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鸣黄昏》莫道真

17、第十六章 藏宝图（1）

　　“在哪？”海盗乌拉尔船长这么问着，这个银灰色眼睛的男人像是审视猎物一般将视线牢牢锁住，而手中的弯刀随着威胁落了几分——直直地抵在来安泽脖子上。

　　站在安泽斜前方的胖子脸色焦急，想要说些什么，但安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举起来双手。

　　“藏宝图嘛……当然是在这船上咯。”在海盗乌拉尔变得不耐烦之前，安泽继续说到，“可是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毕竟……”

　　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

　　“人多眼杂。”

　　海盗乌拉尔也抬起头，目光扫了眼船上众人，他冷笑一声：

　　“没事。直接说吧。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有什么见不得的？”

　　安泽还没开口，就感觉脖子上的刀更近了一分，然后，他就听见海盗乌拉尔船长压低的声音：

　　“还是说——你压根不知道具体下落，刚才那些话都是你拖延时间的借口？”

　　不只是海盗乌拉尔这么想，甲板上的人也大多是这个想法，连带着安泽附近的胖子和水手长都投来担忧怀疑的目光。

　　——如果这家伙真的知道另外半张藏宝图的下落，又何必和他们兜什么圈子？在之前被拿刀威胁的时候直接说出来，换自己一条小命不好吗？又怎么会到后面惹出这么多事？

　　“哈……怎么会呢？”安泽轻笑了两声，他没有慌张，高举的双手依然示意着自己的无辜，并且暗自嘀咕了一句，“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我在你们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

　　而听见他这句嘀咕的人，都不想对此作出回答。

　　“我给你十秒的时间。”海盗乌拉尔船长显然不想和他废话，他冷冷地俯视着安泽。

　　而在安泽开口说话之前，他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计时：

　　“——五。”

　　“嗯？？”安泽的脸上充满了疑惑，“等一下？？前面五秒呢？？”

　　“——三。”海盗乌拉尔没做理会，他很诚心地注视安泽，想要送安泽上路。

　　“停停停——停一下！”安泽赶紧比了叫停的姿势，“你们海盗数数都是这么数的吗？数学老师会哭出来的吧喂！”

　　“一。”海盗乌拉尔冷淡地说着。

　　伴着这话音落下，手中弯刀迫不及待用力，像是等候已久一般——胖子罗德眼疾手快地扯着安泽后领往后一拖，海盗的弯刀堪堪划破这人飞扬起来的棕红色的围巾。

　　与之伴随的是安泽疯狂的咳嗽声，他虽然免于变成海盗乌拉尔船长刀下的亡魂，但几乎被自己的衣领和围巾勒得快要窒息。然后他颤颤巍巍地冲着胖子竖起大拇指。

　　这一指不知是赞叹胖子机警还是感谢在死在敌人刀下之前先差点死在自己人手中。

　　而胖子压根没有理会他，他全身心戒备地注视着海盗乌拉尔，时刻警戒这这位海盗头子的再次袭击。因此为准备躲避下次袭击的胖子，并没有松开他扯着安泽后领的手。

　　海盗乌拉尔冷淡地俯视着他们，在遁甲已经破裂后，这个明显不能短时间内再聚起遁甲的胖子也再不是他任何阻碍了。

　　“等一下……等一下……”安泽好不容易从胖子手里扯回了自己衣领，甚至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他艰难地捂着脖子，看向海盗船长乌拉尔，声音有些颤颤巍巍，“你们根本不信我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是吧……”

　　这位海盗头子没有说话。

　　“你们还真是……”知道自己在信用方面被怀疑的安泽悲哀地扫视了一圈众人，他安慰自己不要去计较，揉着脖子，开口说到，“那这样吧，我直接带你们去拿那半张藏宝图，不就好了？”

　　这副笃定的模样让海盗乌拉尔皱起眉，他仔细审视着安泽，目光微变：

　　“——你……真的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是很难为这家伙拖延多久死期的。比起去拿藏宝图，在这情况下胡乱地指认他人，说些看见这人在哪拿着藏宝图云云的话，然后互相争执辩驳，才能更好地拖延时间……

