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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别有用情 ...

  •   射入房间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也许是梦中游魂甫归人体的不适,小寒在椅子上打了个踉跄,醒转过来。

      “醒了。”是布狂风。

      还没弄清自己的状况,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家伙好了!——带着好梦的愉悦,小寒兴冲冲地将目光投向眼前人,可一句“你好了”没说出口,就先察觉到对方的不悦。小寒顿时打了退堂鼓,“嗯”了半晌,也没说出其他的话来。

      “昨天你又作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吧!”狂风眼神郁结地看着小寒。

      小寒无辜地把嘴张到最大。
      不过是救了他一命,这人干嘛这么自恋!
      不过,惊天动地与否,小寒毫不在乎,眼前的一切让他心满意足,甚至看在那幅画的份上,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可是,狂风却把一个澄金镶羊脂白玉的夜壶拎在手里,还在小寒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山雨欲来。

      “诶,怎么有个这么稀罕的夜壶啊!”小寒心里抖了一下,决定装傻充愣,打着哈哈道,“你从那弄的啊?”伴着傻笑声声。
      “少给我废话。”布狂风再也忍不住了,声色俱厉地大喝道,“说,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

      小寒当然明白昨天夜里偷童子尿的事搞得太小题大做,可事关他一代侠盗、第一雅盗的声誉,如果只弄个普通玩意儿,不是太失水准吗?何况,普通人家的东西怎会像皇族这样洁净保养。上官寒是穷苦出身,为了证明自己早已远离那样的生活,他必要把自己打扮得白净整洁,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脏兮兮臭烘烘的玩意儿,若是值钱的还勉强可以接受。
      但是,他的这些理由如果解释给狂风听,他能理解吗?而且,狂风也确确实实反复叮嘱他不要擅自离开“长相思”,自己这样真是自找麻烦。

      “你还真悠闲!”狂风冷嘲热讽,“没想到你对这种东西也有兴趣,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收集夜壶呢?”
      “谁收集这破玩意儿!”——他上官寒可不是变态!
      布狂风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就是技痒,也不该玩这个吧!”
      小寒决定装疯卖傻到底,努力龇牙微笑。
      他当然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个变态,但他更担心如果狂风知道自己喝了尿,会不会恶心得把药都吐出来,那样他辛辛苦苦做的这番事不是白费了吗?
      (镶注:胃的排空速率是4个小时。所以即使狂风狂吐一番,也不会把药吐出来的。)
      “我说过,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擅自离开长相思,京城里到处是东厂番子,如果咱们的藏身暴露,不但云儿救不出,这里的姑娘也个个跑不了。你那么怜香惜玉,就是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该累及无辜,何况还是有恩于咱们的……”
      “你别啰啰嗦嗦的,我不是没轻重的人!”小寒白了一眼,打断了狂风的说教,“昨天晚上我小心得很,保证没人发现。倒是你,有功夫担心我,不如担心自己的身体来的实际些。”
      “我的身体?”狂风尚无自觉,他并不知道,上官寒一番奇怪的行为其实是为了救自己。他只觉得,虽然现在身体仍觉得有些软绵绵,但精神已轻快了许多,昨夜他真以为自己会死,但当今天醒来又看到小寒,只道自己昨夜杞人忧天了。
      不过,小寒也应该是照顾了自己一晚,辛苦他了!

