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默契（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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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突然戴它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拉开抽屉时，看到了，想戴而已。
季商玖打领带的速度很快，秋叶珃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赶，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一直到季商玖出门，回头时眼神里全是惊讶，他才开口说话。
“拜拜。”秋叶珃干巴巴地说。
这一幕像极了电视剧里送丈夫出门的妻子，不过他并不像电视剧里的演员一样那么配合，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季商玖将秋叶珃的拧巴都收在眼底，他像往常一样微笑，临走前仗着身高优势，在秋叶珃额头亲了一下：“我会早点回来，中午吃饭记得等我。”
秋叶珃点了点头，待到目送季商玖进了电梯，他才关上公寓的门，靠在门上摸了摸额头。
触感只是一瞬间的柔然，几乎留不下来，公寓里只剩他一人。
自他工作以来，便鲜少有单独时间待在家中，如今季商玖不在家，他又觉得无趣，之前他可以忙着备课，如今却是连课也不用备了。
闲寂之下，便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门打开的时候他甚至还不算清醒。
每天上午来打扫的保洁显然没想到家里还有人，平日里这个时候家里都没人的，如果有人她肯定不回来。她猜测，这一次能碰巧遇上，大概是因为季三公子忘记说了，所以她刚进门时还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人之后，才摸了摸心脏舒了口气。
不过，打扫卫生到底会起动静，过了一会儿，秋叶珃醒了，他是知道上午会有保洁人员的，所以不是很惊讶。
“打扰到您了吧，实在不好意思。”考虑到秋叶珃休息，保洁只是简单收拾了厨房和卫生间的垃圾，并没有动其他东西。
“没事，我刚才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您是冯姨？你好。”秋叶珃坐直身体并主动打招呼。
“您好，我不知道您在，所以今天过来了。”冯姨赔笑道。
她确实有些意外，毕竟之前她从其他员工那里听说过这位秋少爷的脾性，他们都说他是从底下城市来的人，不爱说话，人倒是很温和，但也有普通人的倔强，比如明明可以借着季家从而事业上一步登天，却偏偏当上了普通的高中老师。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告诉您不用来。”秋叶珃并不知道对方内心还有这么多想法，他站起身后走向厨房，从储物柜中拿出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继而又走到妇人身旁，将水递了过去：“您出汗了，休息一会儿吧，其他的不用做了，您可以早点回去。”
“可……”冯姨欲言又止，她以前是在季家老宅工作，也是知道季商玖有洁癖的。
“没关系的。”秋叶珃说，实际上他依旧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这也是他的私心。
既如此，冯姨并未停留，检查完电路和其他设置正常后，她向秋叶珃说了再见，便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屋子又恢复到安静的状态，安静的有些可怕，就连秋叶珃这样一个学物理的人都有些疑神疑鬼，他回到卧室，拿起了搁置在吉他架上的琴，按着和弦随意拨弄了几下，后来不知怎得，就拨到了季商玖写过的歌上。
他唱歌不好听，对于歌词也并不是特别熟络，所以没过一会儿，他将琴扔到一旁，重新躺到了床上。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待在家里，如果没有邵峫来找他玩，他的一天就会一个人无聊地度过，比如因为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开着电视机写作业，一直等到晚上叶念秋回家。
叶念秋回家后他总是要回答问题，譬如作业写完了吗，吃饭了没，考试了没，考了多少分。如果不幸那一次考试他发挥失常，类似于从第一名划到了五到十名，他就要在叶念秋面前来一场自我检讨，分析错题错在何处，为什么会错，最后在来场保证，保证自己下次不会这样了。这种情况的改变，要到他进了医院之后，叶念秋终于不像之前那样苛刻，可他却开心不起来了。
