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和他的蚌精》十颗太阳的月球

4、第 4 章

　　翌日，天还未亮，季淼就起来了，吃了点东西，摸了摸大贝壳，出门了，带着他的背篓和小水桶往海边去。
　　路过赵家的时候，赵大娘正在院子里忙活，看见季淼，忙招呼：“淼哥儿，这么早去拾菜啊？先来大娘家吃了饭再去。”
　　“不麻烦大娘，我吃过了。”季淼笑眯眯道：“昨儿跟着赵大哥赵二哥卖了许多海菜，今儿要早点去，这几天要再多做点呢。”
　　“你这孩子，别把自己累着了，有事就跟大娘商量，知道不？”
　　“好，大娘放心！”
　　赵大娘是心疼季淼，季家搬来村里的时候，他还是个只会爬的小婴儿，这孩子是她看大的……本来季家夫妇放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谁知道……
　　季家夫妻出事之后，她本想让季淼来他家一起生活，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季家夫妇对季淼的照顾，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显得比村里一般大的孩子要稚嫩的多。可是后来季淼自己拒绝了，说会守着父母牌位好好生活，让他们别担心。她也就不好再劝，毕竟季淼家在渔村里也算是有积蓄的，季小哥儿又是家中独子，万一村里有闲话让两家生分了就不好了。
　　赵大娘想法保守，觉得季小哥儿要是个有主意的，能想开，学着自己撑起家来，那他们家就平日帮衬一把，等过几年他大了，再帮他说一门好亲事，小夫妻一起过日子，就更好了。
　　也算是……对得起跟季家这十来年的邻里情分。

　　季淼到了海边，照例拾了海菜，然后拿出一个小耙子，开始扒沙子。他昨天兴奋过后，又想到按他家的方法制作腌海菜，不仅过程长，而且最后量也不大。以往家里主要来源还都是靠着爹爹每日摆摊子挣的，现在只有他一人，他力气小，手艺也不精，目前还撑不起爹爹的摊子，必须想想其他能做的。
　　所以今日他就决定趁着退潮，挖一些沙蛤回家，试着腌一些。蛤肉虽然量少，但是因为挖沙子费工夫，事后处理起来费事，蛤肉极易存沙，很少有渔村愿意大量提给吃食铺子，所以价格比海菜要贵上许多。
　　季淼倒是不担心，他爹娘熬汤和腌的小菜里面，都是有蛤肉的，他知道怎么处理，反正卖珍珠的钱够他吃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刚好用来做一些新的腌菜。
　　就是……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蚌精，所以有了这个主意之后，还特意问了他家那个大贝壳，可以不可以做这个？大贝壳当时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征求它的意见，不过还是说：很好。顺便还夸了他……
　　大概是因为蛤蜊和海蚌不是同类吧
　　那就好……以后吃这些贝，就不算吃蚌精的同族了。
　　季淼默默的想。

　　直到太阳升起，季淼才抱着小水桶回家。
　　“淼淼哥哥，先生家的小哥哥刚刚来找你。”赵家小妹一看见季淼，忙跑过来。
　　“先生找我有事？”
　　“小哥哥说、先生让你有时间去一趟他那里”小姑娘传完话又蹦蹦跳跳找小伙伴玩去了。
　　赵家小妹口里的小哥哥是赵家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最小的孙子，比季淼大三岁，平日都跟着先生住在渔村里。这位老先生的家也不是本地的，据说是早年来过这里，十分喜爱这里的风光，年纪大了便决定过来定居。
　　村子里人淳朴，而且这位老先生气度看着不似普遍人，所以从村民到村长都对这位老先生十分敬重，他来了之后又在家里开了个学堂，教村子里的小孩一些启蒙读书，还不收钱。这一举动简直让赵家村上下视他为神仙一般的存在了，尽管看着先生家不像缺钱的，村里人还是三天两头送去各种吃食海味，老先生倒是来者不拒，每次都笑眯眯的让家人接了。大家看老先生好说话，每次有什么写字写信的事情，就带着新鲜海味上门去，就连村长也喜欢找先生商量事情。
　　季淼家也不例外。
　　那时季家夫妇跟村里其他人想法也差不多，不求孩子考取功名，就是会识字、写字明事理就非常足够了。而且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孩子，本来也养的娇，就期望他多学点东西，将来在镇上某个轻松些的活计。所以自从先生定居赵家渔村以来，季家夫妻去镇上摆摊子，是不怎么让季淼跟着的，总是做些腌海味，让他带给先生，然后在先生的学堂里学些东西。
　　老先生平时和蔼，但是教起书来十分严肃，其实村里上学的小孩子多是有些怕他的。而且小孩子爱玩，家里没什么要求，学的也就稀里糊涂的。但是对于很季淼这个小孩儿，老先生却是十分喜欢的，不但乖巧听话，学习起来也是极认真的。不过他看的出来季家显然也不希望孩子将来科考做官，而且季淼本身的性子也不适合。就收起了将季淼往仕途方向培养的心思，安心做个乡下的启蒙老先生。
　　季淼上了几年的学，对老先生是十分敬重的，一听先生找自己有事，给蚌精换好了水，连小瓷盆都没仔细看几眼，就匆匆出门了。
　　临走顺便带上他做的腌海菜。
　　先生的家在离海边最远的村口，据说当时是老先生的另一个孙子选的地，因为怕祖父年级大了，住得离水近了易染病。季淼当时听他娘亲说的时候就不太明白，为什么离水近会染病呢？爹娘不是常说当初他们搬来赵家村，就是因为自己住的离水近了不容易生病么？

