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月对我眨眨眼》纪蝶

6、第六章

　　似乎是听见了贺灯的声音，时风微微侧眼，他歪了歪脑袋，那双如瑰丽宝石般的红色眼眸里升起些许散漫笑意：“嗯……你叫我？”

　　见状，贺灯一顿，刚要放下去的手再次抬起，他冷冷盯着眼前的人，寒声道：“你不是时风，你到底是谁？”

　　见贺灯这幅反应，“时风”像是有些惊讶，他扬起唇角，脸上却故作苦恼：“难道是我模仿得不够像？怎么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贺灯不答，他保持着与刚刚一样的姿势，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冰冷地对准眼前的人。

　　然而，“时风”似乎并不把贺灯的威胁放在眼里，他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下一秒，贺灯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这人却已从远处到了他跟前。

　　不过眨眼，时风的脸就在贺灯眼里迅速放大。

　　贺灯瞳孔急速紧缩，他的指尖正要扣下扳机，可“时风”却不避不让，反而用柔软的手掌包裹着冰凉的枪口，贺灯眸光微沉，抬眼望去，却见“时风”也正淡笑着凝望他。

　　“你很敏锐。”

　　这话像是在夸贺灯，可下一秒，“时风”话锋一转，他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贺灯接下来的反应，红眸里满是翻涌的恶意：“我的确不是你口中的时风，但……”

　　“时风”故意顿了顿，眼看贺灯的脸色越来越冰冷，他这才不仅不慢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这具身体可不是冒牌货，怎么，知道了这一点，你还要对我动手吗？”

　　说着，“时风”俯身向前，他左手轻轻抵住贺灯的肩膀，双唇则凑到贺灯耳边。

　　这是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见贺灯身体不自然地紧绷，“时风”笑意更深，他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呼出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贺灯耳边：“你可以开/枪，但你杀不了我，你只会杀了他。”

　　话音落下，贺灯的眼神依旧不变，但他的手指却慢慢收紧，手背处青筋暴起，半晌，在“时风”施加的压力下，贺灯终究还是慢慢放下了手，他黑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见贺灯放下手里的枪，“时风”耸肩，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刀，那是一柄纯黑色的刀，刀尖锐利，闪烁着寒芒，而刀身上则布满了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蛇一样紧紧缠住长刀，看上去既怪异又不祥。

　　红眸意味深长地瞥了贺灯一眼，“时风”轻描淡写道：“只是……来处理一些小事情罢了。”

　　“时风呢？”

　　怪物占据了时风的身体，那时风呢？

　　贺灯不知道事情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晚上所经历的意外比贺灯以往一整年所经历的还要多，他本是波澜不惊的性子，此时却忽地有些焦躁起来。

　　但是，这份焦躁和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恐怕连贺灯本人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你在意他？”占据了时风身体的冒牌货故意露出震惊的模样，他明明洞悉了贺灯的内心乃至灵魂，却偏偏要用恶劣的话语刺激贺灯，“你难道不是很讨厌他吗？”

　　怪物不知在时风身边待了多久，关于时风的事情，他似乎全都知道。

　　“我没有……”贺灯蹙眉，下意识想要否认。

　　“行了行了，”怪物懒洋洋摆手，他的视线惋惜地从贺灯身上掠过，“虽然我对你们的爱恨情仇很感兴趣，但现在……我还有要事在身。”

　　“哦，对了，”说着，怪物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恶意更浓了些，“如果你讨厌我的新宿主，那么……放心，今天过后，你不会再看见他了。”

　　贺灯呼吸微滞，他正想质问怪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怪物却不打算再回答他了，贺灯看着眼前的人先是用手掌摸了摸眼前的玻璃，随后又屈指轻轻敲了敲。

　　“好久没出来了……”贺灯听见怪物喃喃自语，“这世界变化可真多。”

　　一边感慨着，怪物另一边却咧嘴举起了长刀。

　　在月光的照耀下，长刀刀尖闪烁着寒芒。

　　怪物只是轻飘飘挥了一刀。

　　“咔嚓——”

　　眼前的玻璃墙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紧接着，这些声音越来越多，巨大的玻璃上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纹，最后，只听一声巨响，玻璃墙轰然倒塌！

　　玻璃碎片迅速向室内倒飞而去，划伤几个靠得离玻璃墙比较近的人。

　　室内寂静了一瞬，人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反应快的则尖叫着四处逃窜，而有些胆小的，则因为惊吓过度，双脚彻底软成了面条。

　　“时风”看见一个年轻女人跌坐在地上，对上“时风”的目光，女人的身体抖成了筛糠，她慌乱地抓住桌上的一把叉子，用尖锐的一端对准“时风”，试图保护自己：“不、不要过来！”

　　“感、感染者，这里怎么会有感染者？！”

　　“联系处理者，快点联系处理者，快啊——”

　　处理者便是处理感染者的人，他们隶属于官方特殊部门，与感染者一样拥有着极为特殊的能力。

　　男人声嘶力竭，一旁被他吼了一嗓子的人打了个激灵，总算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器，开始联系特殊部门，但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电话还未打通，那人手却一抖，通讯器就掉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面对同伴的怒视，那人连连道歉，他正要弯腰捡起地上的通讯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身体过来，抢先一步替他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谢谢……”

　　那人下意识地声谢，可当他抬手要去接过通讯器时，他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手中的动作猛地顿住。

　　少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便看见“时风”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他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通讯器：“你想要这个，是吗？”

　　“时风”诱惑着少年说出目的，少年下意识点了点头，但反应过来之后，他有飞快地摇了摇头：“不、不……我没有，我不想要！”

