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梦系（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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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叶珃再见到季商玖，时别将近三季。
彼时他还在办公室坐着发呆时，季商玖给他打了电话。
“看窗外。”季商玖说。
秋叶珃站起了身。
岁月总是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脱去了原本的稚气，剪去了微长且阳光的黑发在微凉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冷冽，马甲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风衣，打了一条方格领带，怀中抱了一束百合，整个人显得干练而又清冷。
季商玖此时在楼下抬头看他，而他趴在窗户上看季商玖。
窗外阴天，他眼睛近视，隐约间只看到季商玖的唇瓣在动，然而对方似乎想到了他看不清，于是他又伸出手指了指地下，又凭空画了个圈。
秋叶珃心领神会，很快就明白了季商玖的意思——他在楼下等他。
转身将笔记本塞入了公文包中，便匆匆关门下楼，小跑的过程中不忘整理自己有些歪的领带。然而跑着跑着，他又放缓了脚步，在一楼的大厅中，步伐越来越慢。
明明是见最熟悉的人，为何他心脏跳得这么快，甚至手心出了汗，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他想到了之前听异国恋地同学说的，因为长时间没见，结果俩人见面之后，那位同学脑子宕机，脱口而出：“你好。”
秋叶珃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样，可他也怕自己顿口无言。
该说些什么？好久不见？
他来找他了，那他们去哪里，这里似乎没什么好玩的。
要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之前发脾气是他的不对，可是如果再提的话会不会很扫兴？
一堆顾虑在他脑海中不断地周旋，不经意之间，秋叶珃就走到了季商玖身边，或者准确地说，当季商玖看到他时就已经快步走过来了，甚至顾不上怀里还抱有一束花直接拥住了他。
熟悉的香水味道若隐若现，秋叶珃偏过头，正好看到了季商玖左耳的粉钻，而他的右耳之中也传来了对方沉沉的嗓音。
“我好想你。”
国外人士大多没那么内敛，对于此类状况司空见惯，可秋叶珃此时却有些难为情，但也没有挣脱季商玖的怀抱，直到对方将他松开，他才有些手足无措地紧了紧公文包，那包本被他夹在胳膊一侧，如今却抱在了胸前。
“你别……”秋叶珃想让季商玖把他放下来，只是他话没说完，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来自于Levin的。
“Qiu~”类似于chew的发音，Levin的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他手上还提着咖啡袋。
闻声，季商玖回过头，他并没有立即放开秋叶珃，反而是被对方巧妙地挣脱出怀抱。当然，他也没有立即说话，适当的安静使得秋叶珃“被迫”给予了时间来介绍他是谁。
“Levin，我之前向你说过，我的室友，帮了我很多次。”秋叶珃向季商玖介绍道，他又拉了拉季商玖的胳膊，看向两米之外的异国人说，“我丈夫，你可以叫他……”
“Jasper。”这一次季商玖没等秋叶珃说完，他主动伸出了手，礼貌微笑，看起来似乎是平易近人，“你好，初次见面。”
Levin也伸出手，两人手掌贴了一下，很快就撤开了。
“我本来是想请Qiu喝咖啡的，不过显然他等到了更想见的人，那我只好去见教授了，玩得愉快~”Levin耸了耸肩，他表情轻松得对两人wink，眨眼功夫，便转身，很潇洒地离开了。
秋叶珃说了声“bye”，继而移开视线，却发现季商玖仍然注视着Levin。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季商玖移开视线，低下头看秋叶珃，笑着说，“只是觉得他人很有趣。”
“也是，毕竟你们挺像的。”秋叶珃说，怕季商玖产生歧义，他又解释道，“比如都具有文艺细胞，脾气都很好。”
秋叶珃从未见过Levin发过脾气。
Levin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说起话来如季商玖那般慢条斯理，不过当与之交谈的人无话可说时，他又会变得异常健谈。他像是季商季商玖的另一面，他们在生活和艺术方面有太多相似之处，其余的不同则体现在细枝末节。
在他们同一宿舍期间，基本上互不打扰。
又想到了些琐碎小事，秋叶珃继续说：“很巧，他和你用的还是同一款香水。”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有些懊悔，因为这些事情本没有必要对季商玖说，特别是现在。
“好久没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季商玖转移了话题，这说明对方对这些事可能不在意，又或者即便在意了，也不会太多干预关于他交友的事情。
这让秋叶珃心中霍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并非是埋怨对方，而是一种涌上心头的陌生感。这种生疏来自于长期和季商玖的失联，类似于——过去，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季商玖或许会有些执念地追问，即便那种追问带着势在必得式的狡黠。
——真有那么像吗？老婆你不是说我独一无二吗？
——我承认他确实挺好的，不过做朋友？大概没什么机会交流。
——天底下这么多人，两个人相似的几率不低？也挺正常。
但这些季商玖都没有说，他甚至没有波动，这反而让秋叶珃觉得自己浮想联翩，以至于季商玖之后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到心里。
秋叶珃眨了眨眼睛，继而躲开了对方的目光，微微张开的嘴巴在合上之后又张开：“你刚才……”
