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寂寞》柊未终

8、七

　　突然发现从前练过的一首钢琴曲很像你。是Yiruma的When The Love Falls Rain.雨声与雷声的伴奏，衬托着寂寞而缓慢的随雨水流向远方的音符。是颓废与黑色的调子。却又格外的华丽。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喜欢音乐。是否喜欢雷雨。
　　感情像音符一样，随着雨水流向远方。绝望像雷霆一样，一刀接着一刀的砍在身上，黑暗中的白色愤怒的想要撕裂天空。寂寞像是雨水一样，缓慢地，安静地流淌着，流向未知的远方，似乎很漫长。
　　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生硬。越来越颓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黑暗。
　　这就是生活。
　　随后定格。
　　世界一片空白。站在未知的领域里，我们像是新生的孩子，毫无记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白色的世界。空旷的世界。没有回声的世界。没有介质的世界。不会做梦的世界。寒冷的世界。绝望的世界。闭上眼睛，又是黑色的世界。
　　睁开眼睛，就是有你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你生活在怎样的世界。它温暖么。它美好么。它绚丽么。它狭小么。它充满希望么。它有花朵么。它有记忆么。它有过去么。
　　它若是没有过去，那还会不会有未来。
　　它寂寞么。
　　它有我存在么。
　　你会看见我么。会记得我么。会么。
　　我看见你了。我记住你了。
　　我只看得见你。我只记得你。
　　“呦，大早晨的，写什么呢？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过头，看见明媚的金黄色笑容。不是属于你的红色或黑色。
　　“……没什么。”慌乱地将日记本收起来，面对迪达金色的笑容，露出尴尬的表情。
　　“好啦……唉。走吧，带你去找大叔。”他灰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苦涩。
　　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后很快的跟上去。
　　“对了，”他将遮住左眼的金发拨到耳后，“今天换上了这个。嗯。”
　　是我送的望远镜替换镜片吧。华丽的银色。在微弱的日光下闪出柔和的光芒。
　　跳上白色的大鸟，想象着自己化为一个白色的点划过天际，似乎很美好。
　　“感觉还好么？镜片突然换了……会不会不习惯。”迎着风，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哦。”他仰起头望着天空。天空离我们原来这么近。蔚蓝的，广阔的天空，云朵没有依靠也能飘浮在空中。此时此刻，天空的表情，像是在微笑。
　　只是暂时忘记了雷雨的伤痛吧。
　　很久很久，他下垂的嘴角微微向上仰起。原来迪达的侧面也是如此精致。阳光让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镜片下如果不是机械，又会是怎样的清澈眼神呢。
　　“现在眼中的世界，很美。”

　　熟悉的木料的气息。红色的头发。精致的面容。倔强的眼神。空气中的浮尘。星星点点的木屑。挥舞的磨刀。黑色的指甲。窗前被微弱的阳光缓缓笼罩的身影。如少年一般的你。记忆中的你。
　　现在我眼中的世界很美。
　　“给你的，”蝎很神秘的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上面印有蝎子图案的红色印章，“打开看看吧。”
　　很精致的木雕盒子，上了棕红色的漆，是樟木的香气。
　　打开。里面是一颗风信子仿真木雕。不同的是，盒子里的它已经开出了美丽的红色花朵。花瓣和花蕊清晰分明，漆色上得恰到好处，层次感鲜明。简直可以说是巧夺天工的作品。
　　“这是永恒的艺术。不会腐败，不会死亡。不需要水和阳光、空气。永远开放着鲜红的花朵，叶子永远是最翠绿的颜色。它本来是黑色的。”蝎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作品，眼神中有着若有若无的迷茫。
　　“本来是黑色的……”
　　“是。这是用黑檀木雕刻的。”
　　原来它最初开放的还是黑色的花朵。很深很深的暗紫色，像是雷雨夜晚的天空，被雷霆鞭挞出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然后被抹上了一道血红。看起来温婉美好。表面的和平与美好，使它暂时忘记了曾经的伤痛与黑色的世界。
　　其实你也生活在黑色的世界。即使涂上了红色，你也一直生活在黑色的世界。
　　因为我也是。
　　“嗯，谢谢。”合上木盒，触碰到木料纹理间的细腻与心血，心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蝎，你是如此让人心疼的孩子。

　　夜晚，屋顶与天空的距离并不远。暗紫色的夜空繁星点点。看来明天天气不错。木雕盒子与木雕风信子被好好的保存在那个角落，红色的花朵在夜里看上去热烈并孤独。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这样充满着矛盾。很高兴能在那个储藏着木雕的抽屉里看见很久以前送你的红发木偶。尽管它并不像你那么精致。
　　“其实……有首曲子想让你听。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音乐。”夜风清凉凉的吹过耳畔，突然想起了那个低沉而缓慢的曲调。
　　“还好吧。”蝎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望着天空，暗紫色的天空使你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
　　“嗯。是Yiruma的When The Love Falls Rain.或许没听过吧。可惜没有钢琴了。”
　　“是那首以雷雨作背景的曲子吧。缓慢而黑色的曲子。”
　　不知是什么原因，你我竟如此的相似。看到你迷茫的眸子，神情有些哀伤，竟然有种流泪的冲动。夜空竟然这么安静，你也这么安静。连一点掩饰的空间都没有。如此相似的你我。可悲的是我没有过去，也无力奢求遥不可及的未来。记忆像是被粉刷过的墙壁，回忆淡到无法看出原来的痕迹。
　　“……我有点累了。”低下头，透明的液体从眼中滚落，重重的砸在手背上。
　　“那就靠一会儿吧。”你的语气淡淡的掠过耳边，那么温柔。
　　缓缓地将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听到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木头的声音。你那么瘦，单薄的肩膀似乎只剩下骨头。满身木料的香气。
　　蝎哟。从此以后，作为一个人，你不再是一个人。
　　可是……漓。你知道么。作为一个人，我已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