　　所以，海盗乌拉尔船长不得不重新考虑这家伙的话了。

　　“当然。”安泽扭了扭脖子，总觉得自己的脖子最近有些多灾多难，“不过，拿到另半张藏宝图，得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

　　他这么说着，目光越过海盗乌拉尔船长看向一处，笑了笑：

　　“——能把你船长室的钥匙给我吗？帕特船长。”

　　帕特船长抬起头，他依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安泽。

　　而安泽这话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里，激得甲板上沸腾不已——这其中纷乱的喧杂声中，满是质疑：

　　“怎么可能在船长室！”

　　“那地方我们搜过了！不可能！”

　　“这家伙果然在戏弄我们！他压根不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他在说谎！”

　　“杀了他！”

　　这此起彼伏的叫嚣声让胖子心道不好，他偷偷往海盗乌拉尔那边望去，暗中祈祷着。

　　而也不知是不是这祈祷奏效，海盗乌拉尔船长竟然一反常态，没有立即对安泽出手，而是皱着眉打量着，思索着什么。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安泽却笑了起来，他没有急切地解释什么，也没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而是很坦然地转过身，向着那些议论纷纷的海盗们——

　　热情挥手。

　　这样子活像掉进了什么粉丝见面会现场。

　　那边的骂声和嘘声更大了。他的动作让这些海盗更加盛怒。

　　而安泽仿佛听见的不是这些声音，挥手更加热情了。

　　渐渐的，那些海盗骂累了，声音也小了。而这家伙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睁开眼瞅瞅他们，就差把“怎么不继续了？”几个字写在脸上。连最后还在坚持的海盗都闭上了嘴，脸色格外难看，就像是突然吃进了一只蟑螂一样，张不开口，还有些犯恶心。

　　看到这幅情景的胖子没由来地眼皮一跳，他现在更新了对这位‘医生’拉仇恨能力的认识，并且表示为这家伙的心脏折服。

　　值得庆幸的是，安泽接下来似乎恢复了正常，没再插科打诨了。

　　“斩下我的头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像你所见，我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就算翻出花还能逃出这片海洋吗？”安泽看向海盗乌拉尔船长，“和我去「海鸥号」上的船长室确认是否有藏宝图，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如果真的没有，再斩下我的头颅……也不迟吧？”

　　安泽真挚地说着。

　　海盗乌拉尔船长皱着眉审视了他好一会，收回了刀。

　　船桅上的一只渡鸦安静地注视着甲板上的一些，它黑色的身影隐藏在帆旗后，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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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泽往船长室走去。紧随其后的是海盗船长乌拉尔，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甲板上那些蠢蠢欲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海盗，成功阻止了他们想要跟上的想法。而水手长眼珠子一转，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后面，对那些怒目而视的目光毫不在意。

　　胖子罗德想了想，还是咬牙跟了上去，琢磨着就算真的拉不住，好歹能帮医生收个尸。而少年波尔扫了眼甲板上的人，又看着安泽他们离去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身为整座船的拥有者，船长室的居住人，帕特船长这才慢悠悠地走了上去，像是对前面那堆像强盗一般闯入他人居室的人毫不介意一般。他依旧沉稳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依然难以看出具体神情。而他快要走上楼梯时，余光瞟见有什么正在走来。帕特船长微微一顿，目光看去——

