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73、第73章

　　“那你说话算数吗。”她眨着眼，葡萄一样黑亮透澈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含冤负屈的小女子要找衙门讨个公道。
　　“算，”他微微弯唇，一脸的柔情让人忍不住就陷了进去，“只要是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这可是你说的啊，谁要赖账谁是狗。”
　　他点头说好，让她起来，不然一会儿腿会麻的。说罢两手便扶住她的胳膊，稍微使了点劲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晚上的街景该很繁华，车水马龙，华灯霓虹，只不过学校门口禁止过多车辆通行，他们走在学校附近的街上，呼吸着轻盈洁净的空气。
　　她时不时会低头看着他们慢慢的步伐，从各走各的，变成完全一致。看着他身高腿长本该健步如飞，却拉着自己踏着浅浅的步，慢慢融进了夜色里。
　　她不想问谢子瑆，他的过去是什么样，或问他经历过什么。她明白他不会想回忆那些不好的东西，他自有他的难处，不想告诉她也是他的选择。强求别人回忆不好的过往，本就是一种冒犯。
　　她在乎的只是此时他在她身边，这就够了。管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做过什么事，遇见过什么人。
　　此时此刻是我陪着他，自然也会陪着他的以后。
　　她心里不正经地想着：“该死，老娘忽然有了几分贤妻良母的成熟魅力……”
　　“想什么呢。”
　　她乱飞的思绪被打断，转头看他：“啊……我在想，我李昔妍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个男朋友，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他古怪地盯着她：“你，确定？”
　　“你猜啊。”她突然加快了速度走到前面，转过身面对着他，倒退着走路。她双手背后笑着，短发在两颊摇曳，活泼俏皮。
　　“肯定不是你说的这个。”
　　“Bingo~”
　　“那在想什么。”他忽然迈了一大步，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揽，避开了匆匆赶路的行人。
　　她将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脸面前：“我在想啊，我以后一定会陪你很久很久。”
　　他疑惑地“哦？”了一声，问：“很久很久是多久？”
　　她纯真无邪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恣意的坏笑，仿佛在这张脸上不是太合群：“如果你想要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吧。”
　　他怔了一瞬，这种神情应该能理解为不可思议。认真、温润、热切……他眼里有光，却又无时无刻在隐忍着什么。
　　“我要。”
　　“啊？”
　　“我要一辈子，你会给吗。”
　　那一刻，四下一切喧嚣都被这句话凝止，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眼神与时间，窥见了他的过去。
　　谢子瑆不是个特别喜欢传达爱意的人，他们两个都是。你说，他是试探过多少次，攒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问她这句话。
　　她弯起嘴角，笑得露出了洁白小巧的牙齿。她牵起他的手，无比笃定地说出答案：“会啊。”
　　那晚送她回家，他们其实没说多少话，他们有一种无形之间的契合，就像是你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我就会懂你。
　　他把她送到楼下时，她站在单元楼门口迟迟不肯挪开步子，凝望他的身影，单薄秀丽。她睫毛微微翕动，朝他摆摆手：“早点儿回家吧，谢教授。”
　　他点头，目送着她走进去，才转过了身体。她从楼道里探出头，看着他离开，觉得岁月绵长。
　　细心温柔早已成了她心中他的代名词，刻在骨子里的那样。
　　她的少年如月亮般洁净正直，她的少年如晚霞般温暖迷人。只不过月亮暮起朝落，晚霞转瞬即过，而他与璀璨山河共同闪烁，永不坠落。
　　遇见他是她的无上光荣。

　　第二天上学。
　　“要说效率这种事儿啊，还得看你妍姐。”她手肘撑在课桌上，用食指关节敲打几下桌面，对着自己比了个拇指。
　　陈昕夏铭扬齐齐鼓掌：“好！！！”
　　她咧着嘴角笑，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你说是吧，谢教授？”
　　他无奈地摇头笑：“不知道是谁把眼睛哭红了。”
　　“谁啊？谁哭了？告诉我，我去安慰安慰。”
　　另外俩人哄笑成了一片，夏铭扬阴阳怪气地抄李昔妍挑眉毛：“妍姐，别自我安慰了，让我们谢哥安抚你受伤的小心灵吧~”
　　“滚啊，肉不肉麻……”