      昨夜,狂风尚有记忆的事,便是自己与薛明锴做的一笔交易。

      前一日。
      与薛明锴进了别间后,便发生了狂风事前怎么也没料到的变故。

      甫一进房,馆里的丫头便在仆妇的带领下斟酒布菜。本来,该是这边厢两人对饮,那边厢丫头伺候,但薛明锴早早地将旁人都驱散了,房里独剩下他和狂风。
      薛明铠目光灼灼。
      狂风嫣然一笑,学着风尘女子的口吻道:“薛大人,怎这样心急,难不成现在就要奴家伺候安歇吗?”
      薛明锴似是羞赧,避开布狂风的目光,道:“风儿,有些话我早想对你说,可又不知怎么开口……”
      “薛大人以往不是都叫奴家‘凤美人儿’,怎么今天这‘美人’也给省了?难道……”狂风娇嗔着凑到薛明锴脸侧,在他耳际一啄——他向来不十分厌恶薛明锴,便也乐于挑逗。薛明锴身上一颤,狂风幽幽道,“难道大人尝了鲜后,就嫌弃奴家色衰人老了么?”
      “怎么会!”薛明锴就手要抱住布狂风,却因布狂风闪得快而扑了个空,只抓住了布狂风的手,反复摩挲起来,念道,“风儿果然是习武之人,这手上的茧子……”
      布狂风身上一冷,即刻抽回手,故作从容道:“大人怎么这样说笑,奴家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呢……”话末还不忘软绵绵地撒上一娇。
      “风儿也不必与我夹缠了。”薛明锴冷冷笑了笑,精明干练之处早不见那色鬼模样。
      狂风心中惴惴不安,显然这薛明锴已察觉了什么,虽不知他知道了多少,但狂风已不得不暗自盘算该如何控制局面,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灭口。
      薛明锴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抬了双臂,对狂风道:“风儿帮我解下佩刀吧,这东西戾气太重,不方便你我说话。”
      狂风不动声色,只道了声“遵命”,即上前解剑。
      薛明锴却趁机攫住了狂风的脸,柔声细语道:“风儿果真是娇艳可人,貌比桃李,就是这张脸才让我日思夜想,寤寐思服……”
      “大人……”
      “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着,以后就再没这样的日子了。”
      今天的薛明锴太奇怪了!——狂风注视着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那双眼里散发出洞悉的光芒,却又被隐隐的伤感困扰着……

      长时间的静默被出鞘的刀刃斩断了。

      “布神捕,这样的聚会是不是很惊喜!” 薛明锴的刀转眼间已架在布狂风颈间,那神情是毫无彷徨的阴狠,与刚刚判若两人。
      布狂风心中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薛明锴居然已经看穿他的真实身份,心中凉了半截。
      想到以薛明锴的身份——这一回自己和小寒恐怕都逃不掉了,狂风心中开始慌乱。

      不,现在绝望还太早,一定忽略了什么——狂风只觉得有些事情不合常理——如果他是为了要我命,或是在苗红面前邀功,为什么要两个人独处时才点破?他一个手下都没带,还特意屏退了左右,这周围也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难道他另有图谋?
      看来事情还没想象中凶险,不过要尽力拖延他,也不能让他发现小寒的身份!

      心中有了计算,狂风牵了牵嘴角,从容道:“大人说什么笑话,‘布神捕’?谁是‘布神捕’?”
      薛明锴从鼻子里哼出两声,道:“不愧是‘北狂’,刀架在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狂风晓得对方认定了自己,也装不下去,打了个哈哈道:“薛大人果然目光如炬,这么粗劣的易容,还是瞒不过薛大人的眼睛啊!”
      薛明锴也笑了笑,刀刃逼近了一分:“并不是风儿的易容差,要不是手下人曾亲眼见过布神捕出入长相思,我怎么也不会将名震天下‘布狂风’与长相思的红馆人‘邝凤’联系起来。”
      “看来还是我不够小心。”
      薛明锴又是一笑,道:“本来像布神捕这样的男儿丈夫寻花问柳也是常事,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留住向来不近女色的‘北狂’布狂风,便亲自到长相思探个究竟,没想到长相思上上下下都说没见过布神捕!后来,我想起曾听说异域流传入中土一门奇术,称‘易容术’,能将人千变万化,无论男女老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于是我便怀疑布神捕是不是通晓此术,而化身他人混迹于此。而后,我又秘密查问了长相思上下的底细,只有个叫‘邝凤’的窑姐来历莫名其妙……之后的事,恐怕也不用我在详细交代了吧……”
      “既然都说开了,薛大人就不如交个实底,苗厂公的人什么时候赶到?”
      薛明锴忽地陡生几分怒气,低吼道:“别把我和那个阉狗混为一谈!”

