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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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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一个人主动摸进了书房。
司无益微微哂笑着凝视她的样子,樱来一想起来就会脸红羞赧,心想着定要让他改观!
小小心地叩了叩门,她家少爷坐在里边,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司无益的眸子很亮,眼神很专注,魏樱来在这目光下无来由地红了半张脸。
司无益招了招手:“进来。”
魏樱来吐了吐舌头,关上门,来桌边直直地站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少爷有什么吩咐我的?”
司无益揉了揉眉心,问:“你可会做账?”
樱来有些惭愧:“没做过账。”
司无益摆摆手,又问:“你可能写文章?”
樱来:“写文章是我长项,我在学堂里做的策论,都是被师爷夸的。”
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小小自豪。
司无益思索了一番,说:“这样,你跟着我,只听我的安排,平时若有什么事,我便带着你,有什么要记录的,要誊写的,这些工作不能怠慢,记着了?”
樱来乖巧回答:“记得了,不会忘。”
就是来给你打下手嘛,也没什么事儿要做,简单。樱来心想。
司无益眼神一凛,又说:“我留你,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只是有一点,对我绝对的忠诚,可能做到?”
能能能!樱来小鸡啄米般点头。
司无益看着对面的少年,似乎也是短暂失了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翻出来零散几张纸张信笺,让魏樱来整理了工工整整誊一遍。
魏樱来乖乖给司无益沏了茶,自己磨了墨。这点儿事当然难不倒她。
可写着写着,总觉得有目光落在身上,惹得她浑身难受。
又过了会儿,她如坐针毡地抬了头,正对上司无益的眼神,深得像一汪潭水。
她鼓着脸想说句什么,脑子转了半天,又想人家是少爷,干什么是人家的自由,不就是被看了看嘛,于是又强自镇定低下头去。
司无益看那反应觉得好笑,心里面好像有只小兽蠢蠢欲动,他强自压下,再逗那孩子可是要怕了自己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魏樱来每天去司无益那儿报个到。那大少爷工作起来是真得不要命,逗起自己也毫不含糊,事情倒真没让他做多少。
樱来脸皮薄,又不是那般心直口快的性子,往往只会红了脸,一双大眼睛剜他一眼刀,撩得他直想欺负得更厉害。
樱来每每这么安慰自己:司无益事情忙,也不见他去找什么乐子,我光看着他就觉得累得慌,他爱逗自己便逗吧,权当给他解解闷儿。
我讨厌他那样做吗?非但不讨厌,我还喜欢得紧。
樱来想,还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这天去见了司无益,那人说,他要出门办事,时间紧迫就不带自己了,一个人无聊了就看看书。
现在才二月末,樱来上上下下忙不迭地给他打点一番,带够了厚衣服和火折子,嘱托他路上小心。
送将门口,随行的在外头候着,司无益突然停了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在她脸旁顿了顿。
樱来屏着呼吸,心快跳出了喉咙口。
司无益一手抚平了她颊边散发,说:“魏樱来,我……我很快回来。”
那几天魏樱来反反复复把这一幕咀嚼了好多遍,嘴里都是甜的,心里头咕噜咕噜煮的是糖水儿。
司无益不在的日子,她觉得自己要闲到长蘑菇了。这几天她日日就是掰着手指,扯着挂历,理着自己的心曲。
司无益是大少爷,自己只是个小丫头。
不对,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个男孩儿。
啊……苦恼。
过了有一周吧,那人才匆匆赶回。可能是真乏了,第二天难得没大清早就见他在那儿伏案工作。
樱来一个人遛去书斋看了看,平时只顾着手头的活儿,还没机会仔细看过这里。
镖局还未筹备完全,藏书不算多,几本风俗志记录着当地的风土人情,民俗异话,还有零散几本的兵器图谱,武功心法一类,墙上裱了两卷地图,横放着一把月牙弯刀。
樱来粗略一扫,被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一个手抄本,粗糙地装订成册,封面上是清峻的大字《六息》。
樱来好奇地翻开,却发现这书内容艰深,饶是她读过诸多古文,也需下力气去研读一番。
樱来爱书成痴,一拿起书更是放不下,不禁开始认真研读起这本小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凝神念时,后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起来不得见你,找了半天,原来是上这来了。”
樱来一惊,顺手把书放在桌上,回头站起来冲司无益笑:“少爷,您刚回来怎么也不多休息会。”
司无益说:“因为脑子里总念着想着,也睡不安稳,索性起来瞧瞧。”
樱来大胆发问:“是事情很棘手吗?”
司无益看着对面少年直转的大眼睛,一身疲累好像倏然得到了缓解,风尘仆仆赶回来就为了见这一遭似的。
他笑了笑:“有一点。”
樱来正说着:“那怎么办呀……”
就见他微微俯下了脸,往前倾了身,一手擦过自己腰侧,就好像是把自己揽在怀里般,去执了那小书缓缓地读着。
也不知道读进了几个字。
司无益闷闷地笑,看着面前的少年白皙皮肤染上了一点粉,僵硬得一动不动的模样,更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问他话:
“这书你能读懂?”
樱来在他胸前头都不敢抬:“文字有些艰涩,得花时间去读才行。”
司无益道:“樱来真聪明,那它你留着吧,我素来也不爱看这些。”
他还不收回手,继续着这恼人的姿势,尽问些琐碎问题,美其名曰体恤下属。
樱来给他弄得恼火,直想问他是对自己图了什么心思,还是单纯的没有界限感。
司无益看她表情变幻,不动声色想离自己远一些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是站直了身体,就怕自己表现得太过火。
可是毕竟一周没见到人,他心里蠢蠢欲动地,又伸手撩了撩樱来的鬓发:“一个人新来到这里,还住得惯吗?”
