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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天边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轰隆一声响,雨点子就砸了下来。

      方怜安抬头看了眼天上,雨水刚好落在她眼里,从眼角滑了下去,像是一颗泪,她皱着眉擦了,转过身前又换了个恭敬的笑脸,对薄沅道:“殿下,下雨了,明辉殿还远,奴婢回去拿把伞。”

      薄沅站在长廊里,看着方怜安的背影,说:“她像我一个故人,和善的很。”

      冬生笑着说:“怜安姐姐也和善的很,是宫里有名的大善人,最热心不过,宫里头不知道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也从不做什么挟恩图报的事,人要谢她,她都推拒,最多收碗点心,后头还要拿东西还回去,叫人不知道怎么办好。”

      “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呐。”

      “是啊,都这样说。”

      方怜安回来的时候,雨下的正大,她头发衣裳都湿得要透了,怀里抱着的包袱却一点水没沾,递给冬生叫她打开,一瞧,是件披风。

      方怜安冷的直发抖,却仍旧笑着,说:“这东西是奴婢新做的,简陋的很,本高攀不上殿下,但这会儿确实冷,殿下先将就着用,等回了明辉殿,将它丢了就是。”

      薄沅握住方怜安的手,“我记住了你今日的善意,定是要回报你的。”

      方怜安被薄沅握住了手,又听见用那样真诚的语气讲出来的话,平日里宠辱不惊的一个人,此刻也有些许错愕,忙回道:“奴婢分内之事……”方怜安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因为薄沅突然加了力,她的手被握得生疼,迫使她不得不停下来,随后她听见薄沅压得极低的声音,“我知道你丢了玉佩……”

      方怜安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声音从她的世界远离了,没有任何的声响,可红色的唇在她面前不停翕合,她听不到却也能分辨,那是一句——

      我知道你丢了玉佩……

      到底还是发生了,她完了。

      手上的痛将她拉了回来,她瞪大了眼睛恍惚着望向面前的人,她有一张全天下最美的脸,此刻却如厉鬼,张牙舞爪,要把她往地狱里拖。她又听见面前的人说,“你是个好人,好人该有好报,你明天不应该再见他,他会叫你死。”

      薄沅往后退了一步,从冬生怀里拿过了披风,自己系好了,对方怜安说:“谢谢你的披风,我很需要它,后日我到慈元殿,会亲自把它还给你,雨很大,你也别送我了,早些回去吧。”说完她唤冬生,冬生应一声,撑开了伞。

      冬生跟着薄沅走进了雨里,她觉得方怜安刚刚的神色不对,回头就看见方怜安还站在廊下一动不动,便朝她摆手,算作告别。

      薄沅淋了点雨,又起了热,喝了碗药后沉沉睡去,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中午。

      她醒来的时候头很重,动一下就要晕,嘴唇干得要裂开,声音也哑的很,喊了两声冬生,竟许久没有回应,又过了好一会儿,冬生才从外边进来。

      冬生进来的时候正擦着泪,到了薄沅身前,薄沅看见她眼眶发红,胭脂都花了。她扶着薄沅坐好了,又捧了杯水服侍薄沅喝下,过程里一句话也不说。

      温水浸透双唇,又流过喉咙,带来一股甘甜,薄沅舒适不少,便开始问冬生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古怪。

      冬生低着头给薄沅掖被角,吞吞吐吐说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有些想家,所以刚刚哭了一阵,并没有什么事。薄沅本能觉得不对,想家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何至于像一开始那样躲躲闪闪?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还不肯告诉她,于是心中更是急迫,继续追问,冬生却还是不肯说,只说没有事,一来二往,薄沅觉得自己被欺瞒,脸上有了厉色。薄沅眼见着动了气,冬生不敢隐瞒,只得和盘托出。

      “怜安姐姐死了。”

      薄沅震惊,“怎么会?”

      “今天早上换防的侍卫们在金鳞池里发现的,仵作验了尸,说是溺水,死了多时了,奴婢推算了,就是跟咱们分开后不久……”

      薄沅捂住了嘴,她不能信,为什么她还是死了?明明已经提醒过她了,莫非天意不可违?但十皇子仍好好的,她怎么就死了?

      薄沅艰难开口,“可是从那儿回慈元殿,并不经过金鳞池,昨夜又下大雨,没必要绕远路。”

      冬生摇了摇头,“丹朱姐姐跟怜安姐姐同屋,她说昨晚上怜安姐姐给咱们送了伞和披风后又回去了一趟,急匆匆的,烛台撞倒了都没扶,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薄沅仍是不能接受,“我还说要亲自还她披风,怎么就……怎么会呢?”薄沅忽觉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斧子在她头上凿劈,疼得她抱住自己的头大叫起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殿下?来人呐,御医,御医!”