　　是那对父子。

　　那个父亲依然因为蓬乱的头发看不清面容，而手上裸露出一点的，满是褶皱的皮肤足以显露苍老的年纪。那个小孩也一如既往的古怪，依然将脑袋埋进衣服里，看起来格外怕生。

　　帕特船长对这两名乘客没太大印象，也不记得他们是为什么要出海。他的目标从不是这两人，因此对于凑数的，用来混淆视听的也并不在意。

　　而现在这名苍老的父亲拖着沉缓的步伐走来，他后背弯驼，每一步似乎都耗费了很大力气，怀里抱着小孩，慢吞吞地走着。

　　帕特船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短短停留了一会儿。

　　他大约猜到了这对父子的意图。

　　无非是他们害怕被就此抛下，落进海盗堆里，因此便想跟上和那些‘乘客’抱团。

　　……可跟着上去也不见得就安全了。

　　帕特船长这么想着，倒也没有劝阻。

　　人数对他来说是够了，就算再死上一些也无所谓。

　　因此他收回了目光，继续往上走着。

　　那位年迈的父亲却在原地驻足了一会，蓬乱头发下的双眼似乎在凝望着，似乎又什么都没看。等到帕特船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他才佝偻着身子，缓缓跟上。

　　而这时，安泽已经到船长室门口了。他摸着下巴琢磨着。

　　一般来说小帆船是没有什么上层建筑，因为第一甲板之上的构造会对航行产生些许影响。而「海鸥号」这个规模的帆船有一层船尾楼就差不多了——但它却有两层。而且看样子还都修了挺久了。这船长室在上面一层，下面一层却被锁了起来，没人知道装了什么。

　　——要不下次想办法夜游进去……？

　　安泽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但很快这些思绪就被抛至脑后了——因为那些跟上来的家伙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这些注目，让安泽拿起船长室钥匙的手都有些发颤。

　　——可真令人害怕。

　　安泽控制着手，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

　　海盗乌拉尔船长的视线也停在安泽身上，他甚至没有往里面望一眼——毕竟帕特船长的船长室他们早就搜查过，非常详细地收查了几遍，一无所获。而安泽偏偏一副笃定了里面有藏宝图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好奇后面的发展了。

　　他也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无能的骗子。

　　胖子他们的目光倒是被船长室内部的布置吸引，他们跟着安泽走了进去，四处打望着。这船长室里其实没什么东西，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储物架，一个挂钟。几乎是一眼能望穿的布置。

　　床上就一床被子和枕头，已经被海盗们翻烂了。他们之前甚至拆出了里面棉絮，确认过没有藏起来的物品。而床垫里，床下，也都被搜查完了。

　　安泽看了一眼，便越过去，直直往着书桌和储物架的方向走去——这也是整个船长室里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书桌上是一张摊开的航海图，上面明确地标记着一些「海鸥号」航行过的地点，很明显这并不是海盗们要找的那一张。

　　安泽摸着下巴在桌子前站定，打量着这张航海图。海盗乌拉尔船长已经走了过来，银灰色的眼睛盯着安泽，手扣到腰间的弯刀上——大有一副这人胆敢用这张图糊弄自己，就立马砍下去的架势。

　　胖子在旁边叫苦不迭，目光一直在安泽和海盗乌拉尔身上来回，祈祷着医生这次能够靠谱一点。

　　安泽不动声色地把围巾裹了裹，遮住自己衣领。

　　庆幸的是，安泽好像只是好奇地在那里瞅了瞅，很快移开了目光，看向储物架。

　　——这倒是最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上面放了一些装饰品，像是烛台，灯盏，酒瓶，或者一些航海在各地收集的雕像之类的东西。

　　不过遗憾的是，那里也早就被海盗们检查过，海盗乌拉尔船长很清楚那里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藏宝图，甚至那些黄铜做的发旧的装饰品，海盗们连抢夺都不愿意。

　　——但帕特船长这船长室真的太干净了。海盗乌拉尔见过不少船长往自己的船长室里面放宝箱，藏各种金银珠宝，但帕特船长的船长室，抛开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藏宝图不说，其他的……连个有点价值的珠宝也没见着，活像是这位船长对金钱不感兴趣一般……

　　……可这明明是条商船。怎么会有不爱钱的商人？

　　海盗船长乌拉尔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安泽蹲下身，在储物架上敲着，指节敲击木板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难道……？

　　海盗乌拉尔船长一愣，一个猜想就浮现在脑海。

　　——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可能没被海盗们搜查的时候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