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心八箭》低调的哈士奇

18、暗示（终）

　　如叶棠所说，他做审计的，一年总得出去几次。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扛着背包连带着公文包走了，那房间自然是给季商玖和秋叶珃腾了出来。

　　只是叶棠还没走几分钟，秋叶珃的手机就响了。

　　他手机就在桌边，随便划了一下，发现是来自于叶棠wx的狂轰滥炸。

　　【叶棠】：好家伙他怎么练的，说说。
　　【叶棠】：他以前不这样儿啊，咋几年没见这么壮了。
　　【叶棠】：你们那桌子上的菜看着都不适合健身族啊。
　　【叶棠】：蛋白粉啥牌的啊。
　　【叶棠】：那胳膊一团不得抱俩你？举俩你都没问题吧[无语凝视.jpg]

　　看到最后这句话，秋叶珃嘴里那口番茄汤直接把他给呛咳嗽了，与此同时衬衫之上，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背上无声地给他顺气。

　　“多大个人了还能呛到。”叶念秋嗔怪，接着又习惯性地以大人的身份问了句，“谁的消息啊。”

　　秋叶珃快速关屏了手机，低头说了句：“叶棠的。”

　　叶棠的形容画面感太强，秋叶珃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就连后背都被季商玖的手给灼热了。

　　不过幸好，季商玖将手拿开了，他轻声问：“棠哥东西忘拿了吗？”

　　“没。”秋叶珃干脆把勺子扔到了旁边，直接举碗饮尽，喝光之后抽了一张纸擦了擦。

　　“我吃饱了。”他匆匆说了一句便站起身。

　　“吃饱了你就溜了？你也不刷碗的？”叶念秋本想喊住秋叶珃，却看到自家儿子耳朵红得不太正常，他提高嗓音问道，“你耳朵怎么了？不会过敏了吧。”

　　秋叶珃的声音隔着卫生间门，听着有些急躁：“太辣了！”

　　他打开水龙头，捧起手掌中的水往脸上扑，稍稍降温后，秋叶珃抬头看向了镜子，从眼睛移向了鼻子，接着是嘴唇。透明水珠从他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他忍不住伸手按在了上面。

　　“还好吗？”

　　门外，季商玖的声音传来。

　　秋叶珃愣了愣神，他说话有些结巴：“没……没事，你要用洗手间吗？”

　　他把门打开，季商玖就站在外面，洗手间的灯光照进了他的眼里，使他一双本来温柔无波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我不用。”季商玖笑着说，他转身往秋叶珃原本的房间走去，“爸在洗碗，棠哥刚才打电话说了床单位置，让我把房间收拾一下。”

　　“他也给我wx了。”秋叶珃跟在他后面说。

　　“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了。”季商玖歪着头冲他眯起了眼睛，打开房门口，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总觉得和以前比，房间好像变小了。”

　　季商玖笑出声来，他高中来秋叶珃家时，曾觉得空间狭小有些拘束，然而，放到现在，他倒觉得小房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秋叶珃从他身侧挤了进去：“你块头大，反倒怪我房间小？”

　　他伸出手臂往天花板上指了指，结果没摸到。

　　秋叶珃回过头看季商玖，只觉得对方一伸手就能摸到头顶墙壁。明明刚认识的时候，季商玖比他矮半头，言语中还总爱炫耀自己长高了。

　　不过身高是强求不来的。

　　秋叶珃拉上了窗帘，他抱臂靠在桌子边，看着熟练铺床单的爱人，突然就想起来，高中有一次季商玖来找他“学习”结果他看到被子没叠、一堆书散在地上的囧事。

　　叶念秋说过他房间乱，叶棠也说过，可给他找台阶下问他是不是在找东西的，只有季商玖一个人。

　　回忆归回忆，秋叶珃环顾周围。他房间的装潢和家具没变，南北墙壁两面依旧是七层高的书柜，从前的书和笔记叶念秋也没卖掉，如今还都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塞在柜子里，书柜中间，夹着的位置摆放的是台床。

