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四十六章 ...
-
脸上粘糊糊的感觉让李漾睁开了双眼，陌生的环境让思绪有些短路。
脚边摔着一个碎裂的花瓶，搁花瓶的桌架腿折断在地面上，横截面是黄色的木材。
‘他’的左手似乎是正放在什么东西上面，李漾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睛，虽然手上戴着手套，但指尖凝固着鲜血的触感十分真实。
李漾不是‘他’，但却可以感受到‘他’的一切感受。
寄宿在不知是谁的精神里，透过‘他’的视觉与感觉，茫然而机械的分析着面前这一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的我，是谁？
轻轻捏了捏，渗血的薄薄皮肤下是已经被捏成碎片的喉骨，恶心的触感让人想吐。
‘他’松开左手，在空中随意甩去血水，跨过碎裂的花瓶，踩着地毯向一边走去。
右手里握着冰凉的把手，李漾觉得，那应该是一把枪。
几具横倒的尸体前，有一个男人坐倒在地面上，恐惧的眼神望着‘他’的方向。
“等等……请……请放过我！我若是死了的话……我的妻子与儿子……”
‘他’先是有耐心的听完对方的话，但在那惊惶的不断重复中，‘他’也终于感受到了不耐烦，垂在身侧的右手干脆利落的向上抬起。
“砰——！”
李漾望着求饶的男子眉心在瞬间血花四溅，仅仅只是有一个念头划过了脑海。
确实，是一把手枪呢。
以另一个人的视角，安静的观看一场由‘自己’导演的剧情，穿过长长的走廊，抬起腿踢开门，门外有一个拿着银色三叉枪抬头数蚊子的蓝色长发青年。
听到踢门的声音，那个长发青年扭过头，脸上带着极度无聊的表情，左蓝右红的异色清澈眼眸此时正懒散的眯在一起，他张口用带着抱怨的声音一口气说道：啊啊，GiottoGiotto你解决事情还不快点我要饿死了还赶着回家吃午饭布拉托昨天还说过今天中午会有烤牛腿……
那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容貌让李漾微微一愣，视线便再次的转换了。
‘他’站在宽大的甲板上，身边靠后似乎是站着一个人的样子。
海水在甲板之外波动着反射阳光，一缕浓烟与隐约的火光从远处的一个岛屿上飘起，身边的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少年压抑着声音的哭泣断断续续的传递到耳边。
‘他’平静的转过身，对着旁边缩成了一团的少年伸出了带着蓝色戒指的左手：
“臣服我，使用我给你的力量报仇，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永远不再回意大利。”
对方身体微微一震，随后一把攥住‘他’伸出的左手，轻轻的亲吻了那一枚戒指：
“我发誓，对您效忠，首领。”
一个看不见的巨浪将李漾高高的抛起落下，仿佛是身处在一个漩涡之中，四周气流乱窜，他也只能对着陡增的压力随波逐流，使不出任何的力量去抗拒，就连张口说些什么的力量也消失了。
有一辆车在眼前轰然爆炸。
算计、陷害、掠夺、宣誓、绝望、疯狂、斩草除根……
“还给我！把我重要的人还给我！”
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的在眼前闪躲，无数的记忆蜂拥过来，一点点的在脑海里堆积成厚重的痂。
从一开始的晕眩排斥、厌恶慢慢的淡化至麻木，像是站在看台上度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戏剧，从心里上感觉到了疲惫，还有淡漠。
最后，李漾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上下左右皆是无尽的深沉黑暗。
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干涩涩的，看了许多别人的事情，整个过程却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的伤心。
所谓的流泪，也许只是为了证明悲伤并不是幻觉。
“……”李漾张了张口，找回了理智与自己原本的意识之后，不安的心情缓慢的退去，但比起灿烂的阳光，也许深沉的黑暗更加的适合自己的内心。
不论是什么样的疮疤还是心理都可以藏起来，就连表情也不需要特意的做出。
一个厚重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了起来：
“这些彭格列的伟大记忆！”
“你！有继承背负这一切，并且延续伟大的觉悟吗？！”
黑暗中涌动着惶惶的人影，李漾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时候应该开始选择了。
一个狰狞的伤口从李漾的胸口浮现了出来，少年的手臂轻轻抬起，指尖轻轻触碰这个被草本岳三叉戟刺穿的伤口，刺穿的痕迹微妙的从心脏边穿了过去。
在意识的空间里，包括伤口在内，一切都是幻觉。
但真的，是非常的痛。
、
“你的意志，即彭格列的意志！”
“没有力量就活该别人压迫，有了力量若是再被人压迫，那就是自己找贱，谁都救不了你！”
“要是你活得再自在一些，我们也不会跟着你一起过得那么窝囊。”
、
李漾视线透过了深沉的黑暗，牢牢直视着前方并不存在的光源：
“我拒绝！”
“你说什么……”厚重的声音里带起了强烈的惊讶。
“我拒绝！”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李漾坚定的抬起了头，“我想要的生活我会自己争取，彭格列这种东西，休想束缚住我！”
“我重要的人都在战斗！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才会这样努力的战斗！”他大声向着黑暗中晃动的人影吼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绝对不会是彭格列！”
“为了继承这种垃圾而让他们受到伤害，我绝对不同意！”
狠狠的吼出这句话，李漾身体晃了晃，感觉上传来的尖锐疼痛让精神一阵虚脱。
惨了……这下，真的是连后路都截断了呢……
但，这次就算是无法获得力量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够从这场梦里醒来，我将舍去一切的踌躇，不会有任何犹豫的与他们一同并肩作战。
不为了彭格列，而只是为了——生存。
“你的觉悟，我确实是收到了。”
淡淡的声音从眼前传来，李漾猛然抬起了头，火焰状的半脸面具遮住了男子大部分的容颜，金色的短发有些乱乱的错觉。
