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孤秋》十野羽

6、人心本无疑 理与势所侵

　　于是一众人回到了溪月客栈，让店家另外安排了一间客房给少妇和孩子休息，小莲请来的大夫正在房中为她们诊脉，南清墨也在里面。而龙琛和东则回到自己原本的客房中。

　　“你先去换衣服，待会下去让掌柜的置办几套女子的衣物给她们换上。”

　　“只要女子的衣物吗？”东不解地问道。

　　龙琛一笑。“嗯。”

　　东更是疑惑了，但还是按照龙琛说的去做。

　　南清墨扯了扯衣领子，湿哒哒的衣服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感谢公子对我们母女的照顾，大夫说孩子没什么大碍，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少妇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南清墨扶她坐下，问道：“方才，你说那些人是陈府的家丁，你与这个陈府有何过节吗？这陈府可是溪都城太守的府邸？”

　　“是的，我是陈太守之子的妾室。”

　　南清墨一怔，嘀咕道：“原来那位还纳妾了呀。”

　　少妇疑惑问道：“公子认识我们少爷？”

　　“嗯。”这何止是认识啊，还是一段孽缘呢，南清墨不禁想起了从前的那段过往。大概是一年多以前，那是个阴雨蒙蒙的一天，她跑下山去见一个朋友，身着一身女装的她用手挡着头在街上小跑着，跑到一处屋檐下躲雨，正愁这雨让她无法去找她的朋友，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油伞，她抬头一看，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站在面前，手撑着伞为她遮雨。便是那次，她认识了陈太守之子，陈府的少爷——陈翊。

　　陈翊送她去见她的朋友，那是贾家的小姐——贾丽，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三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好朋友。那时他们三人总是约定好时间一起出去玩，相处下来后，她对陈翊渐生好感，可最终因为一些误会，她与贾丽、陈翊便再无来往，再不久，便听说太守之子与贾家喜结连理。

　　“公子？”少妇的声音拉回了南清墨飘远的思绪。见南清墨回过神来便继续娓娓道来，“我本是陈府少夫人贾丽的陪嫁丫鬟，我从小侍奉她左右，对她更是忠心不二，她与少爷成亲不久后便天天争吵，偶然一次少爷喝醉了酒，错认了我……我因此怀了少爷的骨肉，少爷自知对我有愧，纳我为妾室，安排人照顾我。贾丽虽明里没对我怎么样，暗里却一直想方设法赶我走，我虽生下女儿，但贾丽毕竟没有孩子，她便趁少爷出远门，对我们母女痛下杀手。”

　　南清墨细细的听着少妇的一字一句，脸上找不到丝毫情绪，只是平静地感慨道：“我以为贾丽那么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会顺了她心意幸福的过着，原来她也好不到哪去嘛。”默了半晌，又问道：“那你有何打算？还要继续回去吗？”

　　少妇摇了摇头，“我与少爷本就是意外，贾丽是陈府少夫人，想找机会再害我们母女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虽然我没能力给她好的生活，但起码我要让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她一脸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孩子，眼角闪着泪光。

　　而就在此时，客栈老板娘送来了几套好看的女子服饰，笑盈盈地敲了敲南清墨她们所在的房门，“客官，你要的衣服送来啦。”

　　南清墨打开房门，看了一眼老板娘手中的衣物，双眉微蹙，“怎么都是女子的衣物？”

　　老板娘一愣，“是隔壁房的客官吩咐的呀。”

　　南清墨一听，气势汹汹的冲去龙琛房中，一把推开房门闯进去。“龙琛，你给我出来！”

　　“少主在内室,他在更衣呢。”东上前想拦住南清墨，但没拦住，挠挠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南清墨大步走去内室，完全没听到东说的后半句。穿过屏风，一眼就见到光着上身的龙琛，耳根忽然一红，迅速背过身去，想趁他发现前赶紧溜走。

　　“哦？小公子？”龙琛闻声回头拉住想逃跑的南清墨，“这么急着来见我是有事？”

　　“我……我就想来问你让掌柜的送那么多女子的衣物过来是什么意思。”南清墨扭头不看龙琛。

　　“东，出去把门带上。”龙琛一笑，把南清墨拉入怀中，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你怎么还不换上？穿着湿衣服会着凉的。”

　　南清墨猛地推开龙琛，神色一凛，低声道：“你发现了？”

　　见南清墨如此严肃，龙琛也不再开她玩笑，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板，“第一次遇见你，你把我推倒在床上，我就知道了。”

　　南清墨盯着龙琛胸前佩戴的火纹玉，神情更为严肃，如今她被识穿了女儿身，而火纹玉还在这个人身上，甚至他很有可能和龙渊皇室有关系，她要怎么做呢？

　　龙琛似乎看出了南清墨的不安，拿起一件干爽的衣服穿回身上，一边整理服饰一边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虽不知你为何要隐瞒自己的性别，可我们一起看湖赏花还喝了酒，若你当我是朋友，便不用刻意隐瞒，做你自己就好，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龙琛认真的盯着南清墨的双眸，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南清墨一怔，朋友？做她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让她做自己。南清墨的心情变得五味杂陈，双手紧紧捏着拳头，她的目光却不再那么冰冷了。她伸出手，对龙琛说道：“按照约定，该把玉坠还我了。”

