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海》海楼月

1、第一条鱼

　　每一个纪元的第三百次大海啸结束，亚特兰大的母巢就要开启，亚特兰大会迎来盛大的庆典。当所有的纯血王族同时在“母神的子宫”里使用生命系极大魔法，新的子民就会在母巢的温床中孕育，然后出生，长大。
　　但是在母巢开启之前的三十个潮期内，所有的海国子民都不可以接近母巢所在的区域。这段时间，母巢会对整片时空打开大漩涡，抽取，收集时空中分散的能量并将其转化为孕育新生命所需的养分。
　　此时靠近母巢，万物皆会被定义为可转化的能量，大漩涡没有判断能力，所有可使用的能量都会瞬间被分解吸收，彻底消失在时空中。在海国的记载里，曾经有流淌着母神之血的王族幼崽因为好奇闯入大漩涡，当着范围外侍从的面被绞成一团血水，从此成为吓唬并警告后来所有亚特兰大未成年的一个示例。
　　在又一次母巢祭典开始之前，妄图分裂国家的海怪叛军把幼崽亚瑟掳出宫殿，丢进了大漩涡。
　　——
　　夜里十一点钟，直升机飞行在地中海上空。机舱内，老管家正襟危坐，一边的八岁小孩安静看书。他在看德译的简易版《小美人鱼》，直升机到达德国之后，他要能够用从未接触过的德语进行简单交流，接着独自一人在异国生活一段时间。以躲过他那个亲爹的疯狂发妻在杀死放荡的第三者后，对他这个私生子，大家庭里唯一的男孩继续的疯狂残害。
　　他们先是出了华国国境，然后乘客机，再雇佣直升机，眼看着已经飞到了地中海中心部位，再过不久就要到达目的地——机身突然遭到剧烈冲撞，老管家猛的从座椅上跳起来。
　　透过窗户，在飞机打出的灯光里，他们看见一架娇小的直升机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对准了油箱所在的地方狠狠撞去，机身又是剧烈一阵摇晃！
　　“是夫人在驾驶！”作为备用驾驶员的男佣迅速做出了判断，“马上跳伞！这是夫人自己改装的直升机，机体各部位都是最高配置，外壳比我们的更加坚固，我们这架会被撞下去的！”
　　“可是下面是海。”在帮助下，小孩快速穿上了老管家拿出的救生衣，背好跳伞装置，老管家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救生箱里，系在他腰上。“来不及找着陆点了。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先跳伞！油箱再被撞击是会爆炸的。”
　　管家打开舱门，在第三次撞击的晃动中，迎着灌进来的风把小孩放开手，“少爷先走！”
　　小孩毫不犹豫的跳下机舱，按照降落方式估算好时间，打开降落伞。然后他下意识抬了一下头。
　　大片朦胧的火光在那瞬间隔着伞绸蔓延在他因惊恐而缩小的瞳孔里。接着，他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还没有接近海面，一大块滚烫的机身碎片就砸中了降落伞。
　　名叫于昇的小孩就在微亮的火光中看见那块碎片把鼓起的伞面砸出凹陷，划破伞面，露出一片尖角，然后带着热意砸向自己！刹那带来的气流似乎都是滚烫的。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两秒，于昇的手比大脑做出的反应更加迅速，他几乎在降落伞刚刚凹陷的那一刻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背带并用尽全力把身体向斜落碎片的反方向一荡，大块的碎片和他擦肩而过！
　　近乎自由落体下坠的于昇僵硬的看着他的降落伞被重物带着向另一边掉落，下一刻就模糊在已经黯淡的爆炸火光里。
　　接下来，坠落到海面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会把他拍昏，无意识的情况下无法调整姿势，即使他年幼体重轻，泡沫救生衣也最多让他多活一会儿……在临近海面的那零点几秒间，于昇的思维乱七八糟，他的一侧肩膀在混乱中被碎片划破，流出大量鲜血，他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彻底昏死过去。
　　下一刻，他身下的海水，“哗”的一声从中裂开！
　　——
