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孤秋》十野羽

8、事常不如意 无可与言者

　　春日里的微风正好，很是适合放纸鸢的季节。南清墨手持一个做工精致的燕子纸鸢，心情特别的美丽。这是府里厨娘的女儿小云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小云只比她年长6岁，在南清墨眼里是个心灵手巧的大姐姐。

　　“小云，小云，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吧。小云？”小小的南清墨拿着有她半个身子大的纸鸢满院子寻找着小云的踪影，粉嘟嘟的小脸看得惹人欢喜。

　　这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可迟迟也不见小云出现。南清墨走到了杂院内，眨巴着眼睛，看着一个个在旁埋头干活的婢女们，用童稚的声音问道：“你们看见小云了吗？”

　　婢女们见到南清墨的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向她微微欠了欠身，低着头眼神闪躲，吞吞吐吐道：“回小殿下，没……没有。”

　　南清墨撅起小嘴，不满的张望着四周，这晌午的烈日可真是猛烈啊，她摸了摸额角，又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贺兰宥站在亭廊处，远远就看到正往这边走来的南清墨，微笑的伸手招唤着她。“墨儿，过来为师这里。”

　　南清墨闻声笑着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师父，你怎么在这？看见小云了吗，我正要寻她一起放纸鸢呢，都找不着人，真是的！”

　　“墨儿啊，小云她以后不能再陪你一起放纸鸢了。”贺兰宥走到南清墨跟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抬手捋了捋她额边的小碎发，无奈的说道。

　　“嗯？为什么呀？” 南清墨眨巴着圆滚滚的大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开始嘟着嘴巴抱怨道：“这都说好一起放纸鸢的，怎么可以不守约定呢！怎么能让我一个殿下等她呀……”

　　听着南清墨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贺兰宥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小云她触碰了禁忌，很快就……

　　“墨儿，你听为师说，伯季大人他来了。”

　　“伯季伯伯来溪都了吗？是要接墨儿回宫吗？”南清墨突然兴奋起来，眼里闪着期待又激动的光芒。

　　“墨儿……”

　　未等贺兰宥说完，便听到前院传来一声女人凄惨的哀嚎，南清墨被吓得一怔，回头望向声音转来的地方。

　　“发生什么了？” 南清墨转身好奇的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贺兰宥也赶忙去追。两人跑到前院门前，只见几个护卫站在两侧守着，而在那院子正中处，伯季手持红刃伫立着，剑刃上还在滴着鲜红。

　　午后烈日，日光打在剑身之上，反射着一抹金亮，晃了得南清墨眼睛生疼。顺着剑刃滴落的血色方向，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倒在血泊之中，身旁还躺着一只染满鲜红的纸鸢，而跪在一旁的厨娘悲痛欲绝的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小云的名字。

　　微风拂过南清墨额前的发丝，几颗晶莹挂在额头上。这本是午后舒适的清逸微风，却充盈着满满的燥闷。

　　南清墨愣在原地，手中的纸鸢掉落在地。那是小云？是小云吗？

　　“墨儿。”贺兰宥心痛的看着小小的南清墨。

　　南清墨迈着直哆嗦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小云。

　　“小云，小云她怎么了？才一会不见，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殿下？”伯季看到南清墨后脸上一惊，转眼疑惑地看向贺兰宥。

　　“殿下！殿下！求你救救我的云儿吧，云儿她绝对不敢做对不起殿下的事啊！云儿……云儿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夺走我的云儿……云儿呀……”厨娘激动地跪步挪向南清墨面前，却被侍卫们急忙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哭喊着。

　　“伯季伯伯，小云做了什么了你要这样……？”

　　伯季收起鲜红的剑，颔首说道：“小殿下，小云犯了死罪，臣已将她就地处决了。”

　　“死罪？什么死罪？”南清墨不可置信的望着伯季，木讷道。

　　“这是小殿下的火纹玉，小云她趁您不在擅自偷走了您的玉坠，被臣给撞见了”说完，伯季从袖中掏出火纹玉，放在南清墨小小的手心里。

　　厨娘哭得更甚，“那不是小云偷的，她在草坪上捡到的，本想还给殿下，可是……可是……还没来得及就……小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殿下。”

　　“厨娘没说谎，我的火纹玉是不小心弄丢了，小云她没有做错事。”

　　南清墨看着手心里的火纹玉，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块玉这么的烫手，不过是一块玉，如今竟成了杀人的理由。南清墨的嘴紧紧抿着，胸口一阵一阵的抽动着。