      布狂风晓得薛家本是军功出身,却迫于形势与苗红之流结盟,而且为表诚意,薛明锴唯一的妹妹也被许配给从未谋面的苗红义子,一向疼爱妹妹的薛明锴十分不满家中安排,帮助妹妹逃婚以拖延这门亲事。
      这些事是薛明锴酒后,讲给“邝凤”听的。
      所以,薛明锴表面于苗红一气,私下却视如仇敌。

      布狂风对薛明锴的反应很是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换个说法,——不知在下的命还能留多久?”
      “其实,我并不想要风儿的命……”薛明锴慢声道,仿佛情意绵绵。
      布狂风心里有了数,拨开了薛明锴刀刃道:“薛大人既然有话要说,此处有酒有菜,不如咱们坐下商量。”
      薛明锴听罢,叹了口气,收起兵刃,为难道:“我……一向钦佩布神捕为人,又何尝想与你刀兵相向?”
      布狂风没说话,微微一笑,将薛明锴请入了座位。
      薛明锴似有难言之隐,只瞧着布狂风,欲言又止。
      “布某想要什么,恐怕大人也已得知,只要大人成全,日后大人有什么要驱使在下的但说无妨。”布狂风给了句痛快。
      薛明锴忙谦让道:“说什么驱使,以你我的关系……其实,我是有话想问……”
      “大人慢说。”布狂风顺手斟上了酒。
      薛明锴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不知从何开口,忽然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才道:“那天晚上……”
      布狂风心中一笑,没听薛明锴说完,就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大人说什么呢?”
      薛明锴急切切拉住布狂风的手,一脸赤诚道:“我一直很仰慕……布神捕……”虽是略有酒意,他还是斟酌了称呼。
      “谢薛大人错爱,其实那天晚上……”布狂风也故作扭捏状,他晓得以往薛明锴最吃这套,“总之,如今,布某不能对人言之事,薛大人也知道了……大人若也觉得在下下流,在下亦无话可说……”
      “不,不,我怎么会觉得风儿下流!”薛明锴果然吃落,还一副安慰状道,“你的事我也明白……”
      “你明白?”这倒让布狂风意外了。
      只听薛明锴娓娓道来:“其实我也一样……这事——家里上下都清楚,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家父也是为了遮丑才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但我沉迷此道,以致家中无后……所以,风儿的事情我能明白……”
      布狂风心中哭笑不得,想不到薛明锴是寻知己来了:“薛大人能体会布某的苦处真是难能可贵。”
      “不要叫‘大人’,叫我明锴就好……”
      布狂风笑了笑:“明锴能如此坦诚相对,布某心里感激,只是你既知我身份,却不抓我,又说了这样一番话,不知有何用意。”
      薛明锴正色道:“我知道风儿是为了独孤云才藏身于此,我想知道你和独孤云是什么关系?”
      “关系?明锴不要误会,我与独孤姑娘只是投契,且仗着江湖义气,不忍她含冤入狱,何况独孤姑娘曾几次助我破案,我这样全是为了报恩而已。”布狂风随口诹了这番说辞。
      薛明锴果然兴奋起来,紧抓布狂风的手:“风儿果然侠义为怀,明锴佩服……”
      “明锴……”布狂风情深款款地也反握上薛明锴的手道,“你我也算是知道底细的人了,不知道明锴愿不愿意成全我的大义?”
      “成全?”薛明锴茫然。
      “明锴身为锦衣卫副指挥史,未来的中军都督府断事官,我若救人,还要明锴从旁相助!”
      “如此……”薛明锴眉头紧锁,不置可否。
      “明锴……”布狂风欺近薛明锴,“我只求你这一件……”随即,捧起对方的脸,亲吻了他的嘴唇。
      薛明锴也不回避,顺势环上狂风的腰,道:“风儿说的事,我早就想过了。我今天就是带礼物给风儿的!——我一向看不惯那阉狗的作为,却碍于两家的盟约不得不听从,虽然我不能破坏薛苗两家联盟,但伸张正义之事,力所能及,我乐而为之。”
      布狂风轻笑:说得倒好听,原来这薛明锴也是早有计算的。
      他低语道:“明锴果然也是血性汉子,风儿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风儿是有心之人,今夜一过不知何时才能相逢……”
      布狂风低吟一声,喃喃道:“只要明锴心里记着风儿,总有再见的一天。”
      “风儿……”薛明锴的声音流泻出欲望,越加抱紧了布狂风。