      薄沅醒来的时候见到了段皇后。

      段皇后有些憔悴。方怜安在她面前侍奉许多年,又是那么招人喜欢的一个人,如今突然没了,段皇后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见薄沅睁开了眼睛,段皇后露出个慈爱的笑,摸了摸薄沅通红迷蒙的小脸,说:“你还病着,别起来了。”

      薄沅这下确实是病的重了,叫她起也是起不来的,段皇后既说了,她道了谢,也便躺着了。

      段皇后抓起薄沅的一只手攥在手里,轻拍两下,“我听说你因为听到了怜安的死讯,吓得昏厥过去,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瞧瞧你,其实我早就该来的,你缠缠绵绵病了许久,但怕打扰你静养,所以才没过来。”

      段皇后没来探望的原因不是怕打扰薄沅静养,她是怕打扰薄沅。段皇后不常见薄沅,当然,并非是因为她厌恶薄沅,只是不太喜欢。段皇后只赵衡一子,也就只薄沅一个儿媳,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实际上,段皇后一开始是十分喜爱薄沅的。

      赵衡到了十七八岁,却还是对男女之事没甚兴趣,东宫里莫说嫔妾,连个晓事的都没有,这一度叫段皇后十分忧心。段皇后将这忧心说与儿子听,赵衡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终于,段皇后被逼急了,办了场赏春宴,请来了全京城待字闺中的小姐,勒令赵衡必须从中选出个太子妃来。

      薄沅那日亦在,她是那日春宴里最出挑的。她有心争,只孤立在盛开的辛夷树下,一脸淡漠神色,也能叫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赵衡未必爱薄沅这个人,却一定爱薄沅这张脸,还有她的身子。赵衡曾有论断,太子妃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平日里像块冰,床笫间像具尸体,幸好她实在美丽,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动人,哪怕像具尸体,也能叫男人为他发狂,乃至欲罢不能。爱是肯定爱过的,宠也是真的宠,世上没人能抵挡这份美丽,只是一年、两年、三年,赵衡也逐渐明白过来,这块冰他是暖不化的,实在没什么意思,也便不再花心思了。

      段皇后亦是如此,早先时候,她对薄沅是极满意的,薄沅是赵衡亲选的太子妃,不仅仅是解了她的忧虑,更重要的是,儿子喜欢,她自然也喜欢,只是这儿媳实在过于冷漠了,段皇后多次示好,薄沅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如此一来,便有些不满。可就算是不满,她也从未为难过薄沅,只是没一开始那样亲近而已,可即使没那么亲近,段皇宫对薄沅也是很好的,挑剔不了什么。只是两人缘浅,并没有相处过太多日子。

      薄沅当下便有些感慨,她曾说自己一生没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实际上,她曾有机会得到许多人的真心,是她画地为牢,将别人都推得远了,是她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薄沅叹了口气,抓住了了段皇后的手,低声说:“我知道娘娘心善,必然会难过,我想劝一劝娘娘,悲痛伤身,娘娘爱惜自己。”

      段皇后长呼一口气,“怜安,可怜的孩子,她年岁大了,二十二了,本来我还想着,陛下明年是个整寿,到时大赦天下,怜安并上慈元殿几个差不多年岁的也就能出宫了,我要给她们一笔丰厚的嫁妆,给她们打点好,让她们找个如意的夫君,下半辈子也就安稳着过了,哪成想,这孩子这样没福气……”说到这儿,段皇后已然哽咽了。

      她侧过头,收整好情绪,又继续说:“怜安十三岁就到我跟前了,她娘死了,爹又病了,下头还有弟弟妹妹,实在没了活路,她是为了家人入的宫,到了宫里也一样,想别人不想自己,我跟她说这样会吃亏,这傻孩子,说吃亏是福,当是积德,到死了,阎王爷会念她的好,来世叫她到个好人家去,现在她没了,满宫里都念她的好,她这一生没做过坏事,下辈子定然会过好日子。”

      “我叫人送了她的遗物,并上一些银子,已叫人送回她老家去了,我一定找出是谁害了她,给她偿命!”

      薄沅发起了愣,她知道是谁害了她,一定是他,但她不能讲,与人私通是大罪,叫人知道了,方怜安连身后名都没有了,就连段皇后都要落一个驭下不严的过错,更何况,要如何说呢?

      段皇后见她愣怔,以为她是累了,便说,“你先好好养着,这种事便不要费神了,我自会处理。”说罢便起了身,自然也不要薄沅送,由人扶着出了明辉殿。

      段皇后走后,薄沅还在发愣,她想着要找一个万全的法子,要有罪的人付出代价,只是想了许久,还是没有头绪,头更疼了。冬生便劝她躺下继续休息,她也是真的乏,确实需要休息会儿。

      才躺好了,有人来报,佟贵妃前来探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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