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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旧时之梦(一) ...

  •   第十一章旧时之梦(一)

      顾溪风就这样不清不楚浑浑噩噩离开了小屋。等到出了门,顾溪风却忽然傻了眼。小屋的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将视线都遮挡了,顾溪风浑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找不到出路,只得挨个试探。夜晚的小树林里很是静谧,总有小动物蹿过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几分吓人。再加上这林子茂密,顾溪风兜兜转转,总也找不到林子的出口。

      顾溪风坐在地上,直骂自己无用。后来他索性不找通往长安街的路了,索性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想快些回到破庙那里,把身上这身衣服和值钱的首饰都当了,再给破庙好好拾掇一番,然后再带着师父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安居下来,也算是圆了师父当初的心愿。

      师父名唤云尘,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破庙乞讨的日子里,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和嘲笑。别人乞丐们整日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衣衫不整,云尘却总是带着两个徒弟穿的干干净净,虽然是打着补丁的衣服,看上去也十分整洁,,除此外,他们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鞋子也修补的好好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在乞讨的时候路过的行人总是给师傅的赏钱多一些。

      再有,别的乞丐都是为了一日三餐打破了脑袋,饥荒的时候互相争抢,他却一副浑然毫不在意的样子。有饭就吃,没饭就去河边摸鱼烤着给明策吃。倒像是个修道的大师来体验民间疾苦的。粗不衣衫之间也自带这一股超然物外的气质。

      还有,不管是他的行事作风还是偶尔说出的话,都让顾溪风觉得师父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更像是他自己讲故事的时候时常说的那些家道中落的富贵人家的公子。

      顾溪风之前总这么觉得,但又不敢说出来,只默默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倒也习惯的差不多,逐渐就忘记问了。

      师父身旁还有一个小徒弟,名唤明策,年岁与顾溪风相仿,收拾的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的,小徒弟很粘着师父,一开始有些抵触顾溪风,后来也就渐渐好了起来。师徒三人相依为命,挨过了长安的每一个春夏秋冬,看遍了长安街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而如今自己这一走了之,师父和小徒弟的下落着实令他忧心忡忡。想到白日里在皇宫陆宣凶恶的眼神,顾溪风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生怕被陆宣的人盯上,从而牵连了师父和明策。

      想到此处,顾溪风不禁加快了脚步。

      陆乾带他来的这个茅屋格外的偏僻,几乎是走了近两日,顾溪风才找到了长安街道。他找了条小溪洗了洗脸,又将身上的蓝色长衫扯下一块来遮了面,这才敢走上长安街道,以免被陆宣手下的探子发现。他一路顺着长安街走,在找到破庙的时候,突然怔住了。

      长安街上原来的破庙竟然被一把火烧的精光,只剩下几处断壁残垣和一片废墟。从前在破庙里休息的乞丐如今也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自己晚来了一步,师父和明策已经遭到了暗算?

      顾溪风冲到废墟之中,在烧成炭的灰烬里翻找着昔日留在这里的东西。他记得师父在破庙的角落里藏了一把短短的玄铁匕首,似乎是他从前的物件,爱得不得了,白日就藏在此处,黑夜就将匕首揣在身上以防不测。

      他费力地搬开石板,在石板下面,完好无损的匕首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破庙遭此大变,师父带着明策不会连这玄铁匕首都来不及拿走就贸然离开。

      定是有人在白天就动了手脚。

      “别动。”

      顾溪风正想着,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把长剑横在了顾溪风的脖颈处,寒凉刺骨。顾溪风起身,双手缓缓举起,“你是何人?”

      “对你我也不必隐瞒。”

      男子摘下面罩,横刀走到顾溪风面前。顾溪风微微吃了一惊,又想到那夜在破庙时陆乾说的话,心中了然,“小枫,好久不见。”

      “你自己找上的,可怨不得我。”林枫涯收起长剑,冷笑一声,“当时我警告过你,只要不出洗衣房你就可以免了这场劫,可是你不听,偏偏和陆乾见了面。现在我只能带你回去交差了。”

      顾溪风轻笑,“看你身上这一道道划痕,前天晚上就一直跟着我吧。”

      “是的。没想到你那么笨,一片林子绕来绕去走不出,看的我只能干着急,恨不能上前给你指条路赶紧走出去。”林枫涯冷笑一声,“请吧,顾公子。我家主子还等着你过去回话。”

