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故事集》程典

5、独角兽

　　经过了数天的休整，瓦伦蒂娜的生活渐渐回归正轨。自从那场宴会以后，玛西亚的公主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饮食和日常起居，她甚至感觉自己变胖了。

　　“您看起来可一点也没变，依旧是美极了。”在瓦伦蒂娜对着镜子左右比对腰部变窄了的长裙时，她的奶娘是这么回答的。但瓦伦蒂娜又回想起奶娘对于她的弟弟，也就是康尼王子那副臃肿身材的评价时，她就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了。

　　对于瓦伦蒂娜来说，今天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天——父亲请来的法师将会在今天来到王宫，这代表瓦伦蒂娜即将拥有第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具。在不被母亲允许学习魔法的以前，她总是莽撞又大胆地尝试着王宫里各种施法材料，从树枝到床头的布娃娃，“毛毛”身上掉的毛，甚至是从宴会偷来的银汤匙......有些东西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但大多数的尝试总是以不大不小的事故告终：她把卧室的窗帘腐蚀出一个大洞，在地板上留下无法擦除的污渍，甚至是被暴动的法术元素在手臂上烧出一道一道的伤痕。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至少瓦伦蒂娜这么认为。

　　玛西亚公主早早地来到了国王的会客室。她站在门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放轻了脚步慢慢推开门走进去。

　　“蒂娜，你来的很准时。”坐在王座上的是瓦伦蒂娜的父亲，玛西亚王国的国王。菲泽尔似乎和新来的客人攀谈得很投机，他带着和蔼的微笑转头望向瓦伦蒂娜。而黑骑士正静静地站立在不远处，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无生气的石像。

　　陌生的法师正伫立于王座一侧。那是一个披着破旧灰袍的女性，巨大的斗篷盖住了半张脸，形状姣好的红唇笼罩在帽沿的阴影下，嘴角似笑非笑的向上翘起。女法师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同样被包裹在斗篷下的仆从，与女法师不同的是，那人的兜帽下只有漆黑一片。

　　瓦伦蒂娜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她当然听说过这位在玛西亚红极一时的人物。被斗篷遮住面容的女人是“吕狄亚的独角兽”——梅珊德拉，一位大陆内顶尖的暗元素法师。瓦伦蒂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幸见到梅珊德拉本人，毕竟这位在大陆各地冒险闯荡的法师已经近百年没有返回玛西亚了。

　　“请允许我遮挡这张令人不快的面容，瓦伦蒂娜殿下。”女法师向着瓦伦蒂娜开口了，她的声音成熟而冷静，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镇静的力量。“我是梅珊德拉，更多人愿意称呼我为\'吕狄亚的独角兽’。”

　　瓦伦蒂娜激动地捏着手指只顾点头，她一时不知道该以何姿态回应。

　　“很荣幸为您效劳。”梅珊德拉说，瓦伦蒂娜无比好奇她是如何隔着兜帽视物的，“据陛下所说，您想要一支暗元素法杖，是这样吗？”

　　“对。”瓦伦蒂娜回答。她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任何多余的话。梅珊德拉略微勾手，她身侧的侍从便托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朝瓦伦蒂娜走来。

　　“这根法杖以沉香木为主体，奇美拉尾骨为杖芯，黑曜石作为杖柄及元素触发物。这些都是上好的法术材料......她很美丽，不是吗？”梅珊德拉说。

　　“把她拿出来，殿下，我会为您作最后的调试。”

　　那是一支红棕色的小型法杖，杖身以精湛的手法雕刻出簇拥的玫瑰花团的图案，而握把处是打磨得光滑的黑曜石。瓦伦蒂娜伸出手把法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黑曜石在掌心中的触感冰冰凉凉。

　　女法师开始了吟唱，深灰色的繁复法纹在脚下的地面闪烁，梅珊德拉创造了一个半圆形的透明保护罩，把彼此二人隔离在了大厅之中。

　　瓦伦蒂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睁大了双眼。

　　“这可以吸收暗元素，避免对外界造成伤害。”法术波动让防护圈内掀起了一阵风，梅珊德拉朝着瓦伦蒂娜勾唇，白皙的脚踝在猎猎作响的袍角下若隐若现。“请不遗余力地攻击我，殿下。”

　　瓦伦蒂娜攥紧她的法杖，紧张得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寒冰。她用微微颤抖的杖尖对准这位杰出的暗系法师前辈，一道漆黑的元素球便直直地向人射去——

　　元素球径直撞碎在半空发出令人心悸的滋啦一声，仿佛碰上了一面无形的屏障，而梅珊德拉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抬起。

　　“这就是您的全部能力吗？”她揶揄又不失礼貌地带着笑意发问。

　　但瓦伦蒂娜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惊喜和舒畅，这是她第一次毫不费力地释放出自己的魔法。黑曜石法杖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又像是由热血冲刷的血管，令她体内无法压抑的能量喷薄而出。她兴奋地挥动着手中的新武器，数个元素球自她的身侧悬浮出密集的弹雨，它们旋转着蓄力变大，随即朝着梅珊德拉投掷射击。

　　“很好！”吕狄亚的独角兽这才朗声笑了起来，她抬起手亮出那尖利的黑色长甲，朝她飞去的元素球纷纷拐弯撞碎在她们身周的透明屏障。“元素浓度很高，精度也不差，看来玛西亚要多出一位优秀的暗系法师了。”

　　瓦伦蒂娜不甘示弱地重新抬起法杖想要重新攻击，但她喘着粗气，在体力消耗下显得力不从心。

　　梅珊德拉了然地露出微笑，这让她本就上扬的嘴角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她轻轻抬手，身侧的保护罩便无声无息地消弭在空气中。偌大的国王会面室内整齐干净，丝毫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您会为瓦伦蒂娜殿下感到骄傲的，陛下。”梅珊德拉朝着菲泽尔国王微微欠身。

　　“我一向为我们玛西亚的小法师感到骄傲。”菲泽尔说，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瓦伦蒂娜殿下，黑曜石是您完美的元素触发物，但松香木并不适合您所擅长的攻击方式。”梅珊德拉说，“也许黑刺李木会更加方便施展这种密集的暗属性小型法术，需要我为您更换材料吗？”

　　瓦伦蒂娜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法杖，她已经对这位新伙伴爱不释手了。

　　“不了，谢谢您，我更加喜欢松香木。”她把法杖抱进怀里，王座上的菲泽尔也会心地笑起来。

　　“如您所愿，殿下，那么请允我离开。”梅珊德拉再次欠身，她又朝着菲泽尔行礼。

　　直到梅珊德拉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瓦伦蒂娜才忍不住欢呼起来。她冲到父亲的身边，给了菲泽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父亲，我能去花园玩一会吗？”她亲昵地拉长音调。

　　“当然，小黑龙，玩得开心点。”菲泽尔心情不错地补充，“不要让你的母亲——”

　　会面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粗鲁踢开，棕发的康尼王子正挥舞着一把木剑。他站定了直直望向菲泽尔和瓦伦蒂娜，又将目光投在了瓦伦蒂娜的法杖上。

　　菲泽尔愣住了，“嗨，康尼，你......”

　　康尼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大笑，他把木剑啪地丢在地上，转身撒腿就跑。

　　瓦伦蒂娜和菲泽尔面面相觑，国王露出了一个苦笑，“看来你的母亲很快就要知道这件事了，小黑龙。”

　　她捏紧拳头，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讨厌康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