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游戏馆》笠上露

4、欧帕兹中心的秘密

　　舟泽离开房间后，发现这次不是直接传送到某个房间，而是进入了与现实中完全一致的宿舍区走廊。他一边回忆一边向右走着，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传过大厅应该就到当时捡到米诺的那条走廊了。
　　走廊的墙壁是偏蓝色的金属材质，墙壁上嵌着会不断变色的发光带用于照明，走廊上能看到一扇扇相同外形的密码门，而整个走廊呈一个弧形，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突然，发光带变色的频率加快了，与此同时大厅的方向传来了一段悠长平缓的小提琴声，随着舟泽走向大厅，节奏越来越快，最后小提琴声在两个重音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利落的手风琴声。
　　舟泽想起来了，他在捡到米诺的那个圣诞节无意撞见过一次在大厅举办的音乐会，在此之前他从没想到欧帕兹中心里会出现一支演奏古典乐器的乐团以及一众在舞池优雅起舞的少男少女，这一切就好像夜中的凝成的霜露，待天亮便消散无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从大厅传过来的旋律又变回了最初听到的那一段，只是节奏稍快了一些，乐器也变为了钢琴。
　　待舟泽来到大厅入口时，音乐也推向了中段的高潮部分，从独奏变成了交响乐。
　　他站在入口处，出神地看着交响乐队和占据了大厅大半面墙壁的管风琴，心中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所震撼，这种独特的感觉与用电子设备听音乐时大相径庭。
　　“没想到这首提琴曲改成协奏曲听起来也不错。”椹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舟泽的耳边，舟泽诧异地转头，只见椹花抱着手靠在墙壁上，食指微微打着节拍，目光投向了大厅中。
　　“诶，椹花你怎么来了！”
　　“听到音乐了，就想过来看看。”椹花说着在空中打开一个半透明的面板，上面显示出了《Por una Cabeza》的字样，“这首曲子……我以前也弹过。”
　　“椹花你还会弹琴啊！能教我吗？”舟泽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乐器，但刚刚那首曲子好似触动了心底的感性，让他第一次萌生了想将其演奏出来的冲动。
　　椹花瞥了一眼舟泽，将舟泽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不要，教你这种没有一点艺术天赋的家伙我会很头疼的。”
　　“好不好嘛。”舟泽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我一定会认真学的。”
　　椹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打开了一个操作面板，凭空生成了一把小巧的里拉琴和一本册子丢给舟泽说道：“等你会弹一些简单的曲子后我再教你。”
　　舟泽欣喜地抱着手中的里拉琴，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等游戏通关之后，我就练习不了了啊。”
　　“这是你的游戏，只要你想，可以玩无数次，你在这里的卧室相当于是游戏开始前的准备室。”椹花顿了顿，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从没听说欧帕兹中心还有舞蹈课和礼仪课，大厅里的那些人一看就是从小练习舞蹈的吧。”
　　“欧帕兹中心里房间还挺多的，好多地方禁止进入的。”舟泽看着舞池里的人，只觉得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利落优美，至于有多少年的舞蹈功底他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从小接受的课程都是计算机学、生物学、物理学……这些，椹花说他没有艺术天赋也算没说错。
　　“这样啊，没想到那些老家伙们会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椹花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表面上是在培养冰期对策所的储备人选，实际上还偷偷培养着多种类型的人才送往不同地方作为眼线……”
　　老家伙？不同领域？眼线？舟泽完全听不懂椹花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有一群上了年纪的人，或许是科学家？他们开设欧帕兹中心收养了像舟泽这样的孤儿，并把他们送到不同的地方，成为为他们提供情报的人。
　　“椹花你知道开设欧帕兹中心的是什么人吗？”舟泽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知道。不过这些和你没有关系。”说完后椹花马上岔开了话题，“你的猫在哪，你不是要去找它吗？”
　　“诶——好吧。”
　　舟泽带着椹花穿过大厅，果然在走廊中看到了一只没有尾巴的小猫迎面跑过来，那时的米诺还只是小小一只，舟泽一只手抱着米诺，一只手拿着里拉琴，正心满意足地准备返回房间，椹花却站住不动，目光投向看着米诺跑过来的方向：“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边好像是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吧，不过是禁止进入的，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你记忆里没有的东西，在这里也是看不到的。”椹花说完转身离开，舟泽最后向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小跑追上已经远去的椹花，心中满腹疑惑，这里是他生活了17年的地方，可他真的了解这里吗？
