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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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李昔妍回家后，他知会司机回去。
站在门口，谢子瑆忽然停了下来，静立着。
夏日树林点染开绿意，周身蝉鸣四起，耳畔大自然的声音此消彼长，却在他关上大门的那一瞬，隐没在了青葱里。
明明是生气盎然，他只看到了荒凉。
也是，只有她在的时候，这里才会有生气。他想着，沉默地走过玄关，却看见父母在沙发上坐着。谢子弋应该已经走了。
两人听见声音，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而他选择无视，旁若无人的路过，踏上阶梯。
看着儿子再次与往常一样地关上房门，叶澜伊拍了谢江梁一下，用气声说：“商量好的呢？”
谢江梁看了她一眼，转头望向楼上，将头摇了两下：“算了，我说不出口。”
“老谢，这话必须你来说，今天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咱们的初衷不就是让孩子幸福快乐吗？你跟儿子说点话能少块肉吗。”
见他沉默，叶澜伊推了他一把：“去啊。”
谢江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深蓝色的房间里，一盏昏暗的台灯立在床头，谢子瑆手里拿着一本书，纸张一页一页翻过，一切都被笼罩在静谧的灯光里。
门被闷闷地叩了两下，门外人却没有说话。
他权当没有听见，继续自己的阅读。
叩门声再次响起，谢子瑆烦躁地将书倒扣在床上，走到卧室门前，将门反锁。他背过身，冷冷地说道：“你不同意也没必要来告诉我。”
“我还没说我要说什么。”
“不是好话。”
“谢子瑆，我是你父亲。”
“所以你要说什么，我得听你的？让我分手？你觉得我还会听你……”
“不是的，”谢江梁打断了他，“孩子，我和你妈妈想了很久，我们想让你快乐地长大。”
谢子瑆怔了一下。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用我的方式，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多，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可我好像……没那么了解我的孩子。”谢江梁的声音掺了几分疲惫，让他比平时要老了很多，也可能他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沧桑。
谢江梁手扶着门框，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抿了抿嘴角：“儿子，我今天……特别高兴，咱们家太久没有这样的笑声了。子弋比我记忆里高了好多啊，你也长这么大了……我这时候缓过神是不是太晚了。”
房间里谢子瑆倚着门，无声无息，他不知道脸上该有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以往他所有空闲的遐想里，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场面。
“对不起，孩子。”
谢江梁将这五个字说得十分沉重，仿佛压着多年的尘埃，让人感到酸涩。
门的这一端，光线昏黄黯淡，看不清晰谢子瑆泛红的眼尾。他仰起脸闭上了眼睛，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听见那句话的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心里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被开放了，或是有什么东西被安稳地放了下来，落地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点说呢，两年，哪怕是早一年，这个家都不会如此支离破碎，他又怎么会恨父母到这种地步。
可也是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容易做到原谅。
一句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就可以了结过去的一切吗？谢子瑆问自己。
他明明知道，一句对不起，谢江梁也许做了多久的挣扎。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和谢江梁有时候太像了，他绝对不会对谢江梁服软。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子瑆现在才会这么矛盾。
他咬紧了牙，不愿掉下眼泪，等到门外久久没有了声音，才乏力地坐到了地上，抱紧双膝。
谢子瑆很清楚，他厌恶自己这个样子，这种突然放下那些过往的意识，让他显得如此懦弱。就好像这么多年，他等的只不过是一句道歉一样。
门外一片寂静。
谢江梁仿佛能望穿那扇门，看见房间里那个男孩儿，每天一遍又一遍在镜子前审视自己冷漠的神情，缝缝补补，让自己毫无漏洞。
男孩儿一天天变得冰冷，渐渐丧失了花季该有的阴雨和暖阳，像是长大了。
都是因为他。
谢江梁不敢奢求谢子瑆的原谅，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一个被自己折磨到千疮百孔的孩子，再满怀感激地看向自己。
有些儿时受到的创伤是要用很久去治愈的，用时间去给自己疗伤。
时间，时间。
也许唯有时间能淡泊一切了。
那天之后，谢江梁并未表现出对谢子瑆突如其来的热情与疼爱，叶澜伊也是，好像一切都是和以前一样，可却又少了些冷清，明明还是一家人，没多也没少。
李昔妍一家三口去了一座海滨城市度假，差不多有个两三周。谢子瑆没去，说到底还是不太合适的，毕竟还不到时候。
