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渡个劫》雀小公子

12、道士威武

　　“为师要歇息了，小薄，你这是要出去？”
　　亥时，城内早已一片寂静，五曲道人看徒儿收拾着小布包，披上蓝色纱衣，戴上儒冠，一身学生打扮，看是要出门。
　　曲薄把小布包绑在腰上，拍了拍：“去郊外看看有什么邪物。”
　　“可惜这里的愚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不然定收收他们的报酬，每人三五文钱，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啊。”五曲仿佛看见一堆钱从眼前溜走，甚是可惜。
　　他这徒儿啊，勤奋好学，自学的道法不只是纸上谈兵，还着重实战磨练自己，他这师傅完全没法比。
　　曲薄望向正整理床被的师傅，笑笑：“师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财了？”
　　五曲一听，猛地转身，手指徒弟：“自从养了你这个败家徒弟！”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五曲瞪了瞪徒弟，摘下腰间小荷包，打开瞧了瞧，颠了颠，一脸不满意，“今天赚的钱都不抵你用掉的物品的材料费用的五分之一。”
　　曲薄不在意今天赚的钱，安慰师傅：“赚钱还不简单，放心，回去之前，我保证给师傅您孝敬一笔大的。”
　　五曲双眼闪烁：“哦？那好，你今晚出去溜达，打听打听，哪儿有大户家里有鬼魅作祟的。”
　　“我会留意。”曲薄随口应付一声。
　　见徒儿向门走去，五曲忙道：“徒儿啊……”
　　曲薄放缓脚步，转头望向师傅。
　　“那修仙之事……”五曲面部慈祥地望着徒弟，若徒儿有这个志向，他会鼎力相助。
　　曲薄笑道：“师傅，顺其自然吧，祁霞所言之事，不可完全相信，那处飞升遗址，我自是要去探个究竟，这也是份机缘，谁人都不想错过，只是，不是现在。”
　　五曲内心荡漾，犹豫了一下，厚颜问徒弟：“如果那飞升之地是真的，为师也想碰碰运气，你说，为师能否获得好处？”
　　不待徒弟回应，五曲又忙补充：“为师自知斤两，不求得道成仙，只求长命百岁……”
　　凡人不敢梦成仙，想活的长点，正常吧。
　　曲薄闻言莞尔：“师傅只求长命百岁，那不太难，我能帮师傅达成愿望……”
　　“真的？你如何办到？”看徒弟说的轻松，五曲不禁质疑，降妖除魔他相信徒弟，长生的事要是也能办到，那他徒弟不得是半仙？
　　“当然没那么轻松，师傅，你有空多练练，练身体，好让肉身能承受得住丹药的冲击。”曲薄给师傅希望。
　　看徒弟如此有信心，五曲高兴地笑起来：“哈哈，真是我的好徒儿，为师省得。”
　　知道徒弟早为自己打算，五曲甚感欣慰，喜滋滋地准备宽衣入眠，又叮嘱着徒弟：“夜里小心点啊，哦对了，记得把那瓶子带走。”
　　他可不想跟蛇妖单独共处一室，要是有个意外，蛇妖破瓶而出，他就惨了。
　　“放心吧师傅，这家伙我随身携带。”曲薄扬了扬手中的瓶子，打开房门走出去。
　　夜清冷，曲薄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一阵风吹来，衣袍飘动，地面上那道长长的身影越来越淡，很快便消失不见。
　　街道旁，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
　　“哐啷——”一户人家的窗户关上，屋里，男人抓抓头，迷惑地对正在铺床的妻子道：“他娘，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着，我刚才看到外面有个男人被风吹走了……”
　　“被风吹走？”妻子一听，手顿住，抬头望向相公，嗤笑着，“呵呵，那个男人得多轻啊？”
　　妻子回头专注手上的活儿，摇摇头：“我看你啊，是累着了，赶紧歇息吧。”
　　郊外，一道人影在风的托送下缓缓落地。
　　曲薄负手望望四周，意识到黑暗不利于步行。
　　他转了转，折来几根树枝，双手灵巧地摆动着。没一会儿，一束小火苗在简单的小灯笼中燃起，在黄纸中散发金光，给这凄凉的黑夜点燃了一丝希望。
　　手提小灯笼，曲薄在冷风的陪伴下，从容地走进荒山野岭。
　　寂静的山林中，有虫鸣，有沙沙的风声，还有一束火苗孤独的飘荡。
　　曲薄无视黑暗，一步一步地于山间走动，走过陡坡，走过不见道路的草丛，走过干涸的小池塘，看似漫无目的，或者他在寻找什么，又或者在等待什么。
　　走过了小池塘，曲薄忽闻附近有声音响起。
　　“公子～”声音娇柔，好像是姑娘在呼唤。
　　曲薄应声停住脚步，惊慌起来：“谁？”
　　“公子～”轻柔的女声在空中回荡，随风传开。
　　曲薄左右转头望望，视线最后落在身旁的沟渠上，他带着怯意询问：“是谁在说话？”
　　这沟渠杂草茂盛，盖住渠道，瞧不见下面景象，一股腐烂之气中含湿气溢出，冲鼻难闻。