他不知道，方才的走神全部落到了季商玖眼中，只是季商玖没有道破，在秋叶珃发问之际，他适时地转移话题，没有重复方才他已经重复过一次的话。
“我有些饿。”他说。
这句话很简单，却有着奇妙的魔力。
它普通得像是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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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季商玖偶尔会去外地演出，他还在学校读书，有时一别数日。不过再见面时，总是季商玖在等着他，身上也总会带些东西，可能是水杯，也可能是一把遮阳伞，阳光晒的时候，他总是把太阳伞撑开，至于说的第一句话，也往往是“我好饿啊。”
彼时，秋叶珃还会将黏在他身上的男人推开，继而装得一脸冷淡地“嘲讽”道：“外面大鱼大肉吃惯了，怎么，还惦记学校的破食堂？”
只是时过境迁，秋叶珃也自觉改变。季商玖不再像当年一样，说话带着几分小孩子的任性，他也不会“恃宠而骄”，对对方“冷嘲热讽”。这种改变不能说是两个成年人成熟的表现，此时此刻，他更想把这种转变归因于双方受到了不同琐碎生活的冲击，在这种强势的冲击下，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吃点东西？”秋叶珃微微偏头，他挤出了个笑，夹紧了公文包。
不得不说，期待的重逢景象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但表现不同的并不是季商玖，糟糕得好像只有他自己，毕竟就在刚才，他甚至还在庆幸Levin的出现解救了那个被拥抱时的尴尬的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最终，季商玖提议了一家餐厅，离他学校并不远。
东西都是秋叶珃爱吃的，蓝带主厨的手艺并不差，不过他并不饿，所以没怎么进食。从前季商玖吃东西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因此两个人难免陷入沉默。
少顷，僵局被进食者打破。
“牛排好像熟过了。”季商玖语气轻快，声音不大，但足够秋叶珃听到。
他放下餐具，接着说：“咱爸做了些青椒酱，他说要带过来，因为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可拿的。”
秋叶珃有些发怔：“你带过来了？”
“在酒店冷柜里。”季商玖说，就这个话题，他没有中断，“不过不是很辣，那天我尝了，爸说怕你在国外久了，不适应吃辣了。”
秋叶珃沉默片刻，他“哦”了一声，埋头吃了一口芒果慕斯，甜酸适口，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
差不多快一年，他没回去，也没见过家里的父亲。繁忙的学业占据了他大多数时间，直到夜深人静，他才能想起来，在遥远的异国，家里人还在等着他。那种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想要追求更多，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追求那些似乎也没什么用。
但做过的事情很难在改变，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归要走下去，更何况这件事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许。
除了季商玖的。
他是亏欠这个丈夫的。
尽管他本意并非如此。
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勺子已经将慕斯搅成碎块，秋叶珃抬起头，笑了一下说：“你经常回去，他肯定很开心。”
——至于我，就没尽到责任。
后面的话被秋叶珃咽入腹中，他偏头看向窗外，行人已经戴上了帽子，被雨打湿的路面像是上了一层新漆。
对于他的话，季商玖没有接，毕竟对方总是能转移话题，来终止无法进行的对话。
“在飞机上想到的旋律，当时把它记下来了，大概歌名叫《云端》？”语罢，季商玖哼起了曲调，只是短短的一小节，“还行吧？”
秋叶珃没有多作评价，只简单说了“好听”，他看向季商玖的双目，那里泛着红血丝，就连眼下，也是淡淡的乌青。
他突然意识到，坐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以一种比从前狼狈许多的姿态和他见面的。
破天荒地，他提到了一个他不配问的问题。
“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被揭露了，此时说出来，更像是对于自己的审视和惩罚。
只是……他的言语来得突兀，季商玖的回答却“理所当然”。
“没什么特别的。”
季商玖扬了扬嘴角，眉毛舒展。
“和其他人一样，工作，吃饭，睡觉……”
英俊如初的男人又笑弯了眼睛。
“还有，想你，期待和你见面，等你回家。”
对方的双瞳过于深邃，室内灯光像是冬日里的烛火，为本就温柔的面容蒙上一层暖纱，过去他迷恋这种深情，然而此刻却望而却步。
“你总是这么说。”秋叶珃忍不住说。
他又说了一句会后悔的话。
——我总是如此。
秋叶珃心想。
他甚至不用看，就知道季商玖还是一脸淡然，甚至不会流露出一丝黯淡的神情。
咬了咬舌壁，抿唇过后，秋叶珃耸肩自嘲：“看，我还是这样。”
总是暴露不怎么美好的情绪。
总是愤怒。
总是抑制不住抱怨。
总是在抱怨之后、又后悔。
他本没有什么该抱怨的，因为都是他在做错事，是他在想当然。
没有说过“我想你”，也没说过一句“照顾好自己”，甚至很少叫对方的名字。
想当然地离开、想当然地为对方好。
偏偏，这些错事，在季商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对方总能包容他，毫无理由的、技巧性躲避的。
“对不起。”
一句仿佛不经大脑的道歉在秋叶珃这里脱口而出，就像是在梦中无数次复演过。
很奇怪，就连说这句话，秋叶珃都觉得是不配的。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梦系（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