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戎》楚氏湘岚

2、01

　　2018年，江宁市局。

　　犯罪心理学顾问林卿桉拿着胸牌，确认了一下没走错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

　　“进。”周彤将登录的内网网页退出，换上刚点开的年终考核，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正好瞄了一眼来人，瘦瘦高高的个子，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有几缕碎发贴在耳鬓，白大褂似乎都被她衬得失了色。

　　“周队你好，我是新来的犯罪心理分析顾问，我叫林卿桉。”林卿桉将资料和胸牌递过去。

　　周彤又喝了口水：“哦，坐。之前跟我们一队出外勤的那个，年纪大了，组织上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所以调来了你——是应届毕业生？”她翻看着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卿桉，25岁，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于S大医科专业。大二时跟随导师发表论文，分析出新型毒品的分子式，名声大噪。同年，考下S大心理学研究生，后获得医学心理学双硕士学位。”

　　“我听说，是陆局把你从S大挖过来的？怎么想到干我们这一行？”周彤带着玩笑的意味，把资料合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腿蹬椅子转了半圈，看着林卿桉。这小丫头的眼睛是真的很好看，单纯透明，亮晶晶的，似乎，还隐藏着那么点的忧郁气质？

　　林卿桉直了直背：“因为喜欢。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年轻的警员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周队，出事了，钱队让你去开会，现在。”他看了眼站着的林卿桉，一瞬间呆了神，这是新来的顾问吗？挺好看的诶……

　　周彤站了起来，看了眼林卿桉：“行吧，小马，你带她去办公室，我先去会议室。”她拍了拍林卿桉的肩膀，“好好加油。”

　　会议室一片死寂，大屏幕上投着一张照片，钱长青正在介绍。

　　“死者赵全海，男，31岁，货车司机，家中妻儿尚在，普通家庭。12月12号尸体在402国道被发现，一刀毙命，左手被砍去。钱财均未被盗走。”钱长青翻到下一张PPT，是现场的照片，一个男子，左手被砍了，又剁成几截，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边。

　　角落响起一个声音：“凶手应该学过人体，一招致命，那个深度的话，应该是内脏受损，几乎不会流血。且砍断的地方，均是骨关节连接处，那里的骨头最容易拆卸……啧啧。”他右手不自觉地转着笔，一本正经分析着，还盯着尸体看得津津有味，引得在场人汗毛倒竖，周彤知道，是法医部主任苟和。年纪很轻，地位却不低，江宁市的警察没几个不知道他，是从上面直接调下来的，说是来基层受受磨练。

　　钱长青看着那抹自顾自分析案情的身影，镜片后的眼睛阴沉得可怕：“继续。”

　　苟和的笔“啪”一声掉在桌上，他走上前，指着那个尸体开始一点一点分析：“身上没有打斗痕迹，究竟是昏迷状态被杀，还是被人从后面袭击的，这个还要等我们去现场勘查。身高……一米七八，啧，腰部赘肉这么多，油水应该不错。但是402国道这么偏，除了跑长途的，很少有人经过，凶手在这里下手，以这样一种方式……”他本来是面对着照片的，说到这里，转过身来：“这就是你们外勤组需要干的事情了，我建议立刻出警，另外再带一两个刑侦的兄弟。哦对了，”他看着刚进来的周彤，笑了一下。

　　“周队队里不是新来一个犯罪心理顾问吗？还是双学位的硕士，S大毕业的，正好法医科的同志前几天刚解剖一具尸体，现在还在休息，那就带她一起来吧。”

　　周彤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拒绝：“别，她才毕业，都没拿过手术刀，就让她去看尸体？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竟然选了这个职业，还担心什么入门早晚的吗？带她一起。”

　　虽然之前就知道苟和的傲气和不近人情，但也没想到这回态度这么强硬。周彤扭头对坐在后座的林卿桉说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懂这姓苟的发什么疯，竟然让你个刚毕业的小丫头去……”她抱怨了几句，驾驶座上的马海祥提醒她：“周队，到了。”

　　402国道很偏，靠山，案发现场已经封锁，交警在看见市局的人之后，松了一口气，上前和周彤握手：“您好，我叫赵诚，叫我小赵就行。”

　　周彤点点头，正准备问现场的情况，一扭头却发现林卿桉不见了。

　　“人呢？”

　　已经和队员忙起来的小马听见她的喊声，一边戴手套一边跑过来：“您问谁？小林？她已经去看尸体了啊。”

　　“什么？！”周彤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找林卿桉，不能让她出事。出乎意料的，林卿桉很淡定，拿着一把小镊子，和苟和两个人围在尸体身边，不知在讨论什么，苟和那个难缠的家伙，竟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竟然还笑了。

　　“苟主任，你看啊……”

　　苟和对这个称谓感到很暴躁：“别，叫主任的时候别带姓，我们差不多大，你就叫我名字吧。要是你真要叫主任，那也别带姓。”

　　“好的主任。”林卿桉揭开死者的眼皮，眼球充血，眼窝深陷，应该是没有休息好就上路开车，说不定还喝了酒。“这人，吸烟嗜酒，身体状况应该很不好。说不定……还长期服用某种抗生素。”

　　苟和惊了惊，这些他确实也看出来了，但是没想到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经验竟然这么丰富，这如果从没出过外勤，那这真的就是叫天赋异禀了。

　　“而且，凶手应该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杀人的。不为钱不为财，这人由外到内衣服都不是什么品牌，很明显就是普通家庭，手上的戒指，周大生的。如果是为了满足某种变态的欲望，那么不可能仅仅剁掉一只手，分尸喂狗，丢在公路上开车碾压，或者是一片一片剐，都比这来的痛快解气。”这些案件，都是有真实事例的，当初的报道不知吓了多少人。林卿桉却用一种不平不淡的语气说出来，淡定得很。

　　苟和站起身来，随便招呼了个人：“你把这个尸体抬回市局，我们先回去验尸。”

　　小警员点着头去做了，林卿桉却仍然蹲着，看见草丛中有个什么闪蓝光的东西，拿起来装进了口袋。

　　走过周彤身边的时候，她笑了笑，温润如水，似乎刚刚那个分析尸体冰冷干脆的人根本不是她：“周队，我建议你，还是先查查他的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