　　“公子，救命～公子～”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来，虚弱、飘渺，透着一股吸引力。
　　曲薄不由自主地向腐烂的沟渠走过去。
　　“公子～救救奴家～”
　　飘渺的声音从杂草凌乱的沟渠中飘出来，在这凄凉的夜里显得诡异，但在曲薄耳中却甚觉悦耳，令他想快些见到声音的主人。
　　曲薄停在沟渠旁，忽觉双脚沉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
　　他低头，左手将长袍撩开，火光之下，隐约可见两只黑手在拉扯他的脚踝。
　　视线内，黑色烟雾在沟渠破败的杂草上弥漫开来，渐渐勾勒出一道人影。
　　上半身向那渐渐成形的人影倾斜去，曲薄的双脚坚强的立于原地，他整个人已失去平衡，但就是顽固的不倒下。
　　在那黑影成形之际，曲薄将右手握着的小灯笼高举，金光大肆散发，瞬间便将黑影笼罩。
　　他厉声喝道：“哪儿来的厉鬼，想上小道的身！”
　　“啊——”沟渠下传来凄惨的哀嚎，不断有黑雾冒出，皆被金光挡住。
　　感觉脚上的拉力减弱，曲薄手指缝中出现两道符咒，分别射向双脚，准确的拍在黑手上。
　　符咒发出的金光压制黑雾，黑雾渐渐消散，但仍顽强的扒拉着曲薄的脚不放。
　　手掌一翻，曲薄手中出现他今晚雕琢的玉石，玉石被写满符咒的黄纸包裹，中指一弹，玉石向黑影冲去。
　　他抬起手式竖立于眼前，定神运起念力，操纵玉石吸收黑雾。
　　“啊！”沟渠下的声音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充满了怨念，“救我，救我，为什么不救我，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杀了你——”
　　声音似男似女，似在耳畔低吼，又似从地底传来，充满邪恶气息。
　　曲薄稳住身体，笔直站立，专心致志，口中振振有词。
　　僵持了好一会儿，小灯笼的黄纸燃起，金光大增，厉鬼才败阵下来，被曲薄吸入玉石中。
　　“回！”曲薄潇洒地伸手一捞，收回玉石，这才松了口气。
　　将玉石放入包中，他擦擦额头的虚汗，然后点燃一根蜡烛，这才有时间查看自己的脚。
　　只见白皙的脚踝上清晰的印着手掌样的黑痕。
　　“啧啧！”曲薄拍拍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他并不感到疼痛，若未发觉，邪气会渐渐渗入身体，吸取人的血气，使身体慢慢衰败。
　　不过，曲薄并不担心，既然打算今晚来寻找厉鬼，他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他取出药瓶，倒出粘糊液体在痕迹上，用火烘干，让药膏紧贴在伤痕上。
　　忙活了一会儿，曲薄起身伸了个懒腰，观察了一下四周，视线回到沟渠上游移。
　　他为难了。
　　尸身就在这沟渠下，夜里挖尸，可真是吓人，重要的是，他一个人在这深山里挖土，太累了。
　　考虑了片刻，曲薄转身离开，决定明天再解决这个问题。
　　另一边黑暗的森林中，也有人在行动。
　　“杨大，等等我们啊……”
　　“没断手断脚的，快点……”
　　三道人影于黑暗中摸索，速度不慢，但脚步凌乱，显得惊慌失措。
　　“杨大，我们已经离开乌云峰，没事了吧……”三福捂着发疼的腰，大口喘气，“我们歇息会儿吧？”
　　杨大不回头：“要歇你自己歇。”
　　稻宝摸摸额头的汗，劝三福：“三福，待找到城镇才安全，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没有邪物也有毒蛇猛兽，忍耐忍耐吧。”
　　他们仨醒来时，太阳正往西下，身处之地是森林边缘，心有余悸，他们没心情去探究自己是如何脱离妖口的，只管跑。
　　跑出乌云峰范围，天已黑，他们是又累又饿，接着又忙着找休息的地方。
　　在这荒山野岭里他们是不敢休息了，只放心有人烟的地方，奈何迷了路，他们越走越看不到曙光，这会儿跑到了哪儿，他们都不知道。
　　三福咽咽口水，不知第几次了，他想说他要解手，但又不敢一人在这黑暗中蹲着，只能忍耐。
　　过了一会儿，三福实在忍不住了，刚想说话，就听到稻宝兴奋的声音：“有人，快看快看，那，那里！”
　　“哪儿，哪儿！”三福气喘吁吁，扒着兄弟的手臂望去。
　　只见远处漂浮一抹黄光，那点光在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别急，”杨大扬手，喘着气平复心情，“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自是希望是人，好人，但荒郊野外的突然出现一个人，也是不寻常。
　　稻宝连连点头：“杨大说的是，在这种地方遇到人，往往没好事，对方可能都不是人……”
　　“啊！”兄弟吓着三福了，他拽着兄弟的衣裳，“那我们快远离那个脏东西吧……”
　　妖怪之后又来鬼怪吗？