      顾溪风点点头,无奈笑了声,“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太子殿下要见我,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林枫涯望着顾溪风,把玩着手中冰冷的必杀令牌,冷笑道,“指挥使大人,属下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失联了那么长时间,究竟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的。”

      顾溪风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是装的。”

      林枫涯没再回话,将黑布罩纱扣在顾溪风的头上,一路带着顾溪风左拐右拐,直到了长安街的一处小别院,才给他摘下了面纱。

      顾溪风打量着这个别院的布局,山清水秀,庭院深深,正值夏日,庭院中杨柳依依,别苑正中有一个大湖,睡眠波光粼粼种着一大片荷花,细看去似有一白衣男子带着斗笠,正在湖心钓鱼赏花。这里的布置风雅,别有一番闲人雅士的风范。顾溪风很难将这座别苑和宫中那凶暴狠戾的太子陆宣的住所联系到一起。

      “太子人在哪里?”顾溪风道。

      “哪有什么太子?”林枫涯轻笑一声,朝着湖心那男子挥了挥手,喊道,“师父,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

      男子闻言,这才停了小船。顾溪风正疑惑着,却见男子足间轻点水面,从荷花池上飘然略过,颇有一番谪仙风范。顾溪风正心中赞叹,再朝着男子望去,竟觉得男子的身形何其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让他一时踟蹰在原地,不敢上前。

      “溪风,还杵在这做什么,可是吓坏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摘了斗笠,朝着顾溪风伸出了手。顾溪风这才看清楚男子的模样:男子一身白衣长衫,腰间一根浅黄色带子嵌着白玉珠,更衬得男子肤白胜雪。男子五官清秀俊逸,细长的远山眉下一双清澈的丹凤眼,如同雪山顶最洁白无瑕的雪莲花,又像是天池里最清冽寒凉的池水。恍若谪仙。

      “师……师父?云尘师父?真的是您吗?”

      顾溪风试探地朝男子唤了一声,见男子温和颔首,霎时间泪眼朦胧,什么也顾不得冲进男子怀中,“师父,徒儿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是这宅子是您的?您哪来的钱?策策呢?”

      云尘笑着拍了拍顾溪风的脑袋,无奈道,“策策去后山挖竹笋去了。傻孩子,你把师父想成什么人了?你且先换身衣裳洗个澡,待一会我再细细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说罢,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枫涯,道,“小枫,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顾溪风瞠目结舌,“你们认识?”

      林枫涯轻笑一声,“陆宣那厮最是作恶多端,我早前在他那做了几年,早就想罢手了。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受了伤,被师父救了,从此彻底打消了继续为陆宣做事的念头。后来,陆宣派我对付陆乾,我便潜了进入。听师父建议,陆乾此人行事豪爽,胸怀宽广,做事不拘小节,我便一去便表明的来意。从此我便名义上是陆宣的人,暗自里却替陆乾做事。”

      听到陆乾这个名字,顾溪风一时之间有些发愣,待林枫涯说罢,他才垂下头,苦笑一声道,“都是王室贵胄,陆乾和陆宣能有什么分别?”

      林枫涯笑了笑,“以后你就懂了。还有,这宅子是我为了报师父救命之恩,用这些年的俸禄给师父和策策住的。以后你也可以住在这里,算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房?”顾溪风还是一头雾水,板着指头算了算,“师父救你,是在认识我之前的事情,你要是早有钱,干嘛不早给师父,让我们师徒三个在长安里忍饥挨饿的做了一年的乞丐。”

      林枫涯被问得头上冒火,却被云尘淡淡打断,“罢了,我只能告诉你,一切自有缘分因果。说了这么些时候,溪风也累了,快让他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云尘坐在石凳上喝茶吃着葡萄,淡淡道,“有些事情多想无益,等到时机成熟,为师自然会告诉你。”

      顾溪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回到了厢房里换了衣裳在房间里倒头大睡,明策端来的饭菜凉了又热,直到晚上了,顾溪风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吃了几口竹笋和米饭,披上衣服到了庭院里。却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厢房前坐着,柔和的月光从夜空中流泻而下,师父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师父。”

      顾溪风轻轻走过去坐在云尘旁边,顺势靠在云尘的肩上。云尘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荷香,让顾溪风感到十足的心安满足。

      “你来了。”云尘淡淡一笑,“匕首找到了吗?”