　　龙琛撅了撅嘴，“是该如此呢，但我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我不是遵守约定了吗？”南清墨一个没忍住，内心的火苗蹿起来，怒吼道。

　　“嘘……你是遵守了约定，可我又救了你一命，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龙琛手托腮作思考状，“所以，该如何是好呢？”

　　南清墨不等龙琛说完，扑上前去抢他脖子上的火纹玉，龙琛身子一侧，闪开了南清墨的一扑。

　　“那是你自己要救我，我又没求你，难道说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欠着你人情？”南清墨的怒火更旺了，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她低声道：“这玉不是你能拿的东西，若不想因它丢了性命，我奉劝你最好赶紧物归原主。”

　　龙琛惊愕地看着南清墨，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动怒的南清墨，他低下头淡淡道：“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如此残忍。”

　　“就算我不会，可盯上这玉的人就不一定了。”南清墨的声音更冷了，“这玉，你是给还是不给？”

　　龙琛深知这玉坠对于南清墨来说很重要，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这玉便还不能物归原主，若是玉坠还给了她，她是不是就会离开，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再见面了？龙琛一默，心中犹豫了。

　　南清墨没得到她想要的答复，转身走出房门，“那你就戴着它吧，等哪天你遭遇不测了，我必定会亲自来取回我的宝物，顺便给你收个尸就当是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冰冷的语气，以及透着寒凉的背阴，龙琛竟有着说不出的担忧，不是担忧他自己，而是担忧南清墨，一个终日隐瞒自己性别的女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到底在面对着什么？

　　九溪山上，贺兰宥悠闲地躺在庭院外的竹椅上闭目养神，忽然从天降下两道黑影。

　　“什么人！”玻斯迅速拔出剑作攻击状。

　　“贺兰大人还是没变呢，总是这么镇定自若。”伯季看着依然悠然躺在竹椅上连眼皮都不动一动的贺兰宥。

　　“伯季大人的出场方式也还是这么特别呢。”贺兰宥这才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他目光一扫前方，注意到了站在伯季身旁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白逸霆见过贺兰大人。”说话的年轻男子一身黑袍，乌黑头发半绾着，琥珀色的瞳孔深邃而闪烁着寒光，就像一双锐利的鹰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闭张着。

　　“这是我的徒儿，从小培养的隐卫，日后便由他专门负责保护殿下。”伯季补充道：“太后口谕，马上就要到寿宴了，让我等护送殿下和贺兰大人回宫。”

　　贺兰宥上下打量着白逸霆，好一个气宇不凡，“真是不巧，小魔王今日不在山上，怕是让伯季大人失望了。”

　　“不急，殿下是遇到了些麻烦给耽误了，我和逸霆这就去把殿下带回来。此番前来只是通知贺兰大人一声，请做好回宫准备，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伯季和白逸霆腾起轻功消失在贺兰宥和玻斯面前。

　　“大人，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玻斯问道。

　　“不知道呢，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贺兰宥看着身旁早已放凉的茶水叹了一口气。

　　龙琛独自在房中静坐了许久，少妇抱着孩子来到龙琛房门前，礼貌地朝东点了点头，问道：“你家公子在吗？”

　　未等东开口，龙琛打开了房门，垂下眼眸，无精打采道：“有什么事吗？”

　　少妇朝龙琛鞠了一躬，“我是来郑重的感谢公子的，明日一早我们母女就会离开这，谢谢你们送来的衣裳。”

　　“嗯，若还需要什么可尽管提出来。”

　　“不用了，南公子已经给了我们不少银子作为盘缠了。”

　　南公子？龙琛双眼一亮，“你说南公子？”

　　“是啊，就是跟你们一起的那位公子呀。”少妇担忧的说道，“也不知南公子什么事这么急，连衣服也没换就离开了，这么晚了也没说去哪。”

　　龙琛一听，立马冲出客栈去寻南清墨，他突然也感到一丝慌张，她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留下玉坠走了？龙琛一路跑一路四顾寻找着南清墨的身影。东也一直跟着他寻找着。

　　突然龙琛和东都停下了脚步，两人背靠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而且奇怪的是，他们出来的一路都没见着几个人影。

　　十几个蒙面人从两边的屋瓦上纵身跃下将他们俩团团包围。为首的蒙面男子的手腕上有着纹身图腾，只听他大声一喝：“杀！”那十几个蒙面人立刻拔出长剑向龙琛和东挥去。

　　南清墨和小莲走在九溪山的石阶上，月亮的光芒把石阶的路照的一清二楚，今夜的月亮如血色般通红，而刀剑飞舞的光芒为这抹红再添了一分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