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青茶木

19、大结局（上）

　　“是又怎么样？”

　　轻蔑，冷漠，这一如既往的不屑态度让汤语冰的脸扎进一根冰碴，抽了一下。

　　她偏过头，嗤笑了两声，“你还真是不要脸。”

　　“以前你为了江淮要死要活，逃课，抽烟，闹得差点退学。我还真有那么一瞬间信了，觉得你挺可怜。”

　　直到上次酒会，她被告知，江淮居然是麦克斯的新任总经理。

　　“江淮是钟比安的女儿。”汤语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两手环胸，补充道，“私生女。”

　　钟比安，麦克斯的董事长。

　　怪不得江淮生病的时候，他会给她打电话。

　　谢晚萤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相反，这似乎印证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疑问。那团罩在她心口的迷雾，终于被汤语冰打破了。

　　她让人事处的助理倒了两杯咖啡，随后在汤语冰对面坐下，问：

　　“你今天来公司，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汤语冰冷笑：“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谢晚萤的嘴一向不饶人：“在麦克斯，似乎我的确比你重要一些。”

　　汤语冰被噎了一下，企图扳回一成，“我来是跟钟比安谈合作的，不过碰到你，顺便给你个忠告。”

　　“洗耳恭听。”

　　汤语冰抿了口咖啡，“别以为靠上江淮，在麦克斯就站得稳。说穿了，私生女到底是私生女，如果钟比安真的疼这个女儿，当初就不会把她赶到国外去。”

　　赶，这个字让谢晚萤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不知道当初江淮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和心态离开的。但看样子不大好。她突然想起那次在三亚发烧，她问江淮为什么走，江淮说，我什么都不好。

　　因为不好，所以离开。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汤语冰很享受谢晚萤被她说得没有回击能力的样子，“彼此彼此。知道的越多，越能体会到你有多么不择手段。”

　　谢晚萤没有说话，对方的话让她将过往无数个破碎的记忆都串到了一起。那个穿着风衣站在十余米的水杉下的江淮，那个落魄的眼睛通红的却要说狠心话把她气走的江淮，那个每次见到她都无比期盼，把手抬起，却又不敢拉她的手的江淮。

　　汤语冰仍在滔滔不绝：“当然，我很佩服你的演技，当年你追到美国去，那出苦肉计，把我都被骗进去了。钟比安为了弥补她才把你招进公司，你该不会真以为，在麦克斯走这么顺是凭你自己的本事吧？”

　　她的话有几分理。当年钟比安的原配夫人尚且在世，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大局，原配夫人手里握着的股份对他还有牵制。所以，他不敢让原配知道江淮的存在，所以把她送到国外去。而以江淮的脾气，在得知自己是私生女之后，的确不会再用钟比安的一分钱。

　　而她，看似受害者的谢晚萤，却在无形之中吃到了这次家庭纷争的红利，一毕业就进入了麦克斯。

　　这红利，是江淮的血。

　　“汤小姐，虽然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今天谈的合作会以告吹终止，不过，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谢晚萤辞职了。

　　在董事会所有人都得知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她的助理并且开始挽留她的时候，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了辞职信。

　　那封信用白色的信封装着，拍到桌上之后，缓缓推到了钟比安面前。钟比安劝她再想想，并且愿意为之前的不信任道歉，但谢晚萤十分坚决：

　　“如果做过的事都能用道歉解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追悔莫及。”

　　不论是项目书，还是当年他塞到江淮手里的机票。

　　辞职信只有一句话——

　　“无情老板和无情公司，老娘不待了。”

　　江淮回家时，谢晚萤已经走了。

　　她急于帮谢晚萤洗脱冤屈，早上出门就一直在找这次事件的蛛丝马迹，终于在唐佳的办公电脑里，找到了几封已经被删到回收站但没有被清除的邮件。

　　其中一封附件，是他们这次被泄露的项目书。

　　“晚萤，我查到是谁了。”

　　她给谢晚萤发了微信。

　　没回。

　　“我报了警，现在要去做笔录，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弄清楚来龙去脉。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仍旧没回。

