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无言》露晞

5、树袋熊.2

　　“小棋，哥哥回来了！”这个小懒虫，现在已经中午了，应该起来了吧。
　　“小棋？小棋！”
　　“别喊了，起来了，在你的房间呢。饭做好了，一起吃午饭吧。”苏妈妈接下围裙，不满儿子一回家就找别人的小孩，连招呼都不打了。

　　“妈，小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直觉告诉苏尘一定发生了什么。现在小棋整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理哥哥，眼睛里，是苏尘很久没有看到的空白。
　　“什么怎么了？”苏妈妈火气也大了，儿子这是什么语气，质问自己么？
　　“你对小棋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一直在做饭，根本没时间看着他。”
　　“真的没有？”
　　“你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孩子大了就管不了了，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礼貌！
　　“妈，你和小棋说了什么没？”苏尘也知道妈妈不会做什么事，但说了什么话，总是有可能的吧。
　　“我是说了几句话，怎么？还要和你请示？”苏妈妈气的把围裙摔在桌子上，就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像审犯人一样审问自己，难道还要受一个孩子的气？
　　“不…不是……”
　　“那你质问的语气和我说话干什么？”
　　“对不起…”自己也只是着急，没想到会让妈妈这么生气，看到爸爸站在一旁给自己使眼色，苏尘默默的回到房间，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看看小棋到底为什么又沉默了吧。

　　可是，此时的小棋，不仅仅是沉默，小孩子脸憋得通红，泪流满面，却忍着不出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任苏尘怎么拉怎么劝都不出声。无奈之下，苏尘只有弟弟紧紧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轻的摇晃着，等待弟弟的心平静下来。

　　“哥，我不是孤儿。”小棋渐渐没了哭声，突然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苏尘没听清，觉得自己没听清。
　　“我不是累赘”
　　“小棋？”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谁说他是累赘了？
　　“我不是捡的。”
　　“小棋！看着我！”弟弟在想什么？眼神里依然空无一物，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
　　“哥，我不想离开你。”
　　这是，小棋来到自己身边以来，所说的最成熟的一句话，苏尘甚至不相信这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说的。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平静的，像是聊天一样说出了这句话。所用的，不是小孩子撒娇的语气，而是近乎绝望的平淡。苏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的孩子如此陌生，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突然顿悟般地觉得，小棋在和自己生活之前，一定经历过更多难以想象的磨难。

　　“妈，我现在就带小棋回家。”苏尘在房间里默默收拾好行李，给小棋穿好衣服，抱着弟弟走到玄关。
　　“为什么要回去？不是初七才走吗？医院打电话了？”苏妈妈和苏爸爸一起走了出来，两个人正在商量菜谱，听到儿子要走真是措手不及。
　　“不，是小棋不喜欢这里，所以我要带他回家。”苏尘头也不回的打开门，拉着小棋向外走。
　　“尘尘！你就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苏妈妈真的气急了，她明白苏尘已经知道她对小棋说过一些话，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真的会因为一个外来的孩子跟自己走到对立面。在她心里，一直都听话的尘尘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绝对！
　　“他是我亲弟弟！”苏尘猛地回过头，用比平时还高了几十分贝的声音说道。“他是我亲弟弟。”苏尘转过身，默默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握紧小棋的手，慢慢的走下楼梯。

　　半年前，一位病危的母亲把孩子交给自己，用微弱乞求的语气对自己说：“我在孤儿院长大，请你…别让小棋回到那里。”临终前的一句话，把自己的珍宝全然相托的信任，使正处于低谷的苏尘振作起来，为了一个弱小的生命，即使背叛了全世界，也要倾尽所有去保护，正如现在他必须要做的，就是给小棋一个安稳的家。

　　初四的夜晚，几家欢喜几家愁。苏家二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声声的叹息伴着丝丝白发。而在上海的某间公寓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相拥在一起，大孩子不停地抚摸着小孩子的头发，轻轻的对小孩子说：
　　“棋棋一定想妈妈了吧。其实，妈妈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多远哥哥也不知道，但那里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吧。本来呢，妈妈是想带着棋棋一起去的，可是那里的统治者却说，小孩子如果到了这里，就无法再长大了。这下妈妈可为难了，既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又不希望和最可爱的棋棋分开，怎么办才好呢？就在这个时侯呀，哥哥就出现了，哥哥对小棋的妈妈说，先把你的孩子给我抚养吧，等到他长大，再把他带回你的身边，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把他抚养成人的。棋棋的妈妈听了之后很开心，就把你交给了我，对我说，请您一定要爱护这个孩子，等到他16岁的时候，再带着他回到我的身边吧！就这样，棋棋变成了我的弟弟，我们生活在一起，一起期待棋棋长大。好孩子，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妈妈正在快乐的地方等你团聚呢。所以呀，什么都不要想，开开心心的长大好不好？”

　　小棋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哥哥，张开小嘴试探着说：“哥哥，你是天使么？”
　　天使？小棋把自己当做天使了么？小孩子这么好骗么？从离开妈妈家开始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的小棋，终于在自己忐忑不安的讲完这个故事后开口了，本以为弟弟依然会担忧与自己的关系，可是这孩子思维跳转的也太快了，自己可是一直在抒情耶…不过，就算孩子好骗，欺负小孩也不厚道…

　　“不是呀，哥哥不是天使，只是接受了上帝赋予的使命。”
　　“哦…那就是说，哥哥不会离开我了？”
　　“当然不会了！”这孩子，终于回到正题了，开始那声“哦”怎么透出些许失望阿，难道遇到天使是比得到哥哥的爱更重要的是吗？哼哼！
　　“那哥哥抱抱！”
　　抱什么抱嘛，我又不是你喜欢的天使。苏尘还在孩子气，小棋已经粘了上来，双手合抱着哥哥的腰，双腿跨在哥哥腿上。
　　“哎呀，你是树袋熊吗？干嘛抱这么紧？”被弟弟一下子抱上来，苏尘来没反应就自动伸直手臂和双腿，像是一株一米八的树干那样直，过了一会才发现小棋抱着自己真的好像考拉抱着桉树！
　　“哥哥抱抱~~~~~~~”
　　“好啦好啦！”听到小棋撒娇的声音就心软，这也就是说弟弟已经忘记了在父母家发生的事了吧，苏尘开心的都不忍心动一下了。

　　“小棋，永远做哥哥的树袋熊好不好？”苏尘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孩子入睡的呼吸声也轻轻的飘荡着。苏尘微微扬起嘴角，动了动稍微有点僵硬的四肢，甜甜的，甜甜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