　　“看！我已经和你一样高了。”舟泽抱着米诺在椹花面前转了个圈，游戏中的时间线已经推进到现实中的这一年了，按椹花的说法，游戏的进程是同步于现实时间的，那应该马上就能结束了吧。
　　椹花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对舟泽的话做出反应，舟泽放下米诺有些泄气，本以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和椹花已经成为了朋友，可椹花看上去依旧是对什么好像都没兴趣的样子，如果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就像花丛中的一只机械蝴蝶，游刃有余地辗转于世间，却并不是寻花香而来。这只机械蝴蝶究竟是为何停留在这里？谁也不得而知。
　　在游戏中的这一段时间，舟泽大抵把之前的人生快速地重演了一遍，可如果他从小受到了不同的教育，那他还是现在的他吗，会不会完全变成另外一种样子？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到底会造成多大的不同？
　　舟泽拿起床头那把里拉琴随意拨了几根弦，看向一旁的米诺：“哎，如果我从小学音乐类的课程，现在说不得弹得比椹花还好呢，米诺你说对吧？”
　　“不会的，他们没让你学音乐说明你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些老家伙们不会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浪费资源，这一点我很确信。”椹花悠悠地说道，“不过，换句话说，你在某一方面一定有过人的能力，值得他们把你弄到这里从小进行培养。”
　　“还有就是，你好歹稍微尊重一下这把乐器啊。”椹花起身走到舟泽面前，从他手中拿过里拉琴，“听你刚才拨弦就知道，指法完全不对。”
　　修长手指划过琴弦，一段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在房间中，椹花手持里拉琴立于窗前身影与窗外华灯夜幕下的城市产生了一种不协调的割裂感，如同天使降临末世，咏唱着最后的圣歌。
　　舟泽专注地听完了这首曲子，米诺也异常乖巧，安静地爬伏在他的腿上。
　　待椹花放下里拉琴，舟泽才出声询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
　　“塞基洛斯墓志铭，耳熟吗？”
　　“嗯嗯！”
　　椹花突然笑了，他的半边脸颊被窗外投射进来的彩灯映成了玫粉色，看起来那么地不真实，如同傍晚即将消逝的霞光。
　　“那你可能是在前世的前世听到过吧。”
　　“啊？”
　　“这是一首几千年前的曲子。”
　　“几千年前？好遥远啊。”舟泽感叹道，“一个人只能在世间停留几十年，一首乐曲却能旁观几千年的变迁。”说完后，他微微愣了一下，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刚刚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心里暗暗想着要把这句话记下来，说不定能整理出一本语录呢。
　　椹花也有些讶异，注视了舟泽几秒后缓缓说道：“几十年刚刚好，人无法在时间中驻留太久，因为人比任何乐曲都更加寂寞。”
　　“可人们不都渴望长寿和永生吗？。”舟泽不解，从古至今人类从未停止对永生的追求，尤其从冰期开始后，人们开始尝试通过克隆人、增强人、改造人等技术来延长寿命，只是这些技术因为存在一些伦理上的争议而被严令禁止了。
　　“永生会让很多事物失去意义。人们不会因星河流转而动容，不会为一朵花的凋零而惋惜，只有会消逝的时间才能给予人类文明。”椹花目光深沉，似是看尽了几度世事轮转沧海桑田。
　　舟泽不甚明白：“难道不是活得越久才越有意义吗？比如我还能活十年的话，那就有十天会变成我们相识的周年纪念日，如果我能一直活下去的话，就能给无数个日子赋予纪念日这个意义了啊。”
　　“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椹花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道，“你会认为每天都吃的早餐有意义吗？不会吧。意义总是建立在有限的未知上，例如一场突如其来的过云雨、不经意垂落发间的一朵花、或者是查奥斯每周寻求的艳遇……啊，不过那个家伙从某种角度来说和我差不多吧。”
　　“喂喂，明明你看起来感觉和我年龄差不多嘛。”舟泽嘟着嘴，对椹花把他当做小孩子这件事很是介怀。
　　“感觉？不要相信感觉，人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都是不可靠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意义什么的吗？”舟泽一脸郁闷，椹花的理论总是能精准地戳中他的知识盲区。
　　“看到的东西一定是真的吗？你现在身处的游戏与现实没有任何不同，你要如何分辨？同样的，如果把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比率调成1年：1分钟的话，你感觉在游戏中度过了一生，而在现实只是一个午觉的时间。”
　　“还能调整游戏时间！要怎么操作啊？”
　　椹花瞥了一眼舟泽，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别想了，你没有调整游戏内时间的权限。快点结束游戏吧，希望能赶上吃早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