　　“吉他还在。”季商玖一边换着被罩一边说。

　　秋叶珃抬头看了一眼，他那把烧火棍依旧原地挂着，他“ang”了一声，又说：“我去洗澡了。”

　　“等到散完步再洗吧。”季商玖又开始谆谆教诲，“晚上吃得有点多。”

　　秋叶珃抬了抬眼皮：“行吧。”

　　季商玖提议散步，说是提议，其实带点强迫的意思。秋叶珃本来不想动，到最后还是被对方拉出了家门，在街上“被迫”和季商玖回忆。到了次日上午，他又被季商玖以饭后消食的理由带到了他们的高中明礼中学。

　　四年过去，学校大门仍然没变，门口的理发店、文具店和精品店依旧是老样子，倒是吃饭的地方换了几家。

　　明礼中学的外墙护栏上，月季缠绕着钢筋，枝叶将里面的风光遮蔽得严严实实，不过学校里那棵大榕树太高了，他们站在外面，也能看到那棵树的顶端。

　　季商玖指着树说：“你当时在那里睡觉。”

　　“然后我说你很烦人？”秋叶珃想了想，又说，“你还仗着自己好看让人为你打群架？”

　　他们两人的初遇其实谈不上美好，他把季商玖当成O颜祸水，季商玖把他错认成Alpha。

　　那时候学校大榕树旁边的篮球场有两拨人在打架，没分化的季商玖就站在旁边，打架的两方似乎都喜欢他。当时，季商玖嘴上说的是“你们别打了”，可秋叶珃知道季商玖在幸灾乐祸，否则不会那边打得正凶，季商玖尾随在他后面悄悄跟了上来。

　　季商玖垂睫，无奈地笑着说：“那时候不懂事罢了。”

　　“你说的不懂事，是你说过的，十个Alpha里九个不会拒绝你吗？”秋叶珃白了他一眼，“还是说没脸没皮，被人说‘滚’还要赖在那里打扰人睡觉？”

　　季商玖认怂，他笑着想说些为自己为自己辩解的话，却见秋叶珃掀了掀嘴角，好似见到了什么人。

　　未等他回头，他就听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秋……叶珃？”

　　紧接着，秋叶珃恭声道：“胡老师。”

　　胡老师是他们高中时期班主任，同学们一般都喊他老胡，他自己到也不介意。

　　季商玖转过身，他摘下口罩，微微颔首，跟着秋叶珃喊了一声。

　　老胡第一眼没认出来他是谁，扶了扶眼睛微微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拍了下脑袋说：“季商玖？”

　　季商玖眯着眼睛笑了笑。

　　“你这现在太高了，我都没认出来！”老胡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毕业了回来玩？欸，别站着了，怪热的，要不去学校里转转？”

　　老胡这么说，他们两人自然没法开脱，原本中午去吃拉面的计划也因此改成了学校餐厅就餐。

　　“所以说你现在是歌手？怪不得戴口罩啊，不过没事，这是教职工座位没什么学生来。”老胡乐呵地笑了起来。

　　季商玖抿嘴笑了笑：“只是发了几首歌罢了，不敢说是歌手。”

　　“是吗？”

　　老胡打开手机，输入了季商玖的名字，结果一看，直呼“不得了”，嘴里说着：“这哪是几首歌啊，我看这下来十几首呢，欸？《他的画》？这首歌是你写的？哎哟，我听过，之前那视频app老火了！我家那小妮子现在还天天放呢。”