　　不要啊！
　　“好，我们快走，省得引来祸害。”虽然可惜，杨大也不冒险，他要找的人，是住在有房屋有烟火气的村庄、城镇里的人，不是这般可疑的东西。
　　没走两步，三福声音颤抖着道：“杨，杨大，那玩意是不是朝我们飘过来了？”
　　稻宝望过去，还真是，那抹光亮正朝他们飞来。
　　“啊！快走快走！”杨大愣了愣，紧接着撒腿就跑。
　　“杨大，等等……”稻宝吓得拖着兄弟，他可不想再见到什么妖魔鬼怪。
　　尽管他们反应快，灯火还是追上了他们，与他们距离不过十来丈，清晰的飘入他们的视线内。
　　三福吓得哀嚎：“饶命啊……”
　　令他们崩溃的是，不见人影，只有一盏黄纸小灯笼悬浮空中，仿佛一只发光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三人瑟瑟发抖，赶紧跪下磕头：
　　“大仙，饶命啊，我们日后为大仙立位，一生供奉，为大仙祈福……”
　　“原来不是野鬼啊。”黑暗中传来慵懒的声音，一道人影进入灯光范围，身影拉得老长。
　　“大仙……”
　　“饶命啊……”
　　三人埋首不敢看，肩膀抖个不停，忽然，杨大僵住身体，顿了一下，他微微抬头，视线中出现的身影，使他心里的恐惧消去了不少。
　　杨大大胆抬头，只见眼前立着一个手提灯笼的年轻书生。
　　另外两个人慢半拍的也反应过来，纷纷抬头，带着恐惧、疑惑和期待望着突然出现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杨大警惕，又担心期待落空，来的是歹人。
　　“放心吧，我不是鬼怪。”曲薄向前走，将灯笼提高，打量着三人，也让他们看清他。
　　三人下意识地远离陌生人，边爬起来边退，显得狼狈。
　　杨大盯着靠近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曲薄张开手臂展示自己，很坦然：“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这一身学生打扮，还看不出来吗？
　　“你，你可能是……是妖怪变的……”稻宝大胆地发表自己的怀疑，也是提醒同伴不要轻信陌生人。
　　一提到妖怪，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人面蛇身的怪物，使他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
　　曲薄悠哉地笑笑：“若我是妖怪，你们想想我有必要变成这样靠近你们吗？直接张口把你们吃了不就好？”
　　三人安静，想想那人面蛇身的妖怪，眼前人确实没必要多此一举。
　　夜风吹来，冷气缠身，落难三人再次颤抖，是真的冷。
　　曲薄也不想在冷风中闲聊，便问重点：“好了，别担心，我是道士，把你们的遭遇告诉我，你们碰上吃人的妖怪了吧。”
　　“你是道士？”三福上下打量曲薄，满眼怀疑。
　　“我是道士。”曲薄给予肯定，手指夹着一张符咒，潇洒地一挥，符咒飞向三福，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落在他眼前。
　　三福愣了愣，低头看着符咒，没心没肺地捡起来，顿时展露笑容，不过，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太好了，道长，请你救救我们吧。”
　　杨大伸手把三福手中的符咒顺过去，仔细瞧了瞧，抬头看着曲薄，不说话。
　　三福伸手，从杨大手中迅速收回自己的符咒，然后塞入胸口，紧贴着。
　　稻宝也跟着道：“请道长救救我们。”
　　不管此人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求一求也没损失，或许还能获得好处呢。
　　曲薄打量着他们，摸摸下巴，露齿一笑：“小道自是为降妖除魔而来，告诉我那妖怪在哪儿，我好奇，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三人面面相觑，面色茫然。
　　最后，杨大代表发言：“道长，我们确实遇上妖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逃脱妖口的，只知道我们在森林晕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出来了……”
　　听了三人的讲述，曲薄了解了情况。
　　“乌云峰，长着人脸的巨蛇，成精了啊，呵呵，有机会真想见一见。”看着冒险失败的三人，曲薄对那乌云峰来了兴趣，那里有吃人的妖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有趣。
　　倒霉三人对视着，这道士好有胆量，看来是个有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