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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时疫 ...

  •   第三十五章/035

      听了季景铄的话,方和豫久久的沉默了。

      之前,席老也曾告诉过自己,方和懿留着是个祸端,只有将祸首连根掐灭,才能永绝后患。

      但自己为何不杀了方和懿?又为何也没有处死那个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母亲’?还将方清月养在宫中?

      他就是要他们看着,他们曾经毫不犹豫抛弃的弃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令人望尘莫及的位置的。

      他要他们眼红至死,摧残他们薄弱的精神,让他们知道,真正的王者不需要靠杀戮来建立威望。

      但似乎不杀一些人,别人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帝王。

      世人皆知帝王无情,那不过是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权力一旦沾手,就没人愿意将其轻易放开了。

      “陛下,当断则断,如若方和懿不除,他的党羽也很难肃清,再者,虽说不能草菅人命,但不管哪个时代都是杀人偿命,你当初被方和懿一路追杀,若不是手拿男主剧本,你早就不知饮恨西北多少次了。”

      季景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底也没有多少的笃定,毕竟他在法律的保护下长大,知道法的约束性。

      “是啊,当初被他追杀,我真的想过要亲手杀了他,”想起那段为了躲避方和懿的追杀跟翠珠东躲西藏的日子,方和豫眼底蒙上了一层迷蒙,“可你知道吗?我看着那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想,与其磨灭了另一个自己,倒不如折磨他的精神,让他看着我站在光里的样子,如此,岂不是更让人快意。”

      “阴险得很。”

      季景铄撇撇嘴,一死了之总比活着受罪强,但有的人偏偏不允许让人死,这也算是另类的报复了。

      “阴险?”方和豫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将洗干净的衣裳挂到一旁低矮的树丛上,随后在季景铄方才休息的石头上坐下,“我要是阴险,早将方和懿做成人彘了,那岂不是更毒辣更阴险?”

      季景铄哑然,他又想起了被做成人彘的白翰采,顿时浑身一阵恶寒。

      “怎么了?”

      看着打了个寒战的季景铄,方和懿有些疑惑。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季景铄强颜欢笑一声,拿起换洗的衣裳直奔河道中央去。

      等季景铄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方和豫在石头上躺下,望着满夜空的星星,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院子里数漫天萤火虫的时光。

      那段时光无忧无虑,什么烦恼都没有,翠珠待他视如己出,从未苛责谩骂,若是方和懿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也许现在的自己,也已经被翠珠逼着娶妻生子了。

      想到这,方和豫脑海里浮现了那晚上被自己扑倒身下楚楚动人的...季景铄。

      方和豫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这么一捏,眼前就浮现了无数张季景铄的笑脸,方和豫看得心焦,索性又闭上眼,耳边却又多了季景铄的笑声。

      “....见鬼。”

      季景铄收拾完脏衣服回到河岸边时方和豫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方和豫为了政事殚精竭虑的,便未将他叫醒,季景铄轻手轻脚地将洗好的衣裳晒到一旁,四下环顾之后发现只有方和豫身边的空处能休息,于是放轻动作走了过去。

      等坐到方和豫身侧,季景铄才反应过来,河水声哗啦啦的这么大,自己慢动作轻手轻脚的意义是什么?

      方和豫动了动,手换了个位置,正好搭到了季景铄盘着的腿上,季景铄看着熟睡的方和豫,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了回去。

      在马车处等了半天的云闽迟迟不见两人回来,但他也未发现周遭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些担心二人在河边出事,便来到河边,看见了靠在一起的两个脑袋,松了口气后回到马车里拿了块厚厚的毯子给睡在河边的两人披上。

      晨光熹微之时,季景铄抬起酸涩无比的眼皮,接受了又得继续赶路的事实。

      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起身将其收好,方和豫正在收两人的衣裳,见着季景铄醒了,面上有些热,喊了季景铄一声便匆匆离开了河岸,季景铄看着方和豫几乎是跑的脚步有些迷茫,但还是半眯着眼睛跟了上去。

      半梦半醒的季景铄端着手里的毯子眯着眼看着眼缝里若隐若现的路直直的往前去,不曾想在快要走近马车的时候咣当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季景铄被撞得眼冒金星,他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便看见了方和豫的下颌线,没看太真切的季景铄伸手就来。

      他伸出手在方和豫下巴上来回蹭了蹭,随即还啧啧两声,“不错不错,居然没有双下巴。”

      方和豫:?