身披黑色长披风身形修长的男子从雕刻着黑色花纹的靠背椅子上站立了起来，举起的右手手套上燃烧着清澄的橙红色死气之炎，脸上的面具化为火星消散在空气中。
金橙色的眼眸淡漠的注视着李漾有些怪异的脸。
“Ｅ＇ｌａ ｎｏｓｔｒａ ｏｒａ ｉｎｃｉｓａ ｓｕｌｌ＇ａｎｅｌｌｏ”
（指环上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李漾身前的地面上，白色的线条勾勒浮现出一个繁琐的纹章。
“你的意志便是彭格列的意志，只要你心里真正的否定了，那么彭格列即使再辉煌，也会如你想的一般一文不值。”
“彭格列的价值由你一个人来决定，没有人可以干涉，彭格列十世。”
与那张相似的脸面对着面，李漾心里带着一点莫名的恍惚感。
“要繁盛还是毁灭都随你。”
“我一直在这里等待你，来继承彭格列的证明。”
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李漾面前只剩余阵阵的金红色煌光。
“把决定权全权交付到我这种人的手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少年眯起眼睛，望着无数闪烁的光点凝结到自己的双手上。
“不论你觉得自己应该是谁，现在你的身上确实流着彭格列的血，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男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现在的彭格列是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乖孙。”
最后两个字，瞬间将李漾雷得外焦里嫩，若真的是在现实世界内听到，一定会喷出好几口鲜血的吧……
李漾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身体恍如穿过了一片星空，无数的光点从身边滑过，疼痛的感官与外界的感知，开始飞速的回复。
——这算不算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阿漾！”耳边突然传来了清晰的叫喊声，数个人影由远及近的扑到身边，肩膀被一双手一把抱起，李漾抬起头，可以看到罗司惊慌失措的脸。
“我没事……”李漾单手抓住衣服遮住了胸口刺穿的伤势，槲寄生的絮状根须深深扎根在心脏边的伤口里，拉扯牵引着肌肉愈合，修补着破裂的血管与软组织，阻止了大出血的同时，暂且代替了血管开始输送新鲜血液。
“什么没事，我明明看到那把武器伤到了……”
伍良一言不发的拉起了李漾的手，破损的衣服下面，胸口毫发无伤。
双手插在口袋中的弗兰眉头轻轻一跳。
“你们看到的是幻觉。”李漾咳嗽了一声，伸手扶住罗司伸过来的手，摇晃着站了起来，“先回去，打了一架后，我到现在还有些晕。”
“跟你战斗的那个人是谁？”
“……不清楚。”
李漾直接被伍良背回了巴利安据点。
槲寄生在胸口展开小小的金色叶片，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吸收着主人的死气之炎，泛着青色雾属性火焰的叶片完美的隐藏住了扯开的伤口。
将空匣子放进了口袋里，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从胸口长出的金色叶片，李漾苦笑了一声：
“这孩子……真是出乎意料的与我适合呢。”
两片枝叶像是有情绪一般的弯曲着卷住指尖摇了摇，青色火焰闪烁了几下，像是个受到了父母夸奖而心满意足的小孩子。
大空属性的彭格列匣子滚进了视线，安安静静的蹲在原地，带着有些别扭的气息侵入画面的一角。
“好累……”打了一个哈欠，李漾闭上眼睛陷进了梦乡。
****
屏幕里印出了一张有些苍白困倦的容颜。
尉时没有绑头发，一头纯黑色的发丝披在肩膀上，长长的一直坠至腰部。
君墨一如既往的静静站立在少女身后不远处。
尉时对着李漾扯出万分十分自豪的熟悉笑容，下巴轻轻的抬起，黑色的眼睛半眯起来，一身不知什么制成的厚实毛皮半裹在身上，少女坐在一张沙发上，从面前的屏幕望见了的李漾打量着自己的视线。
长达数十个小时的谈判周旋，几乎已经榨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带着初战告捷的喜悦，尉时轻轻吐出了对方最希望听见的三个字：
“搞定了。”
李漾松了口气。
“不过。”尉时接着开始吊某人的胃口，“因为彭格列家族与东方世家之间的合作关系，有一个条件，东方联盟需要彭格列达成，来显示你们的诚意。”
“什么条件？”李杨青青的皱起眉头。
“一个星期内，彭格列需要公开向密尔菲奥尔宣战，并且做出有效打击。”
李漾开始托着下巴原地转圈，他在心底计算了下时间：“虽然时间上紧了一些，但……我答应。”
“哦？”尉时换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以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身份，答应他们！”李漾抬起头，放在右边口袋内的手牢牢攥紧了手指上的戒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趁着密尔菲奥尔在佛罗伦萨的事件尚未缓过气来的时候……在一个星期后，全面总攻开始！”
“我会联系极光佣兵团与加百罗涅家族。”
“到时候……东方的事情……就拜托了你，尉时。”
关上联络器，李漾看向了面前完完整整展开的三张地图。
西西里岛地图、意大利地图、世界地图……无一例外都使用鲜红色马克笔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符号，有些位置打上了圈环或者叉子，还有长长的箭头。
“西西里岛的密尔菲奥尔总部……”李漾拈着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戒指，毫不珍重的上下抛动了几下，“云青他们，也该有些消息了吧……也不知道，佛罗伦萨那边怎么样了……”
“可用的人手太少……都放到有用的地方去吧……”两只手用力的抓了抓满头乱发，李漾脸色沉沉的，“脑子不够用了口胡……唯一一个被一致通过的办法，可真是看得起我……”
“王对王，兵对兵……吗？”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没有一晃而过的程度。
战斗，就此打响了。
一时间，世界性范围内，暗世界硝烟四起。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