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鸣黄昏》莫道真

16、第十五章 海盗（完）

　　“山迪。”海盗船长乌拉尔喊出了水手长的名字，他沉沉地看着来人。

　　这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在海盗乌拉尔的视线下有些瑟缩。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壮着胆子向海盗乌拉尔船长这边走来。

　　整个甲板的人都注视着他，其中不少目光很是复杂。

　　而水手长山迪并不畏惧，他甚至一一扫视过去，和这些人对视——而大多数人都脸色难看地收回目光，虽然免不了嘀咕几句。另外一小半的人依旧在恶狠狠地看着他，甚至在和水手长目光接触的时候，这些人的面部格外狰狞扭曲。

　　“该死的叛徒！”

　　“挨千刀的混杂玩意！”

　　这小部分人正是「海鸥号」的幸存者，他们的情绪在看见水手长的时候达到了极点，他们怒视着，叫骂着，叫喊着。

　　而水手长山迪对此只是掏了掏耳朵，不屑一顾。他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也更不会在意他们的反应。

　　他走到海盗乌拉尔船长面前，脸上已经挂上了谄笑。

　　“看来你在这些人里并不受欢迎啊。”海盗乌拉尔船长冷笑了一声，这么说着。他收回了劈在遁甲上的刀，转头看向水手长山迪。

　　——说实话，在这次奇袭「海鸥号」中，水手长山迪起了很大的作用，算得上是大功臣一位。可海盗乌拉尔依然对他保留意见，即使是他们海盗这些道德底线算低的人——但对这种背叛而另寻新主的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好感，毕竟在船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嘿嘿。哪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罢了……”水手长不以为然，“都是为了生存嘛。”

　　海盗船长乌拉尔再没有说什么，因为水手长说的也是实话。

　　而身为被遭遇了背叛的苦主，帕特船长竟然也没说什么。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是将表情焊死在了脸上，怎么也没有起伏波动。即使亲眼面对害得「海鸥号」被彻底击败的罪魁祸首，帕特船长依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和不甘。

　　相比那边一时变得不知是剑拔弩张还是怎样的微妙的气氛，胖子非常机警地选择了闭上嘴。他的眼神溜达，遁甲依然警惕地显现，而压着安泽的手却松开了。

　　而安泽也终于得以有机会抬起头——刚才胖子几乎要把他摁进地里。重获自由的安泽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目光快速四下打望着。

　　然后安泽和胖子的目光对上了。

　　安泽眨了眨眼睛。

　　胖子也眨了眨眼。

　　“你又是为什么阻止我？”海盗乌拉尔船长再次问到，他注视着水手长山迪。

　　水手长的注意力也在这时转到了海盗乌拉尔船长身上，他浑身紧绷，知晓自己若是此时不能交出一个让海盗乌拉尔满意的答案，那自己肯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乌拉尔船长。”水手长开口说道，他低头以示尊敬，目光不与海盗乌拉尔接触，“「海鸥号」上的这些乘客，他们来头都不小，所以以我之见……用他们做要挟，来谋取更大利益，比直接杀了他们更加划算。”

　　“他们……”海盗乌拉尔船长回头看了眼，冷哼一声，“来头不小？”

　　胖子和安泽呆在厚重的遁甲里面，非常乖巧。

　　海盗乌拉尔收回了目光。

　　水手长当然没准备就此说服乌拉尔，因此他接着道：

　　“帕特船长从出海到现在，四五年的时间，从来是老老实实地进行往来贸易，根本不曾接受船员之外的人登上「海鸥号」。而这次，突然一反常态，接受了五名乘客，不觉得很奇怪吗？”