　　《他的画》是之前一个热播剧的OST，剧改编于小说，讲的是小县城里一个混混女Alpha爱上了美术生Omega最后两人却形同陌路的故事。

　　由于歌词完美契合男主，再加上旋律好听、歌词简单，所以也是整部剧里流行和传唱度最高的歌，一些网络上短视频也截用了这首歌的片段。

　　秋叶珃看过一段与之有关的视频，那段视频里剧导演谈到了季商玖。

　　他说，季商玖告诉他，写这首歌时，脑子里浮现的是一些他画过的画。

　　不过……

　　秋叶珃很少见季商玖画画，他在家里基本上没看到过。

　　在他思索之际，他没有意识到，老胡已经把目光转到了一旁的秋叶珃身上。

　　“小秋呢？现在是准备……”

　　秋叶珃反应过来，微笑道：“我读硕。”

　　老胡投来赞扬的目光：“哦，是在本校读？”

　　“要去国外。”

　　“这样啊，确实，国外好像只用读两年吧。”老胡点头，咬了咬筷子说，又来回在对面坐着的二人之间打量，欲言又止，“你们俩……”

　　秋叶珃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坦然道：“我们结婚了。”

　　闻言，季商玖嘴角笑意更深。

　　老胡有些震惊：“哎呀，啥时候啊。”

　　秋叶珃没有隐瞒：“不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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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叙旧一直聊到下午两点，老胡有课就先走了，走之前又对两人说有空多回来转转。秋叶珃连说了好几个是，等到他们出校门，已经是两点半了。

　　两人坐在出租车里，恰巧不巧，车载音箱里放的就是那首《他的画》。

　　想到那个导演说的话，靠在沙发上的秋叶珃偏过头说：“没见过你画画。”

　　说完这句话后，秋叶珃又有些懊悔，毕竟他没见到的多了去了。就类似于早上季商玖做早饭，他基本上也看不到，因为那个时间他总是在睡觉。

　　他们没有在这个城市漫无目的地转太久，等到六点多，接上了叶念秋后在外面吃了顿饭。三个小时后他们才进了家门，叶念秋洗完澡后仍然在挑灯夜战，而出过汗的秋叶珃先一步拿上换洗的衣服洗澡去了，洗完之后就换了季商玖，待到对方出来，已经是十点钟了，他也吃完了药准备睡觉，偏偏这时候季商玖又拿起了拖把把他们的客厅拖了一遍。

　　秋叶珃睁着一直眼睛，趴在床边歪着头问：“大半夜还拖地啊。”

　　“这几天临河市干燥，你今天晚上还吃辣了。”说完这句话，季商玖没忍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在秋叶珃头顶揉了揉。

　　秋叶珃两只眼睛全睁开了，他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季商玖。

　　未等秋叶珃开口，季商玖皱起眉头说：“你头发没吹干。”

　　愣了愣，秋叶珃伸手摸着头顶：“还可以。”

　　“后脑勺有些潮。”季商玖快速脱完了地，又从柜子中取出了吹风机。

　　“你头发还没吹，先吹你的吧。”秋叶珃枕着胳膊说，可他话还没说完，吹风机的声音就响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低下头趴在床边，任由着季商玖的手指拨弄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未几，待到褪黑素的作用快出现时，季商玖的手指移开了。

　　秋叶珃恹恹地抬起了下巴，季商玖坐在他旁边在吹自己的头发。

　　神差鬼使一般，他冒出来一句：“我给你吹吧。”

　　老实说他还真没给季商玖吹过头发，毕竟从前每次季商玖从浴室出来头发之后头发总是吹过的。

　　“嗯？”季商玖关闭了吹风机，“怎么了？”

　　“我说，我给你吹吧。”秋叶珃提高了嗓音，他撑着胳膊，跪坐在季商玖身侧，“你给我。”

　　季商玖将手里的小吹风机递了过去。

　　秋叶珃拿到了吹风机，他一只手拨着头发，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在季商玖头上扫着。待到吹耳侧发丝时，他才发现，季商玖的耳朵红了。不过，兴许意识到了自己耳朵红了，季商玖自觉地偏了偏头。

　　“以前……”季商玖缓缓说道。

　　秋叶珃关了吹风机后，对着季商九的后脑勺弹了一下。

　　“怎么了？”