　　她把牛胸肉从烤箱里取出来，表面漆黑的肉块切开后是浅褐色，热油顺着刀刃的方向溢出，冒出腾腾热气。

　　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却吃得味同嚼蜡。

　　早些时候，大概是半下午，天还亮着。钟比安告诉她，谢晚萤辞职了。

　　“你知道，谢晚萤的工作能力很强。虽然一开始聘她，的确考虑到你的因素。我当时想，如果把她留下来，你以后说不定能回公司来。但，后来发现，她很上进，也很有能力，所以我很欣赏她。”

　　从钟比安的语气里，听得出他很惋惜。但他是惋惜伤害了谢晚萤，还是惋惜公司少了个人才，只有他自己清楚。

　　“欣赏她，所以在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怀疑她，董事长的欣赏我可承担不起。”

　　江淮跟他说话一直这样。从一开始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血缘上是父亲但又不敢认她的父亲开始。

　　“江淮，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钟比安说得无力，“你要知道，我不光是你父亲，还是公司的董事长，很多事情不能意气用事，要顾全大局。”

　　江淮冷静得可怕，事实上，没有比谢晚萤更能让她冲动的人了，“顾全大局，就该等真相大白之后再下定论。随意怀疑为公司拼命了这么多年的员工，势必会失去人心。这样的公司，你认为走得远么？”

　　钟比安的语气骤冷：“我比你更懂怎么做生意。”

　　“当然。”江淮放下叉子，连嚼蜡烛的心情也没了，“所以一会儿收到辞职信的时候，请你像现在这么冷静。”

　　麦克斯遭遇了二十年来最大的人事变动，执行总监和总经理，居然先后在同一天之内辞职。一时间，高层矛盾激化的传言遍布全网，麦克斯的股票大跌。

　　钟比安无论是做一个父亲还是领导，都是无情且冷血的。不过有句话他说对了，把谢晚萤留在公司，的确能让江淮回来。即便她通过这几年的创业已经有了一家非常不错的公司。

　　不过目前看来，谢晚萤和江淮已经不谋而合地，想要脱离这层束缚了。

　　A市西侧，莫尔丽吊桥如卧佛般横亘在山间，连接着两侧的山脉。

　　莫尔丽身上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只要心诚，所有人的愿望都能成真。所以，吊桥两边的铁链扶手上，挂满了祈愿的福袋、木牌、以及绳子。

　　嗒，嗒。

　　一双皮鞋站上了桥头，金属质地的莫尔丽踏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宛如冰锥断裂的声响。江淮站在桥头，看着因天气寒冷而只剩几个人影的吊桥，依稀想起当年，谢晚萤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把祈愿木牌挂上去。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第十五步，右手边，从上往下第三根铁链，他们当年的木牌就挂在那里。这几年莫尔丽的传说渐渐消退，挂的人少了很多，于是江淮并没有费多大工夫就把一块木牌找了出来。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但右下角雕刻的萤火虫标志还是那么清楚。

　　歪歪扭扭，刻痕深浅不一，除了谢晚萤大概没人有这么烂的雕刻技术了。

　　她把木牌取了下来。

　　谢晚萤走时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江淮想，能多留下一个念想也是好的。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地找，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谢晚萤。

　　但绳子还没解开，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助理。

　　“老板，机票订好了，明天上午10点12，回公司休息一下，刚好可以参加下午两点的面试。”

　　“好。”江淮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泛红，最近气温骤降，只有几度了。

　　“这次应聘的有几位简历很不错，我想，您应该会选到合适的人选。”助理翻阅着经过层层筛选才筛出来的这几份简历，整理好之后放到江淮办公桌的左上角，“有两位是我没想到的，他们太优秀了。老板，明天的面试一定很精彩。”

　　“嗯。”江淮答得漫不经心。

　　她的公司发展很快，从年初开始就在大规模招聘，一线员工的位置可以交给手下的人处理，但管理高层还是需要她和几位经理出面的。

　　助理接着在那头说：“连谢晚萤都来了，我真的没想到。她最近好像刚从麦克思离职，老板，是您把她挖过来的吗？”

　　江淮解绳子的手一顿，问：“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