秋叶珃一直觉得自己在某些地方上表现得过于偏执，像是这次辞职，如果叶念秋还在，大概还会唠叨他一番。辞职既是临时起意，又像是深思熟虑，他一点后路都没有，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再找个工作。一直待在家中的话，且不说本身不算金丝雀了，恐怕只能是一个不那么愚蠢的寄生虫。
很多人会说，当金丝雀没什么不好，这往往是配偶具有能力的表现，他承认且并不排斥，但显然，他并没有作为金丝雀的资本。金丝雀尚且还能讨好自己的主人，而他呢？一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病秧子罢了。
这般想着，秋叶珃打开平板，打开邮箱和各种应聘网站，思考工作地点。看着眼花缭乱的招聘信息，秋叶珃不禁感慨自己这可笑的自尊，简历是足够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工作的动力与活力。
他何尝不知道季商玖内心的想法，季商玖能帮他解决一切麻烦，可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想面对。很多时候，季商玖也沉默着，对方明明知道他明白，可依旧不说话。
这样的扯皮总是出现在他和季商玖之前，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去经年，他越发明白叶念秋当日的忠告，比如过去的他并不清楚幸福是什么样子，并不确定他和丈夫的未来，并不能保证他和丈夫婚姻能够得到上天的祝福。他很天真，天真到想要配得他的丈夫，就像是很早之前网上那些人猜测的一样，他只是个学习能力稍强的小镇做题家，却贪图和季商玖之间维持一种平衡和平等，这样的行为，一如当年他生病后三番五次违背叶念秋一样。
离婚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深知这是对季商玖的不公，却又心存侥幸，认为对方不离开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习惯、执念才和他继续这场有些困难的婚姻。最初的天真想法是如果他们分开，或许季商玖能够获得新的幸福，他再也不需要用众多药物来缓解易感期来的不适，他可以拥有正常的婚姻，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然而结果是什么，他洒脱地一走了之，最后还是需要季商玖来解救。
秋叶珃已经很久没有想到Levin了，在他病情没有好转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像是禁忌魔咒，他不敢想自己和Levin之间发生过什么，即便季商玖说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不敢相信。他觉得自己不忠于这段婚姻，不忠于季商玖。他自认为并不在乎所谓的身体上的贞洁，可当他面临这种情况时，却又下意识反胃。而当意识恢复正常时，又不得不开始思考和Levin的事，开始质问自己。
为什么没有识破Levin的骗局，为什么能耽于Levin的谎言？
如果没有这场婚姻，他和季商玖的关系会不会更简单一些？
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那份平等的关系吗？
他为什么不能像季商玖希望的那样，平平静静地听他规划一切就行了，那样不是更简单吗？
他的辞职是不是很像笑话？如果叶念秋在，会不会也觉得他幼稚？
这些问题在他的脑海中徘徊，秋叶珃想了很久，他重新躺到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什么都没有。再睁眼时，季商玖一身家居服，此时正靠在床侧，拿着二合一电脑，在忙工作。
见人醒了，季商玖伸手裹住了秋叶珃的手，轻轻攥着，也不用力。
秋叶珃任他揉捏，他本来半睁着眼，结果又闭上了。
季商玖看了他一眼，看对方睡意仍浓，也就没有再说话，而秋叶珃就这样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又睡了个回笼觉。
他就像是睡不够一样，不吝惜于白天的光阴。
等到秋叶珃再次醒来，看到的是季商玖坐在床上，没有睡觉，也没有玩电脑，就那样枯坐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翻了个身，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发现下午三点了。
“还想睡吗？”季商玖问。