　　“你就坐在这个位置。”季商玖从秋叶珃手里拿过吹风机，起身的同时，他继续说着，“弹吉他。”

　　他把吹风机放进了洗手间的柜子里，检查了外面的插座之后才进屋子。

　　秋叶珃自觉地往里面挤了挤。

　　季商玖踢开了拖鞋，和他并排坐着，他看了眼书桌旁的木架子，最下面一层依旧是四个琴盒。

　　他回忆道：“一把314CE，一把LL16，还有一把D45。”

　　“可惜大学没时间摸琴了。”秋叶珃伸了个懒腰，屈起膝盖钻到了被窝里。

　　台灯还亮着，他回过头瞄了季商玖一眼：“别回忆了，快睡觉。”

　　说完这句话，秋叶珃没再理季商玖。

　　他不知道，季商玖背对着他，盯着木架子的位置看了许久。

　　他想到了他第一次来这个房间时的手足无措。

　　他差点在那个位置摔倒，秋叶珃本想抓住他，结果身体没掌握平衡，连带着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和秋叶珃亲密接触，不过那时的秋叶珃分明没有想太多，只有他一个人乐在其中。

　　那天秋叶珃给他弹了一首《Revolution》，又告诉他，他喜欢小松原俊的作品。

　　这句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一场试探。

　　少年时期的爱恋就是这么单纯，因为季商玖曾经说过喜欢小松原俊的作品，所以秋叶珃就这么说了。

　　只可惜后来，秋叶珃就不怎么弹琴了。或者说，在上大学之后，他就不怎么弹了。

　　季商玖想过，或许吉他只是爱人宣泄情绪的一个通道，一个器具，否则当初上大学时，秋叶珃不可能一把都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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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上，后清醒的是秋叶珃。他睁开眼时，看见季商玖半蹲在书架旁边。

　　秋叶珃看了眼钟表，还不到六点钟，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翻身对着墙睡回笼觉。再醒来时，季商玖已经把做好了早饭，而叶念秋一早吃完就去学校了。

　　秋叶珃是最晚的那一个，餐桌上一堆东西都是留给他的，他自然吃不完，便示意季商玖也坐下来陪他一块吃。

　　“你今天早上难道在看书？”秋叶珃喝了口牛奶，他想到了早上的事情，问道，“那么早起床。”

　　季商玖顿了顿，他的筷子没怎么动：“我看到了你的日记本。”

　　“哦，你看了吗？”秋叶珃一脸平静地问，仿佛日记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私密事。

　　季商玖摇头道：“没有。”

　　“你就那么盯着？”秋叶珃被季商玖的诚实逗笑了，他又转言道：“不过也是，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季商玖没说话，他兀自喝了自己杯中的牛奶，对着杯子静静地发呆。

　　早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过打开那个日记本，可是到最后，他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毕竟，叶棠早就给他透露过那个日记本的信息。

　　里面的内容都是琐事，除了琐事之外便是各种秋叶珃觉得“有趣”的事。

　　只不过，在秋叶珃转学至明礼高中后，那个日记本就再没更新过。

　　琐事也好，趣事也罢，季商玖只觉得那些都是掩饰。

　　就比如日记本里初三下学期时，秋叶珃写自己对雨滴的观察，但其实根本不会有雨滴。

　　因为那个时候，他被诊断出来罕见病，人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所谓的雨滴，说不准是打的点滴，所谓的乌云也会变白，保不准是医院的墙壁。

　　写下的不一定权威或真实，笔下的东西，总有可能带着隐喻，他背后的内容或许是真实的，但表面的架构却是虚幻的。

　　就像是现在，秋叶珃能告诉他为了学业所以出国一样。那不仅是为了学业，其中还包含了其他暗示。

　　但……

　　季商玖深知，他做不到。

　　一旦习惯养成，就很难再做出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