      眼神交错间,两人都看到自对方眼底暴露出的情欲,于是不再遮遮掩掩,彼此放肆地在对方身上索取温暖。
      唇舌绞缠,衣衫半褪的一刻,布狂风突然推开了薛明锴。
      伴着煽动性的喘息,他又斟出了两杯酒,当着薛明锴眼前,将幻情香滴入了酒中。而后,盈盈将酒杯送到了薛明锴唇边:“明锴若信得过我,就喝了这杯?”薛明锴二话不说,叼起酒杯一饮而尽。
      布狂风亦饮下了和有幻情香的酒。
      幻情香与酒同服,不但不会让人麻痹,还会将药性发挥极致。
      只是——
      毒性也随之增强。

      为增情趣,狂风几次含上口兑了幻情香的药酒,渡到薛明锴口中,再从薛明锴口中渡回自己的口中咽下。
      药物越积越多,薛明锴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他霸道地按倒狂风,将心中忍耐已久的爱慕之心此刻尽数爆发。
      而他布狂风,眼前反复出现的,只是上官寒的笑脸……

      一番颠鸾倒凤后——
      薛明锴穿戴好衣衫,将特意带来的“法场布防图”交到狂风手上:“两日后,我会为风儿备出两套兵卒衣裳,到时你与你的帮手混在法场守卫中,见机行事。我的人自然不会为难风儿,只是要多加小心苗红手下。还有,此事秘密,如果让旁人知道你我关系,恐怕莫说救出独孤云,凡与你我有关系者皆要受累,苗贼行事一向狠辣,你我都清楚,所以还要风儿万分小心。”
      布狂风点点头,许是幻情香用得多了,他略感身体不适,况且薛明锴行事霸道,全不顾他感受,让他现在难于起身。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打着精神与薛明锴周旋。
      薛明锴临走,留了些银锭,说是为狂风补养。布狂风见状立即推挡道:“你我的情谊就不要拿钱财比量了……明锴的意思我明白……但也该知我不是多嘴舌的人……倒是楼下的鸨母还要明锴多费心打点……此处人多眼杂……万一她不知厉害乱说了什么……我孑然一身也罢……累及明锴前程便是朝廷不幸了……”
      薛明锴点点头:“风儿想得周到。”临走又走到了布狂风面前,神色黯然,亲吻了布狂风的嘴唇,不舍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还望风儿保重。”
      布狂风一笑,算是默契。

      薛明锴其人反复无常,早在共事之初狂风便心知肚明。但他却不甚厌恶此人,全因这人还少有些快意豪侠,可人在官场打磨久了,始终要变得老于世故。前事不提,且看他表面与苗红一党沆瀣一气,背后却弄出诸多动作,便知这人城府深湛。而襄助营救独孤云这件,也算他怕苗红万一失势,给自己留的后路。独孤云的生死于他薛家并无影响,只消不让苗红知道是他从中作梗,卖个人情给布狂风又何妨,况且顺便拉拢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对他薛氏一族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明白此中关系的布狂风,既然知道薛明锴中意自己,也无所谓与其欢好。说到底,他只期望自己这次的“美人计”没有白费。

      强打精神的布狂风,将薛明锴留下的图纸收在香囊中。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东西平安送到小寒手中。

      于是,顾不上身上痛楚,狂风拖着憔悴的身体回到了房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别有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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