      “醒醒,该赶路了。”

      方和豫无奈,只得捏捏季景铄的耳垂,云闽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不着痕迹地别过了脸。

      被捏了耳垂的季景铄浑身像是被通了电一般彻底清醒了。

      方和豫先一步上了马车,季景铄摸了摸被方和豫捏红的耳垂,感觉自己浑身燥热,估计这会自己整个脸红脖子粗的,还好云闽避开了,否则真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马车开始疾驰,季景铄找了一个比较舒心的姿势靠着准备再眯会,昨晚怎么的就不知道在河边睡着了,这会总感觉嗓子有些发痒发涩,如果没有云闽的那条毯子,估计自己今早是起不来了。

      这副身体多少还是过于羸弱了,要是换成以前的自己,在水里泡个一晚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方和豫倒是没什么大碍,他见着季景铄睡着了,便将自己盖着的毯子盖到了季景铄身上,睡梦中的季景铄呓语了一声,等方和豫好奇凑近,季景铄的脸偏了偏,薄薄的唇瓣擦过了方和豫凑近的脸。

      砰的一声,方和豫捂着被季景铄嘴唇擦过的脸往后退去,不小心撞上了身侧的茶方几,发出了一阵声响,云闽停下赶马的动作,掀起帘子一角,“陛下,怎么了?”

      方和豫稳住有些摇晃的身形,坐定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没什么,就是刚刚颠簸了一下。”

      云闽放下帘子继续赶马,方和豫舒了口气,看着没被吵醒的季景铄,心底有些疑虑,于是抬手在季景铄额前探了探。

      手背传来灼热的触感,想来季景铄应该是昨晚吹了河风染了风寒了。

      “云闽,赶快些,季景铄发热了,得先找个医馆瞧瞧。”

      于是马车有一路疾驰,在正午时分,抵达了下一个城镇。

      季景铄烧得头晕脑胀的,等颈肩部传来针刺感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马车内景,而是一处陌生的房间。

      “季公子你醒了,需要喝水吗?”

      云闽站在一旁,看见季景铄转醒,便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

      季景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喉咙里的干涩感得到了些许缓解。

      “我们现在是在何处?”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加上脑袋似乎有千斤重,季景铄明了自己估计是感冒了,昨晚就不该逞能跟方和豫在河边睡了一晚,方和豫身体底子好扛得住,自己这个小身板却是不经造。

      “我们现在在夜陵县,离南浔不远了,不出一日便可抵达南浔。”

      云闽将空杯接了过去,又给季景铄倒了一杯水,季景铄接过之后又将它喝了个干净。

      “陛下呢?”

      季景铄四下环顾一番,却未见着方和豫。

      “陛下在外面,公子要见陛下吗?”

      季景铄摇摇头,“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继续赶路吧,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耽误了整个南浔的百姓。”

      说完,季景铄便挣扎着起身,云闽正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去扶一扶的时候,方和豫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季景铄准备起来,快走几步到床前将季景铄的动作给按了下来。

      “你染了风寒,大夫说喝了药之后要先休息,你怎的就起来了?”

      “先去南浔要紧,我的病不打紧,过两天就好了。”

      季景铄这话可没半分假话,毕竟以前自己感冒发烧一般都不会去看的,都是多喝点热水晚上在被子里捂捂汗第二天起来就神清气爽了。

      方和豫未应允季景铄的话,但也不想季景铄心底自责,便答应季景铄等他好好休息一晚上便继续启程赶往南浔,南浔有齐繁坐镇,加之霍浦泽在接到方和豫的密令之后就已经派人前往南浔助力齐繁,方和豫几人晚到些时候也不会酿成大错。

      等三人来到南浔城外时,遇上了一队正在守着城门的士兵,为首的士兵见到方和豫几人的马车便拦了下来,声称南浔现在不进不出,云闽将悬夜司的金牌给士兵看了一眼,士兵便立马夹着尾巴放行了他们的马车。

      季景铄从侧边的小窗看着马车外的萧条之景,心底满是悲愤。

      自打进入了南浔地界,被洪水冲垮的田坝、树林比比皆是,各种动物的遗骸暴露在日光下,满地的腐臭味还在继续,举目四望比比都是满目疮痍。

      进了南浔城,四处都是双目无神骨瘦如柴的灾民。

      “齐繁不是已经来了吗?怎么感觉这再请还在继续?”