　　亚瑟很害怕，很害怕。他被丢进大漩涡，危机中爆发了潜力，抽空所有魔力用来保护自己。再睁开眼睛时，他沉在一片有点咸的水里，水色深蓝近乎黑色，没有光线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亚瑟最害怕黑暗。亚特兰大的海域又叫水晶海，海域上方不落的三颗发光星星能让光芒照到海底的珊瑚宫。每一个角落几乎都生活着成群的发光水母和星星鱼。整片星球除了海深渊外，全都被光点亮。而深蓝色和黑色，会让曾经因为调皮而闯入海深渊的幼崽亚瑟回想起那里的魔龙血腥的巨口。
　　当亚瑟发现自己只能看见大片黑色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滑出了瞳膜，他闭起眼睛就往上窜，结果碰到了几条深海鱼，于是亚瑟睁开了眼睛。下一刻，他尖啸一声，被丑陋的深海鱼吓到尾巴上鳞片层层炸开。亚瑟一边哭一边叫，从来没有游的这么快过，他几乎榨干了刚回复一点点的魔力用来向上冲。
　　速度越来越快。海水的颜色在变化，当亚瑟再次眯起眼睛观察四周时，他已经能看到模样正常的鱼了。
　　他抽抽噎噎的继续向上，觉得自己游了好久好久。实际上，人鱼幼崽的速度可以达到一小时三十公里，而在恐惧状态下，潜力爆发的亚瑟只用了五分钟就到达了浅层海域。
　　他好不容易不害怕了，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小片不太好看的珊瑚礁，赶走了那里的鱼，暂时给自己搭了个窝。
　　进入大漩涡，他再也回不了亚特兰大了。
　　亚瑟大哭一场，珍珠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撬开了一只贝壳吃掉，然后把珍珠拢到了贝壳里面。枕着贝壳睡着了。
　　亚瑟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又变暗了，他吓坏了，一头扎出了海面，抬头就看见了在这个世界里名为月亮的，白色的圆形星星。
　　它让这一片流动的海域都闪耀着粼粼的波光。
　　景色美丽的让亚瑟想要唱歌。
　　不过亚瑟没有唱歌，他累坏了。确认了环境的安全后，他又回到自己的临时新巢睡觉。再一觉醒来，名为太阳的，更加明亮的星星升了起来，四周变亮。为了躲避未知的天空捕猎者，这次亚瑟没有露出海面。
　　从这片海中汲取的魔力正被使用。
　　刚开始是全部用来抵抗较高盐度的海水，上千米深海处恐怖的压力和其他与故乡不同的环境条件。现在，逐渐充裕起来的魔力正在对幼崽的身体做出一些改变。不怎么关注自己长相的亚瑟发现，在周围一暗一亮的时间段里，他的闪耀铂金色头发发尾变得有一点点蓝，半透明铂金色的尾鳍上也出现了淡蓝色的纹路，像是融化在海水里一样。他的瞳膜加厚，皮肤更韧更光滑，骨头更柔软。在鱼尾与半身的连接处，鳍纱中的毛细血管快速生长分支，其中流动的银色血液越发明显。这些毛细血管对海水状态的感知力更敏锐，也使原本透明的鳍纱显现出淡淡银色，遮住了较为脆弱的，鱼尾与人身相连的腰胯部位……
　　亚瑟看到了与人鱼食物之一长的相似的生物。
　　在这个世界名为金枪鱼的物种。
　　这真是来到陌生世界后最快乐的一件事了。他和一条幼年蓝鳍金枪鱼搏斗一番，杀死了对方，感受着因进食而魔力增长的快乐，把鱼骨头也啃的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睡够了，海水再次黯淡，而亚瑟精神焕发。它在浅水域四处打转调戏珊瑚鱼群。突然间，他敏感的耳鳍听到了“砰”的巨大声响。
　　亚瑟小心的冒出海面，天上有一颗耀眼金红色的星星变成很多块四散。他看见四散的星星一边坠落一边黯淡，有一团好像要最先坠落下来，形状和其它的不太一样，有一部分和亚瑟长的很像……
　　嗯？那好像是个活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活的，那一定是这个世界的物种。
　　如果他能说话，亚瑟就有了交流的对象了！
　　亚瑟见过从天空坠落的龙被海面拍击成一团血肉的场景。于是他施展魔法，两只爪子合在心口，然后向身体两侧拨开——如同摩西分海一样，那一瞬间，流动的海水在亚瑟身前，在坠落的生物下方，裂开了一条灌入空气的宽阔缝隙！
　　亚瑟用魔力做缓冲，接住了那个生物。接着他快速封闭缝隙，海水重新流动灌入，亚瑟带着装有生物的空气球，潜入了珊瑚礁。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一章试试水，然后开始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