樱来撇了撇嘴:“平时也没什么人与我说话,少爷不在,我一个人更觉得空落落的。这会儿您回来了,能天天见着您,我就住得惯。”
司无益可疑地把脸转到了一边去,半句话没说,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看东西,把纸页翻得哗啦啦。
魏樱来在一旁站着,想说句什么缓和一下,可自家少爷脸上的神情令人有些看不懂,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一屋子安静,司无益突然抬眼望向他,“魏樱来,你……”
半句话没往下说,他想了想,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没什么事要做。”
魏樱来心里也是慌如擂鼓,可看司无益伏在案上,再也没有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退了出去。行吧。
她掩上门,门里的司无益听着吱呀一声响,往后边椅背一倒,罕见地露出了一副男孩子气的懊恼神色。
他从怀中拿出一朵粉色的樱花,千里迢迢从江南枝头摘下来,已经干枯了,盯着它不知在想什么。
樱来逃也似的回了屋,少爷的心思猜不透,那日他对自己,可是有几分心思?
她蓦地想到有的贵胄公子,喜欢驯养些长相清秀的小厮。万一他也……
樱来揪着头发,不愿再想,心情更丧了几分,更是除了日常事务与念书,不愿出门,避少爷避得老远。
差不多又过了一周吧,这少爷也是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听不到一点消息。
“唉。”
樱来心里憋闷得慌,终于想去透透气,还没走几步,就擦肩而过一个人,高高的个子,走路带风。
那人见了她,低眼抓了她衣袖,语气里有不自知的委屈:“原来在这儿,可算让我好找。”
魏樱来看了眼被他抓着的地方,微微挣了挣,没有挣动:“少爷有什么吩咐?”
司无益看向她:“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樱来:“当然不是。少爷乐意怎样就可以怎样。”
司无益放软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灼灼逼视着魏樱来,神情有点可疑的羞赧,却没有说下去。
顿了顿他又道:“樱来,你收拾收拾行李,我明天要去一趟江南,你随我一起。”
樱来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说要去?……带我?”
司无益揉了揉眉心,说:“是江南邵氏。上次我去谈的那个单子,他们突然就松口了,说要面议。路上再同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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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司无益同乘一辆马车的感觉有些新奇。樱来第一次乘马车,在幽闭的空间里十分兴奋,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双大眼睛兴奋地盯着窗外。
她忽见对面司无益上车不一会,便靠着椅背沉沉睡去,手上动作缓了下来,无端有些心疼。
这镖局的少东家,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并不好当……来这近一个月,自己每天与他一起,看着他不是在伏案工作,便是在外头做事。
司无益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刚入戴冠之年,自己还是学堂中稚子,而对方为人处世已非常成熟。
樱来莫名地,就很想抚平他眉间的细纹,为他分忧。她怅怅然伸出手去,忽又自嘲一笑,只拿起旁边的薄毯给他盖了。
新鲜劲儿一会过了,便发现过了一道山还是一道山,曲折宛转的山景看上几个时辰也乏了。樱来又将心思转向手头的书。
她为了路上解乏,随身揣上了那本《六息》。
读了这么些天,她愈来愈觉得此书内容深微,表面上看似在鉴赏一种宝器,但描绘之中有数笔言他,又似有隐喻。作者笔锋独到,能写出此书,应是不世出之才子。
不知不觉间已读到最后一页,她却还是厘不清头绪。
日头正盛,马车行至村镇,停下休息。司无益也醒转,瞅见身上披的薄毯,若有所思。
就这样日夜兼程,行至第四日,终于要走出山区,临近鱼米之乡的江南。
突然间马车骤停,前面人声喧嚣,樱来正欲探头观视,不及反应间,一枚箭镞已破风而至,正钉在她面前仅几寸的窗橼上。
樱来吓了一跳,往车内一缩,突然有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安抚性地拍了拍,原来是司无益。
他就像只蛰伏的猛兽,凝神感知着窗外人的一举一动,樱来强自镇定,怯怯地盯着他。
外面人数不少,都着土匪打扮,覆了面,大声叫嚷着什么“车上的人格老子滚下来!”“留命不留钱!”
有位土匪抡起大刀,便要斩了车夫。说时迟那时快,司无益一把暗器甩出去。
那人只觉手心一麻,还未反应过来时,几处动脉已被穿透,登时血液暴出毙命。
刹眼间,司无益从车中跳出,只闻得呼啸破风声,长鞭所到之处,五六人被卷下山崖,剩下人躲避不及的也已见红,但仍以拼死之势一拥而上。
樱来窝在马车里。看司无益在几十人包围下,一根长鞭甩得霸道凶猛,煞是英武威风。
突然间,有个身影鬼魅般出现在车里。樱来唬得一惊,下意识抄起手边包裹挡在胸前,勉勉强强躲过攻击,缩进角落。
黑衣人又欺上来,一把扯过包袱又要攻上,情急之下樱来摸到司无益留下的防身匕首,不管不顾地戳上去。
那人也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硬生生吃了一招,瞥了眼窗外,一闪逃离了。
下一秒,车门被一把拉开,还没缓过劲儿的樱来被收到个温热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