      季景铄话音刚落,骑着马面上蒙着白布的齐繁跟另一个男子便匆匆赶来。

      齐繁先丢给了云闽一块白布,示意他先蒙住口鼻,随即他来到马车前,递了两块白布进去,“陛下,城内突发时疫,短短两天时间已经死了几百人,属下已经尽快将患者与其他人分隔开了,庄副将来的时候带了两位军医,他们此时正在溯理时疫的源头,但暂时没有任何定论。”

      简单说明了城内的情况之后,齐繁带着两人去了下榻的驿馆。

      简单修整之后,季景铄便让齐繁带着他去看看生了时疫的病人,虽说季景铄不是医科出身,但老爸是个医生,下班之后也会偶尔给家人科普科普国家的一些法定传染病,这也间接导致了为何季景铄自己到了二十四五岁还是个生瓜蛋子。

      世人皆知大涝之后必有大疫,但南浔洪涝之灾已经过去了数月,而今已是深秋时节,这个节点出现时疫,倒是有些让人寻不着痕迹。

      “时疫过于凶险,你自己身体还没完全好,去凑什么热闹?”

      方和豫拦住戴好白布就要往外走的季景铄,“你留在这,我随齐繁去看。”

      季景铄掰开方和豫的手,“陛下,你是皇帝,那般凶险的地方你去凑什么热闹,我虽然不是专家,但多少经历过几次疫情,如果时疫一旦扩散,就会带来很大的危害,我们要尽力不让时疫继续扩散,北慕营可是有数以万计的士兵,若时疫真的扩散开来,疫病将会如同洪水猛兽般爆发,若没有得到有效防控,死亡人数将会不堪设想。”

      “军医都没办法的事,你去了也是无用。”方和豫自然也是不想让季景铄身处险境。

      季景铄不理会方和豫,转身便和齐繁离开了房间,方和豫意欲跟上,却被一旁的云闽给拦了下来。

      “陛下,时疫来势汹汹,这件事情就交给季公子去处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的。”

      想起南浔的蛀虫,方和豫心底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

      季景铄跟齐繁来到隔离着患了时疫的百姓的地方,周围已经被官兵用围栏围了起来,原本他们打算将患了时疫的人都送到城外的山上隔离,但在发现时疫时患者人数已经开始陡增,如若继续转移,只会造成更大的播散。

      “齐统领,你让手底下的人去寻大量的石灰过来,在这个住所周围撒上一圈,一天撒两次,若是南浔石灰用尽,便去隔壁县市购置来,还有,周围一里地最好不要让百姓们继续居住,否则他们也有可能会染上疫病。”

      季景铄正要离开,一个军医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齐统领,又送来了几个,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整个南浔都会有疫病,到时候...”

      军医的话没有继续下去,但季景铄知道这没说完的话的末尾是什么内容。

      古时候医疗条件落后,一旦发生时疫,所能想到的便是求神拜佛祭祀鬼神,如此一来非但对疫病没有半点阻拦的作用,反而只会因为人群聚集而导致疫病蔓延速度加快,若是一个村寨或者是一个县城都出现了疫病而且难以控制,那么最后的结果便是毁村。

      用一场大火、数万人的性命来阻断疫病的继续传播。

      这个处理办法虽惨绝人寰,但在医疗条件匮乏落后的时代,似乎也是最好的一个办法。

      “先生,第一个发病的病人可还活着?”

      追根究底,还是要弄清楚第一个病人的发病经过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还活着,不过今日他的病情愈加严重了,已经快说不了话了,老朽估计,他活不过今晚了。”

      军医长吁短叹,他虽是尽力去救治这些得了疫病的人,但奈何疫病来势汹汹,根本无法抵挡。

      “那可有查清是具体是怎么引起的吗?”

      南浔夏季遭了涝灾,导致秋季田中颗粒无收,各处村民田地中粮食大幅度减产,既是已然遭了灾难,就会没有足够的粮食,百姓为了生存,只能绞尽脑汁寻找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从老鼠洞中掏来的粮食,亦或是臭水沟里的老鼠,都会成为百姓们口中的食物。

      念及此,季景铄抓住军医的胳膊,“这个病人可是曾吃过老鼠?”

      军医点点头,“老朽询问他时他已然神志不清,但有人曾见过他在水沟边捡了一只死老鼠来吃。”

      鼠疫是最烈性的传染病,时至今日都是国家的甲类传染病,老鼠身上携带的鼠疫杆菌经过一定的渠道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在短时间内会造成大面积感染。

      《山西通忘》中记载①:“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由此可见鼠疫的传染性极强,身体素质差的人早上染病,傍晚就饮恨西北,当时百姓为了躲避鼠疫四处逃窜,而携带鼠疫杆菌的难民在逃窜途中又将病毒传播给了临近的县市,进而导致了鼠疫继续侵犯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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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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