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破碎》舟不靠岸

3、时间

　　张东升笑容和煦温柔，当胜过诗文里阳春三月的风，此时却带着褪去暑热的魔力，像一支冰锥戳在朱朝阳的心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确认世间的真真假假，迷雾蒙蔽了心窍，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钻进眼睛里翻涌开来，盈满悲伤的液体从眼角滑落看，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慌乱。

　　或许他死了，也许我死了。

　　“你相信什么？”张东升好似能够看清他心中千结，开口问道。

　　“我相信童话。”朱朝阳终还是笑着看了张东升一眼，拉着他的手转身离开便利店，手指在张东升掌心轻轻挠了下，不顾身后便利店员疑惑打量着的目光，朝着别处走去。

　　他们一步一步碾着夏日的白昼，日子好像格外长，已经七八点钟，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蓝紫色的天空，映衬着一隅烟火气，待到昏黄的路灯照亮一排排房屋瓦舍，羊肠小巷，两人散步消完食，才回到张东升的家中。

　　“为什么没有冲进去看清楚？”张东升站在朱朝阳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润的声音在朱朝阳耳旁响起。

　　“因为我希望你是真实的，相反，他们就是假的。”朱朝阳眼睛盯着前方被灯光照的白的发亮的墙，像是自言自语。

　　“人不都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希望的世界吗？”朱朝阳自嘲道。

　　这世上总是不乏相互欺骗，自我隐瞒又光明磊落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欢愉自信地生活着，朱朝阳无法理解这样的人，甚至于厌恶。

　　可是，人总是轻而易举就变得面目全非，比如张东升，再比如他自己。

　　张东升的手从背后轻轻抬起朱朝阳的下巴，修长的手指顺着平滑的下颚线缓慢移动，傍晚的阴凉仿佛全部聚集在指间，冰冷的触感带起朱朝阳身体一阵战栗。

　　朱朝阳突然伸手扯住张东升的手臂向胸膛前拉，沙发背被当作支点落在张东升的腰间，他半个身子靠在上面，身体几乎呈直角，手臂又环着朱朝阳肩膀处，深邃的眼眸落在朱朝阳侧脸上，终于忍不住，伸手拂过，气息缓慢贴近，吻上少年的眉睫。

　　夜晚，朱朝阳侧躺在床的一边，皎洁的月光落在身旁，一屋子的月光，装饰了少年的梦。

　　生活的列车滚滚向前，在轨道上带起尘土一片，朱朝阳依旧是班级里的第一名，每天写题读书是他唯一的事，学习在他眼里就是最轻松的事。

　　每天伴着清晨朝阳踏进学校大门，待到夜晚披星戴月而归，他不需要和谁沟通，不需要刻意呆在谁的目光下生活，只需要保持住他母亲口中的“骄傲”形象就好。

　　这，再简单不过。

　　中午，一哄而散的人流从教室涌向食堂，而他，只需要去学校门口接过他妈送来的午饭，当着她的面吃完，喝下最后一口汤，看着他母亲满意的笑容，这份任务也就完成了。

　　“今天的排骨汤是不是有点淡了？”

　　“没有。”朱朝阳拿出纸巾，擦了擦嘴，随手把饭盒递给站在面前看着他吃饭的母亲，又说道，“挺好的。”

　　“喝那么急干嘛，看你那表情，以为我逼你喝毒药呢！”

　　朱朝阳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要笑着喝下去吗？”

　　他母亲瞪了他一眼，使劲把饭盒的盖子盖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也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鞋跟在水泥地上发出磨损声。

　　这一切，使他反感。

　　她是想把他心里最后一点鲜活的血液像毛巾里的水一样拧干了，朱朝阳想。

　　傍晚回家，时间本就已经不早了，蝉鸣声声，传入卧室，竟然带出些回声，空灵入耳。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母亲辞了景区的工作，也还是早出晚归，他不问，她也不说。他呆坐在书桌前，已经很久没有写日记了，拿出出日记本，良久，写下几个字——

　　我思故我在。

　　他弯腰打开右脚旁的柜子，把日记本放好，想了想，又伸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白色盒子，上面还绑着丝带，这是他十二岁生日，他爸送给他的礼物。

　　一支手表，当时就只拆开了看了看，就被放在柜子里，他拿出来，戴在手腕上，很久之前的物件，戴着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但是时间不会骗你。

　　因为从柜子里面拿东西，不小心有几个小瓶子滚到地上，贴着不一样的标签，朱朝阳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蹲下捡起来，塞到柜子的最里面，啪的一声，关了柜门。

　　他扭身坐在床上，呼吸声混着表上指针的轻微走动声，像羽毛落地般不值一提，又像寺庙的梵音，在夜里回荡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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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他们在盛夏遇见，那就让他们在凛冬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