      “师父知道我会去找匕首?”

      顾溪风浅浅一笑,将怀中的玄铁匕首递给云尘,“师父,我还是有很多问题不明白。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醒来的时候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云尘点点头,“你被抓去了乾月殿,陆乾有没有为难你?”

      “倒也……不算为难。”想到和陆乾之前发生的种种纠葛,顾溪风的脸还是有些发烫,“去了趟皇宫,看了看他们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觉得……挺触目惊心的,和我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顾溪风垂下头,又询道,“师父,我想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陆乾说,我之前应该是在太子陆宣那里做事的……对了,小枫,小枫今天早上还叫过我什么指挥使大人,当时我也没有细想,师父,你能帮帮我吗?”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是带着明策采野菜的时候发现你的。当时你浑身是血,又从高高的山崖上摔下来,生死不明。你应当是陆宣的人没错。你身上的有块摔裂的令牌,我后来给小枫看过,他说确实是太子府中的暗卫统领。”云尘轻轻拍了拍顾溪风的肩膀,“不过没事,都过去了。也许不恢复记忆来说,对你是一件好事也未可知。”

      顾溪风点点头,“可是,如今陆宣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

      “你放心,这里有师父,他们不可能找过来的。”云尘轻轻一笑,望着月光下的树影,喃喃道,“只是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溪风,你同长安城里夺位的这场腥风血雨,终究是脱不了干系了。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情要告诉你。”云尘淡淡道,“明策那孩子,与林枫涯很是投缘,二人已经结拜成兄弟了。明策那孩子身世可怜,本来就是个孤儿,又有些傻乎乎的,没有姓名,这名字也是我胡乱取的。索性以后就随了林枫涯的姓,叫林策,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两个人都是孤儿,如此一来在世上也都有了牵绊。挺好的。”顾溪风淡淡道,“师父,破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先前那些乞丐都去了哪里?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招惹了陆宣?”

      “这件事原不干你的事,只是那个庙,被太子陆宣盯上了,说是地方不错,要占了那庙开一家赌坊,同前面的醉花楼合并修建在一起。”云尘轻笑一声,笑容中却漫是讥讽的神色,“地方知府曾经劝他,说这庙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长安街大大小小的流民栖息居住的地方。谁想到,那太子陆宣仗着自己是皇亲贵胄,竟然不听知府大人的劝告,加上他那日或许心情暴躁,竟然当街抽打了知府大人,然后索性一把火将破庙烧的干净。当时我和明策在庙中,慌忙逃了出来,遇到了林枫涯。小枫本就有意接济我,只是我当年不肯,如今没了栖息地,只得依照他的意思搬了进来。过了几天闲云野鹤的生活。”

      云尘唇边的笑意冷冽,他轻哼一声,道,“如今的太子越发张扬跋扈,朝野之中不满他的人本就很多,他自己行为也不检点。依你看,太子登基的可能性有几分?”

      “三分吧。不能再多了。”

      顾溪风轻笑一声,“按照太子的性格,早晚会多行不义必自毙。更何况,”顾溪风顿了顿,“陆家能用的皇子,也不止他一个。陆乾自不必说,乾月殿的情况师父也断断续续从小枫那里听说过,只是这三皇子陆观师父可能了解不多。我前几日随陆乾入宫有幸见到他一面。他为人热忱,待人宽厚、礼贤下士,听说朝堂之上追随他的人也不少。完全可以将陆宣取而代之。”

      “陆乾带你入宫了?”云尘闻言,略有些惊讶地神色,随即想了想又了然,只微微一笑,“关于前些日子,二皇子陆乾身边的祸国妖孽,就指的是你吧。”

      陆乾闻言耳朵一红,低声道,“师父,徒儿也是无奈之举。”

      “无妨。以后怕也没有机会再同他见面了。如果真像你方才所说,三皇子陆观性情极好,但愿日后能将太子陆宣取而代之。如此,大胤江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不过,不管时局怎么变动,溪风,只要你肯选择放下过往,安逸度日,为师就定能保你周全。”

      “师父。”

      顾溪风眸中微动,心中顿时一片温暖。

      “你放心,徒儿必定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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