　　“太后曾有言，凡是擅自拿走火纹玉之人，必诛之。”

　　“够了！伯季大人，小云也不过还是个孩子，怎可就如此痛下杀手！”贺兰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插话道。

　　“事关皇家大事，我不过也是格尽职守罢了。倒是贺兰大人作为师父却没能看好殿下。”伯季反驳道。

　　南清墨粉嘟嘟的小脸已然失去了血色，逐渐变得苍白，空洞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小云，喉咙里噎着一口气憋得发紧。

　　贺兰宥走到南清墨身旁蹲下，握着她的小手轻声说道：“墨儿，跟为师回去吧。”面对这番场景，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南清墨。

　　“师父，是我，是因为我，小云才会死的。”南清墨终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小手上前一把抱住贺兰宥，贺兰宥将她轻轻抱起转身离去。

　　从前就是这般，只要是见过火纹玉的人，亦或者是无意中得知南清墨是女儿身的人，通通都被伯季亲手给解决了。南清墨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在她面前，这当中有她的朋友，有她的敌人，也有她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在大家眼里，她既是高贵的殿下，也是危险的刽子手。

　　南清墨恨透了伯季，恨伯季的残忍决绝，恨那么多人因她而死，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虽是“嫡皇子”，却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半晌，南清墨才轻轻地把龙琛放平身子，抬起冰冷的双眸缓缓站了起来，回头盯着不远处的白逸霆。

　　“伯季在哪？”声音很低，却足够有压迫感，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怒火。

　　“……”

　　“我问你伯季在哪！”南清墨提高了声音分贝吼道。

　　“师父他……”白逸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南清墨。

　　伯季收好弓箭从高处跃下，站在南清墨身后方，单膝跪下抱拳鞠礼道：“叩见殿下。”

　　南清墨二话不说迅速往身后扔出散开的叱云扇，并夺过白逸霆手中的剑转身奔向伯季。

　　伯季起身敏捷的躲开叱云扇的扇刃，对南清墨挥来的剑式更是左闪右躲。而他一直没拔出手中的剑应对，南清墨一记回旋踢把伯季一脚踹飞出去，三两步飞身上前剑指着正要爬起的伯季，剑尖直指咽喉，伯季僵持着身体不敢动弹。

　　南清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伯季，明明并非寒冬，却能感受到一股寒气在身边围绕着，让人瘆得慌。

　　“殿下！不要！”白逸霆捂着受伤的手臂跑上前。

　　“逸霆退下！”伯季严肃训斥白逸霆道。“殿下的武艺是精湛了不少啊。”

　　“承蒙伯季大人替本宫找了个不错的师父。”

　　“看见殿下如此长进，臣也高兴。”伯季露出和蔼的笑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倒真有所不同了。

　　“谁给你的权利杀他们。”

　　“殿下，您身份的秘密……”

　　“够了！”南清墨大喝着，握着剑柄的手使得更加用力。“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换套说辞吗？他们明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那个男人拿走了殿下的火纹玉。”伯季顿了顿，又说道：“太后有令，凡是……”

　　南清墨把剑抵住伯季的咽喉，“呵，太后，太后，又是太后！”

　　“你以为你是太后的人，我就当真不敢动你了吗？”南清墨冷笑道，眼中充满了杀意。“我现在就杀了你。”她握紧剑柄的手抬起，用力挥下。

　　“殿下！”

　　“墨儿！”

　　贺兰宥的声音把失去理智的南清墨唤住了，手里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只差一点点，便能夺了伯季的性命。

　　贺兰宥上前从南清墨手中的轻轻拿过剑，跟着贺兰宥一同前来的玻斯查看了龙琛和东的伤势，又确认了他们的脉搏，让几个护卫小心翼翼扶起他们。扭头对贺兰宥说：“大人，还有救。”

　　南清墨闻言，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若你方才真杀了伯季，即使救活了他们，太后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贺兰宥扶起伯季，对南清墨说道。

　　南清墨默言，狠狠地瞥了伯季一眼，转身离去。

　　“殿下成长了许多啊。”伯季看着南清墨的背影，不由感慨道。

　　“是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天色渐渐泛起了光，鸟儿一早便飞出巢欢快的迎接新的清晨。贺兰宥命人把在场的蒙面人全部带走，地上只残留下一夜激斗的印记。这一夜，真是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