好在有谢子弋晚上时不时地约着他出来散散步，关怀一下留守空巢的弟弟。
据谢子弋所说，他跟乔诗悦表白了。
还挺突然的，连谢子瑆这个亲弟都没想到，他以为谢子弋只是抱着觉得小姑娘好玩的心态，吊着乔诗悦的，哪怕是有些喜欢，也绝对不会到他哥主动表白的份上。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乔诗悦竟然没答应他。
准确来说，乔诗悦不仅没答应，还把谢子弋骂了一顿，拉黑了联系方式，之后就再也没理过他了。
那天，谢子弋跑到乔家楼下，超大声音地喊她名字，让她下楼，语气暧昧。乔诗悦满心欢喜，特意涂了层唇釉，怕他着急，连鞋都没换就跑出去了。白色的蕾丝裙，跑时跟着风舞动，好看得很。
下了楼就看见，谢子弋穿着一身黑T站在那里。她笑得更灿烂了，正朝他走过去，只见他缓缓拿出一个大喇叭，按下开关。
顿时，洪亮的电子音响彻乔家大宅：
“乔诗悦！你玩弄我的感情！说好爱我生生世世，现在为什么又对我始乱终弃！乔诗悦！你没有心！”
乔诗悦：……
这种缺德事儿，谢子弋以前也干过，就为了捉弄她，不过那都是谢子弋上高三的时候干的，现在他都大学毕业了。
乔诗悦格外生气，她本以为谢子弋的回国，会让他们以前那种带有小小暧昧的关系继续发展下去，终究是错付了。
乔诗悦还没等他手里的大喇叭播放完，冷着脸掉头就走。谢子弋看情况不太对，连忙把大喇叭给扔了，跑过去追她。
他步子大，七八步就跨到了她面前拦住去路。
“让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绝情啊你，逗你玩的。”
“你多大了，这很好玩吗？”
他看着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眼睛都要气得瞪圆了，穿着一身白睡裙，肤色瓷白，好看得让人抽不开目光。
谢子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央求地说：“生什么气啊，我不玩你了，换你玩弄我行不行。”
“有病吧你！”
她气不打一处来，越看他这么死不正经的样子就越气，趁他还沉浸在被骂的震惊中，连忙跑回了家。
回去就把谢子弋给拉黑了。
谢子弋问了一圈人，乔诗悦把他拉黑的动机是什么，压根没人愿意理他。
他讲这一段的时候，直接把谢子瑆给听笑了，什么事都能应付的亲哥，连这豆大点儿的事儿都想不通。
但是吧，谢子弋和乔诗悦也就是时间问题，根本不用操心。
暑假在每天平淡的忙碌中缓缓度过，又是一年九月初。
注意注意，某对小情侣要步入大学生活了。
从来跟闺女没分开过的李家夫妇，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给女儿准备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东西。李继尧先生因不忍与女儿分别，往她账上打了一笔巨款，生怕女儿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吃苦。
至于这个款有多巨呢，害，反正得是李昔妍往年的压岁钱翻几倍了。
在车里，林雪芝每两分钟回头看李昔妍一眼，还是那种深情的、漫长的注视，把李昔妍麻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题大做，不就是去上个学，也不是说出去了十年八年再也见不到了。
李昔妍烦了他俩一路。
她在机场与谢子瑆碰面后，又听李继尧嘱咐了谢子瑆一堆一堆，白眼都要翻累了。终于等到广播里通知到了登机时间，两人才得以解放了出来。
上飞机后把手机关机，她带了两本言情小说打算路上打发时间，但没怎么看进去。谢子瑆倒是看书看得挺认真的，都是些她看不明白的物理数学。
真是，搞得跟一堆破数破字母能看出花来一样。
李昔妍一无聊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扯，他便停下来陪她聊天。
“打个赌谢教授，下飞机后咱俩手机里全是未读信息。”
“你这赌得毫无悬念。”
“笑死我了，我感觉你刚才快要被我爹说呆滞了，”她嘲笑道，“我被这种突然的父爱围绕了一个星期，能体会到我的心情吗？我爸刚才要哭了你发现没，铁汉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蹲监.狱了。”
“这就叫，父爱有言。”
“哈哈，深沉的父爱把我给砸懵了。”
……
飞机缓缓起飞，李昔妍逐渐有了困意，靠在谢子瑆肩上睡着了。机舱里开了空调，他给她盖了件薄外套。
手中的书随意翻了几页，他望向窗外。
云的重重叠叠间，有光的痕迹，如数不尽的翩跹的蝶，朦胧又清晰。机翼扫过一层层无瑕的白，划出了轻盈的轮廓。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一个不理世俗，满身荒芜的少年，踏入了人声喧嚷的教室。
四周的人谈得热络，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仿佛与世隔绝的角落，不知不觉间走向了命定的方向。
嗯，他们的相遇该是一场盛大的命中注定。
少年停下脚步，拉动椅子时发出吱呀的声音，此时窗外的风吹来夏天，将一幕幕未来也吹向了他。
课桌上折成小正方形的淡蓝色纸条，电影院里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闪光灯下熠熠生辉的白色晚礼裙，教学楼旁猝不及防的亲吻……
他回过神，看见少女转头时微微扬起的发梢，风定格此刻，周围一切的嘈杂也在这时，万籁俱寂。
“这里有人吗？”
“啊？”
风乍起，吹得万物明丽，耳畔令人生厌的噪音忽然变得动人无比，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的身影。
那一刻起，少年鄙弃的世俗拥有了意义。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8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