　　季淼快到学堂时，远远就看见先生家的小仆在门口迎他，一看到他就使劲挥手。
　　“小砚哥”季淼小跑过来。
　　“小淼你怎么才来？小少爷有事刚去镇上了，让我留在这儿等你。”
　　“小哥哥找我有事？”季淼一头雾水：不是先生找他么？
　　小砚是先生小孙子身边的小厮，大家年龄相仿，在村子里也经常玩在一起，只拿季淼当个几天没见的小伙伴一样聊天：“先生昨日问起你，小少爷说许久没见你了，起了个大早去寻你不在，又赶着去镇上，这才没见到。”然后又小声道：“小少爷回来就被先生教训了，说明明他自个儿要寻你去玩，却借着先生的话把你叫来。”
　　季淼听了，心想的确是小哥哥的行事做派无疑，同时又觉得小伙伴惦记着自己，心里又有些高兴。他这一个多月，除了出事那几天浑浑噩噩的，之后就喜欢躲在家里跟蚌精聊天。不是他不想跟其他人说话，只是他不太喜欢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说的话也十之八九是安慰他的话……这总能让他想起爹娘...已经不在了。
　　“先生呢？”人都来了，季淼肯定是要去见先生的。想想先生一直对自己多有照顾，他这几日确实有些疏忽了。
　　“先生在书房，我带你去。”

　　老先生听到季淼来了，赶紧放下书来，他这几日都不用教学，月前的大难殃及了许多户人家，其中又有失去亲人的，先生就放了这些孩子两月的假，让他们没事再来就行。
　　老先生家因离海远，家里又不是靠海营生的，那场灾其实对他们没有什么实际影响。但是毕竟在村里住了好几年，跟大家都熟识，又相处得不错...
　　本来以为这村子里平平静静的出不来什么大事，这次的事情让他心上也受了些许影响，没想到他活了一大把年纪，遇到这种生死之事，还要受他那未及冠的小孙子开导……因此当他听说季家夫妇出事了之后，赶紧派人把季淼接过来了。他无法想象这个乖巧的小孩会受多大刺激，当时看到人来了之后，他就觉得不好，赶紧请了大夫，只说是受了刺激，汤药只治标不治本，还是要人自己想开才能好。
　　那时候季淼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把先生家一向没心没肺的小少爷都吓到了，想着法的劝，最后还是听到说不要让他爹娘担心才有了些许反应，没等大家的心完全放下来……
　　季淼就从先生家跑了。
　　当时先生家完全乱了套，小少爷带着人就往季淼家跑，先生也赶紧派了人去村里。当他们赶到季淼家时，家里没人，也不见有人回来的迹象，大家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一群人惊动了隔壁赵家，几句话一解释，赵大哥先反应过来，带着人就往海边去寻。

　　所幸赶得及，在海滩上找到了浑身湿透了……正在痛哭的季淼。

　　先生直至今日回忆起那天，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