他没吃午饭，肚子有些空，回来时秋叶珃在睡觉，也就没有打扰，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唯一担忧的是秋叶珃不按时吃饭、饭点混乱会对健康不好。
秋叶珃因为刚睡醒，眼睛还水汪汪的。他没直接回答季商玖的问题，却反问：“你吃饭了吗？”
“想吃什么？”季商玖摸了摸爱人偏长的头发，明明三十岁了，可对方身上的少年感丝毫未减，他忍不住扒开碎刘海，低下头在额头上落下一吻，很轻，也没有停留太久。
“阳春面吧。”秋叶珃又闭上了眼睛，顿了几秒，他又小声补充道：“我不想吃蔬菜汁和的面，也不想吃蔬菜，你不要给我盛。”
季商玖有些无奈，极端偏食只是满足口腹之欲，如果不是因为顾虑爱人的身体健康，他绝对会尊重对方的饮食习惯。在他看来，秋叶珃每日摄入的碳水太多了，果蔬类吃得太少。
因此，碗端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秋叶珃蹙眉。
“这是面条吗？”
季商玖厨艺精湛，只是这次的面条过于粗糙，有的甚至粗细不一，所以秋叶珃才这般发问。
穿着围裙的季商玖脸上泛着薄薄的细汗，他回答说：“鱼面。”
鱼肉做的面。
就像是愁于孩子偏食的家长一样，他也在这条路上想法设法地使秋叶珃吃得健康一些。
下厨的不是秋叶珃，他自然也没再说什么，况且面条味道也不错，爽滑Q弹、味道鲜美，不知道季商玖怎么做到的。
他这边先吃着，没一会儿季商玖又端出来一条鱼。
“做饭好快。”秋叶珃说。
“这条鱼是订的，尝一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季商玖答道，他订的是雪菜蒸大黄鱼，除此之外还要了两份拌菜、一份牛肋排、一份豆乳汤娃娃菜。
秋叶珃每道菜只尝了一口，除了牛肋排外其他都过于清淡了，不符合他的口味，他很直白地说了句“不好吃”，继而就没再下筷。
季商玖由着他来，餐桌上，他顺口提到了回临河市的事情。
“我想在临河多待些日子。”
“几天？”秋叶珃有些诧异，“你不工作吗。”
语罢，他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些好笑，故而又补充道：“一个星期？”
季商玖若有所思，他说：“想休息一下。”
“嗯，行。”秋叶珃并未多加言语，他主动收拾起自己吃过面的饭碗，默不作声地刷起碗来，刷完之后，又将它放到了消毒机中。
湿淋淋的手并不好受，他又洗了一遍手，拿厨房的纸巾擦干。
季商玖此时也吃完了，他一边收拾着饭桌，一边说：“一会儿要出去转转吗？”
秋叶珃懒洋洋地靠在门边上，他问：“去哪里？”
“楼下就可以。”季商玖回答道，晚上是下班高峰期，他们不能跑得太远，也要避开人员密集的地方。
“那我不想下去了。”秋叶珃没有这样的兴致，明明睡了大半天，可他还是想躺到床上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回到卧室，瘫在了沙发上。没过一会儿，肚子就开始不舒服，反胃到跑到洗手间里呕吐，可到底是吐不出来东西，反倒把季商玖急得叫了家庭医生，但这样维持了一两分钟，医生还没来，他便觉得呕吐感过去了。
然而季商玖还是不放心，他带着秋叶珃去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做了检查，开了帮助消化的药。
坐在车里的时候，秋叶珃望着车窗外逝去的景色，不由感叹了一句：“还是出来了。”
“以后不能这样。”季商玖语气严肃，又带着几分自责，“今天是我考虑不周。”
秋叶珃低下了头，他嘟囔道：“只是消化不良而已。”
季商玖无力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丈夫，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直到路口遇到红灯，他才开口，不过岔开了话题：“下周如果回去的话，辞职手续怎么办？”
秋叶珃想了想说：“如果你想待一周也可以，那这样的话我下周一就要去办，很快就办好了，再或者等我们回来。”
季商玖抿了下唇，他说：“你之前不是还考虑中途换老师对学生不好。”
“那我该怎么做？已经说出来的话不可能再收回来了。”秋叶珃将后脑勺贴在了车窗上，“而且已经有老师代替我的位置了，我在学生群体中也并没有那么受欢迎，他们说不准还会高兴我这个布置许多作业的老师走了。”
季商玖并不同意秋叶珃的话，当然他并不了解秋叶珃班上的那些学生怎么想，也不认为那些人的评价具有参考性。
“那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他果断地说。
如果有人向着自己说话，那被信任的人多半是很开心的，另一半呢，或许有秋叶珃这样的人。
不知怎的，他有些反感这句话。
这种过分的信任像是一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默契（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