　　海盗乌拉尔船长微微眯起眼睛，水手长的这番话的确让他陷入沉思。

　　——只是……

　　乌拉尔侧头看了眼安泽和胖子。

　　胖子和安泽呆在遁甲里，无辜地抬头看向他。

　　海盗船长乌拉尔收回了目光。

　　——他怎么也不能想出这些家伙到底有什么大背景……

　　他再余光往后随意扫了一眼……

　　——有背景的家伙能像那个鬼样子？临死前给人拜早年？

　　这么想着的海盗船长乌拉尔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那两个该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家伙竟然不见了？！

　　海盗乌拉尔猛地一转过身——

　　嗯？

　　安泽和胖子依然在他不远处，在厚厚的遁甲下面好好呆着。这两人听见了动静，纷纷抬起头，一个比一个无辜地看向他。

　　海盗乌拉尔沉默地和这两人对视着。

　　……难道是错觉？

　　乌拉尔皱起眉，转回了头。可他还是心底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可转过来明明一切正常……那俩家伙也好好地在那遁甲下面站着……

　　——不对！

　　海盗乌拉尔船长脑袋里闪过了这俩家伙后面的海盗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于是水手长山迪正想继续开口说什么，就看见海盗乌拉尔船长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猛地又是一个转头！

　　那两人依然莫名其妙地睁大了无辜的眼睛和海盗乌拉尔对视。

　　“……”海盗船长乌拉尔拧起眉审视着他们。

　　安泽和胖子一脸迷茫。

　　海盗船长乌拉尔目光移至他们身后的海盗，而那些海盗在接触到他目光后纷纷低下头。

　　“……”最后海盗乌拉尔还是败下阵来，他紧锁的眉头预示着这人依旧没有放下的戒心。

　　但乌拉尔的注意力还是转到了水手长山迪上。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的胖子和安泽瞬间变了脸。安泽转过身手在脖子上一比划，朝身后的海盗一歪头，胖子阴测测的目光扫视了圈海盗们，威胁地举了举遁甲，大有‘你们敢多说一句，我就把遁甲砸你们身上’的意思。

　　而海盗船长乌拉尔并没注意到这些，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水手中，开口说道：

　　“你刚才说的算有点道理，但说到底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连确切的证据都没有，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水手长咽了口唾沫，他本来准备开口胡诌，想着给安泽编个什么身份糊弄过去。可嘴还没张开，对上了海盗乌拉尔的视线——水手长觉得自己任何的谎言都会被这双如野兽般的眼睛识破。

　　所以，最终，水手长都只能动了动嘴唇，一个字的声音都没发出。他本身也只是因为笃定了安泽有更多的值钱的宝贝，但仅仅就得到了一颗红色宝石，没能获得更多的东西，因此不甘心，料想着救下安泽一命，榨取更多利益。而水手长山迪也不可能将红宝石的事公之于众，毕竟那么做之后宝石的归属就成了问题。所以，现在他根本没什么能够证明安泽‘背景不凡’的证据……

　　——何况看海盗乌拉尔的意思……

　　水手长山迪冷汗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从后背流下。

　　——他原本觉得只是几个乘客而已，保下来不成问题。可现在却隐隐有了种引火上身的感觉……

　　——但像他这种人，早已习惯了富贵险中求……

　　水手长的目光开始偏移，带着些许焦躁和躲闪。他一边害怕和海盗乌拉尔船长对上目光，一边又不太甘心，因此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盯上的这只肥羊能够自救……

　　然后在他的目光在转到海盗乌拉尔船长身后时……可疑地顿住了。

　　海盗乌拉尔几乎是想都不想，在第一时间发现水手长山迪的表情变得微妙的时候转过了身——

　　然后他就听到了哐当一声响！

　　那两人蹲在遁甲下面，一脸惊恐地望着他——甚至那刚紧急具现出来的遁甲还在不停晃动打转，活像什么不锈钢盆被扣在了桌上一般。那“哐哐哐”的响声刺激着海盗乌拉尔的脑袋里的每一个细胞。

　　海盗乌拉尔冷着脸和胖子，安泽对视。

　　而这两人虽然被抓了个现行，还是倔强地摆出之前的样子，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试图蒙混过关。

