?”
“你听我的,没有为什么。”魏离说:“木翎寨零零散散也有不少人,从今日起,你要把仓库守好,别让人随便接近,免得有人忽起贪心,想要谋财夺位。”
梅青消化了一番她的意思,收尽笑容,很认真地点头,“原来当家的担心的是这个,你放心吧,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
魏离点头,梅青说:“那我现在就去找婵姐她们。”
梅青跑出去两步,又折回来,“对了,当家的,这个给你。”
说着,把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木匣子递过来。
“这是什么?”匣子扣着,魏离掂了掂,觉得并不重。
“你们的婚服啊。”梅青在她和柳文轩之间看了一圈,“你当时不是叮嘱我一定要找最好的绣娘做吗,我今天上午刚收到,就立马给你送来了,这一路我都护在怀里,保证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婚礼都取消了,魏离早把这件事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盯着木匣子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走了啊当家的。”梅青瞥一眼柳文轩,给了他一个她自认为很有气势而又充满暗示的眼神,“好好照顾大当家的。”
柳文轩:“……”
梅青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眨眼的功夫就撑着伞消失在视线里。
“这婚服的事我还真忘了。”魏离有些尴尬,木匣子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存在,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反倒是柳文轩很平静,关了门问:“打开看看吗?”
“你想看吗?”魏离不自在地一笑。
柳文轩看眼木匣子上雕刻精致的花纹,沉吟道:“有一点好奇。”
魏离意外,当即应了,“那就看看。”
两个人把匣子放在床上,打开那个锁扣,一顶绣了金线的红盖头首先映入眼帘,下面是两身衣服,一展开,现出上面的如意云纹,布料与做工都是上好的,只看这婚服的用心程度,一点也不像一个土匪和她抢来的夫侍,而像一个出嫁的公子和她的小姐。
前世的婚礼就是一场闹剧,魏离重生后一直不愿意回忆,现下见到这两身衣服,顿时感慨万千。
柳文轩穿一身红衣的样子她记得,那是让她后来拒绝了所有再纳侧室念头的心口朱砂,只是这一世,魏离怎么也不能再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再让柳文轩委屈一次。若真要娶,八抬大轿,她一定要给他。
“很漂亮。”柳文轩语气淡然。
“是。”魏离应了,把衣服放回去,木匣子一扣,掌心按在上面略一思索,道:“这个匣子就先放在你这里。”
柳文轩默然,魏离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你暂时替我保管,我这个人粗心大意,就怕放忘了地方,保管不善,被老鼠咬坏了也有可能,所以才要你帮我这个忙,若哪天你不想帮我收着了,再还给我便是。”
柳文轩犹豫,点了点头,“那就放在这儿吧。”
魏离肩膀松下来,把那匣子塞进柜子,掀过这一页,想再回到窗前去喝茶,柳文轩却在她身后问了一句:“那批财宝,是不是有麻烦?”
魏离扶着桌案,“能有什么麻烦。”
“只是几个墨阳城的官员,怎么会有如此财力。”柳文轩坐下来,“你在担心。”
魏离沉默,柳文轩给她倒一杯茶,抬眼时目光濯然,“大当家的,你真的打算一直在这凤鸣山上为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