　　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比起笑，他看上去更像是在哭。

　　“那不需要？”

　　“时风”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不、不需要！”

　　“是吗？”

　　“时风”垂眸看着手里的通讯器，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不需要的东西？唔……那我该怎么处理掉呢？”

　　“随、随您喜欢。”

　　少年小心翼翼地用上了敬语。

　　“这样么？”

　　“时风”抬起眼帘，盯着眼前的少年，直到将对方盯得浑身冷汗津津，他这才淡淡收回了目光。

　　将通讯器随手一抛，“时风”抬脚碾了碾，不多时，原本被摔了两次即将报废的通讯器便彻底四分五裂。

　　这是最新出的型号，少年原本还有些心疼，可当他一抬头，对上时风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的心疼瞬间便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看着对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时风”颇有些愉悦，这人曾被小混混纠缠过，是时风路过救下了他，后来，这人便成为了时风所谓的“朋友”，可时风身世真相揭露后，也是这人最先疏远时风，嘲笑、奚落、愚弄，这便是少年最后回馈给时风的东西。

　　当然，怪物可没那么好心想要替时风出了这口气，他只是乐于看见少年因为恐惧而面目扭曲，涕泗横流的模样罢了。

　　“时风”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用手中的长刀轻轻抬起少年的下巴。

　　冰凉锋利的刀锋刚一触碰到少年的皮肤，少年就打了一个冷颤，汗水从他额头滑了下来，他的呼吸显而易见地变得急促：“时…时风，我、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了！别杀我！”

　　因为害怕和紧张，少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怪物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颇有些嫌弃，但他脸上神色不变，他依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且完全忽视了少年的求饶，他用一种分外轻柔的语气问少年：“你可以自己选择，是砍掉脑袋，是开膛破肚，还是……”

　　随着怪物的声音一点点变得阴冷，少年止不住地摇头，用眼神乞求怪物能够放过他。

　　“不、不，我不选！”

　　“那你是想让我替你选？”

　　怪物恍然大悟，他举起长刀，在少年脖子附近比划了一下。

　　“扑通——”

　　只听一听轻响，少年双脚软倒在地，也许是恐惧到了极点，他身下竟有一滩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渗出。

　　“……”

　　怪物动作一顿，半晌，他极为嫌弃地收回了刀。

　　“啧，真脏，杀了你会弄脏我的刀。”

　　怪物几乎将厌恶写在了脸上，少年却已顾不上窘迫，等怪物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少年满脑子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怪物将视线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人抖着身体抱住怪物的大腿求饶。

　　贺灯刚一越过满地玻璃渣，便看到了这一幕，他抿了下唇，眉心微蹙。

　　怪物倒是不讨厌旁人用一幅可怜、绝望的模样向他低声下气地求饶，不过，很快，他耳尖微动，眸光略微深了不点，不耐地“啧”了一声，怪物一脚踹开抱住他大腿的人。

　　“滚开。”

　　没时间了。

　　那些人要来了。

　　怪物烦躁地加快了动作，他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不多时，他提着手里的刀抓住了人群中正要逃走的女人。

　　时夫人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如湖水般浅淡的蓝色衬得她越发温婉优雅，尽管现在身处困境，她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将时千凡护在身后，时夫人抬眼看向怪物。

　　“时风，我时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养着你，也不曾在哪里薄待过你，现在你这么做，是想恩将仇报？”

　　闻言，怪物微怔，随后捧腹大笑：“有趣，人类当真是有趣，不曾薄待过？”

　　怪物都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不急不缓地重复着时夫人最后那一句话，半晌，他用指尖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意味不明地看向眼前的女人：“可惜我不是那个傻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不是你的孩子，可你还是养着他，不就是想把他当成——”

　　怪物的目光落在了时千凡身上，他盯着时千凡看了一会，直到将时千凡盯得满脸惧怕地低下头，他才缓缓把没有说完的话接上：“当成你孩子的替死鬼，你说，你们对他有什么恩可言？”

　　话音落下，举座皆惊，连贺灯都怔了怔。

　　怪物可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反应，他故意在时夫人面前伸手，想去触摸时千凡：“原来你就是……”

　　“啪——”

　　一声脆响，时夫人拍开了怪物的手，此时此刻，她的脸色在怪物的刺激下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俯身，一边将时千凡紧紧护在怀里，一边则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厉声问道：“你是谁？！”

　　此时的时夫人没了平时温柔的模样，她怀里的时千凡瑟缩了一下，觉得眼前的母亲一下子变得有些陌生。

　　“我是谁？”怪物笑了笑，将问题又抛回给了时夫人，“你不知道吗？”

　　时夫人脸色越发糟糕，她的双唇翕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但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就连贺灯，也只能隐约听见“亡灵”两个字。

　　“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怪物鼓掌。

　　时夫人将怀里的时千凡护得更紧，时千凡双颊憋得通红，竟一下子有些呼吸不过来，时夫人这才回过神，匆匆将时千凡松开。

　　“那么，想好死法了吗？”怪物举起刀锋对准了时夫人的咽喉，他耸了耸肩，“实在抱歉，根据契约，我必须杀了你还有……他。”

　　怪物指了指时千凡。

　　虽然这么说着，但怪物脸上根本没有半分愧疚。

　　被怪物用刀指着，时夫人面色有些苍白，但她依旧保持着镇定，目光冷冷地看着怪物。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

　　“哦？”怪物来了点兴致，他余光扫向一旁几个渐渐向自己逼近的能力者，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意外，他甚至笑吟吟地望向时夫人，“就凭他们，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