　　可海盗乌拉尔哪可能这么放过他们。

　　他总算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了。

　　海盗船长乌拉尔眼睛往下一瞥，目测了下这两人离自己的距离，不怎么去想也明白了这两人在干什么……

　　然后他快被气笑了。

　　——敢情这俩家伙趁着自己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吸引，搁这儿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他一看向别处就撤了遁甲，偷偷往外面溜；他一要转过头就立马具现了遁甲，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是吧？

　　——哦，可能还不是立马，是还带预判的？

　　海盗乌拉尔船长冷笑一声，也不多言。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将刀刃用力朝下一甩，那折射的寒光晃过安泽和胖子的眼。

　　水手长心脏咯噔一跳，他看着海盗乌拉尔船长一步一步朝胖子和安泽走去的步伐，疯狂地挤眉弄眼，朝安泽使着眼色，示意他快跑，整个人的五官都要扭曲了起来。

　　而安泽在艰难地接收了水手长的信号后，看着逐步走来，面色阴沉，毫无表情的这位年轻的海盗船长，咽了口唾沫，坑坑巴巴地开口：

　　“我……我是……一名在外游历的医生……”

　　——都什么时候了，还记着这虚假的人设！

　　水手长也快被气笑了，他盯着安泽的面庞格外扭曲。他看着这家伙躲闪的目光，便知道这人肯定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就他那演技？就这假扮游医的模样？

　　谁会信啊！

　　水手长山迪索性直接开口，打断了那家伙接下来完全看不过去的胡诌。他看向海盗乌拉尔船长，说到：

　　“尊敬的乌拉尔船长，您别听那家伙胡扯。他不可能是一名游医，以我之见，到更像是什么出门在外的贵族子弟……我们只需要抓住他，想必他身后的家族很愿意付一大笔钱……”

　　“想必他的家族也很愿意花一大笔钱来买他的骨灰厚葬吧。”海盗乌拉尔船长这么说着，已经站立在胖子和安泽的遁甲面前，他冷冷地俯视着遁甲里的这两人。

　　胖子在这眼神下有些发抖，他的遁甲上的裂痕需要好些时间来修复，因此这遁甲依然薄弱，只需要用力一击就能破开——绝对是顶不住这位盛怒的海盗船长的！

　　“乌，乌拉尔船长……”水手长山迪还想出声阻拦，他做最后的挣扎，“那，那小子的确很可恶，但是他身后的背景不明……要是他家族报复……”

　　“那就让他们来海上吧，和这家伙的尸骨一起沉到海里。”海盗乌拉尔船长完全没受到水手长的影响，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手中的弯刀笔直地朝着遁甲劈去。

　　——来不及了！

　　胖子和水手长一下子都变了脸色，他们盯着落下来刀刃上的寒光。眼见着那柄弯刀就要劈在遁甲的裂缝上来，胖子硬着头皮将安泽挡在身后。而这时，一个声音从他后面颤颤巍巍地传来：

　　“……啊，对了……我知道另外半张藏宝图在哪了。”

　　海盗乌拉尔船长眼神一变，他的弯刀已经击破了遁甲，闻言收力，才堪堪止住弯刀下劈的趋势。

　　胖子和水手长都为这惊变吓得心脏上下起伏，活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医，医生，他们真的是误会你了……你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治疗人低血压的医生对吧……”胖子捂住心脏开口。

　　“……以后有什么重点能不能先说啊！”水手长也一瞬间感觉到了肝痛。

　　“这不……才想起来嘛……”安泽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知道另外半张图的下落？”

　　海盗船长乌拉尔并没理会这些打岔，他的注意力被刚刚那句话牢牢吸引。他沉沉地直视着安泽，手中的刀刃依然悬在安泽头顶几厘米处。

　　伴着破碎的遁甲碎片散落消失，这个琥珀色瞳孔的男人笑了笑。

　　他说：

　　“啊，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