　　林雪芝下月初过生日，李继尧一早就跟李昔妍商量好了生日惊喜。那天他送完老婆上班，先沿着自己的上班的路线走了一小段，然后方向盘一转，掉头回家。
　　这天正好是周日，李昔妍在网上买的布置房间的东西都到了，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拿着小刀在一堆快递盒上来回划拉。气球、蜡烛、丝带……将五花八门的物件一个个取出来，她拿出纸笔画图，规划怎么能把家里捯饬得花里胡哨，好让林雪芝一看见就能激动得哭出来。
　　与此同时，李继尧已经驱车到了蛋糕店门口，店里坐在柜台边的男人一见是他，热情地打招呼：“哎，尧哥！给老婆买生日蛋糕啊！”
　　李继尧放声而笑，这家店的老板对顾客非常有心，但凡来过这里买过蛋糕的，都记得时间。大家也都喜欢在他店里买，和气生财应该就是这样了。
　　“你是真疼老婆！自从我在这儿开了店，我记得你还忘记过你女儿的生日，但老婆的生日你可是从来没缺过一年啊！”
　　李继尧摸着后脑傻笑，“可不，老婆大于天嘛。”
　　排好订单之后，俩个男人对坐着闲聊，店长忽然轻轻“啧”了一声，问道：“诶，你家闺女今年多大啦？”
　　“十七八啦，下半年该上高三了。”
　　店长一拍手心：“哟！还在上学啊！这你得跟她好好谈谈了，快高三了就先别谈恋爱了，以学业为重，我知道你们家一直都开明，但也得教孩子把握好度啊！”
　　李继尧先是笑着顺应了几句，端杯喝了一口茶叶，恍然回过神，不可思议地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啊？”
　　搞清情况后，李继尧深吸一口气，拜托店长给他调一下当天的监控。隔的时间不算太久远，那天正好也没什么人，几分钟就找到了。
　　看着闺女亲密地与那个小子挽着手，笑容满面的，李继尧顿觉一口老血哽了上来，呼之欲出。他捂着心口，郁闷地锁紧眉心，跟店长交代好蛋糕的事后，走出店开车回家。
　　打开家门看见李昔妍踩在高凳子上，手伸得长长的，往墙上粘装饰品。他连忙疾步跑过去，把闺女从上面抱下了：“哎呦，站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来，东西给我来粘。”
　　“哎呀你又不知道怎么布置，再说这凳子这么窄，你一上去绝对重心不稳！”李昔妍从地上拾起剪刀，把丝带边的线头修剪干净。
　　李继尧轻嗤一声，“行，女大不中留啊。”
　　她抬起头，“什么？”
　　“闺女大了就是不一样啊，不听爸的话了，自己说的话也不算数喽。”
　　“不是，你在说啥？跟我打哑谜呢？”
　　“臭丫头，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我，今天去蛋糕店买蛋糕了。”
　　她懵逼地眨眨眼：“所以呢？”
　　见李继尧一脸高深莫测又不说话，脑海里一段回忆忽然一闪而过，她霎那间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看着李继尧，眼里好像在说着话。
　　“你看我看什么。”
　　“你知道什么了？”
　　“你指的是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
　　李继尧的表情已经不再耐心了：“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对吗，你瞒了我什么，真当我会一直不知道吗？”
　　她不经意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此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里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又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自己的心声告诉她：李昔妍你完蛋了。

　　林雪芝六点钟下班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温馨的暖色灯光、精美的丝带灯条缠绕交互、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在天花板，然后就看见了沙发上铁青着脸的李继尧，和他对面低头吸鼻子的李昔妍。
　　“哇噻”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扼死在喉咙里。
　　林雪芝把拖鞋换上，走了过去：“怎么了呀你们俩？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李昔妍下意识地把腿蜷起来，趴在膝盖上不说话。李继尧则欲言又止，眼神示意林雪芝坐在自己旁边。
　　“小雪，女儿谈恋爱这事，你知道吧？”
　　林雪芝耳边“轰”地一声，愣在哪里：“啊……啊？”
　　三人坐在客厅里，本来温馨的氛围，此刻显得特别诡异和压迫，李昔妍低头看着脚趾，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李继尧的语气不容置喙，“立马分手。”
　　林雪芝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臂，插了一句：“老公，别这么凶妍妍……”
　　“她就是被咱俩给惯的！高三了，你有没有为你的未来考虑？你现在好不容易把成绩稳定上来，你那段时间多辛苦你不知道吗！你想让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吗！”
　　“这些话你都说了几个小时了，老李你平心而论，我谈恋爱影响学习了吗？我的成绩一直都是越来越好你又不是看不见！”
　　李继尧狠狠地拍桌子：“我知道，所以我才为你考虑！恋爱什么时候不能谈，你现在的年纪，爱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和我妈不就走到现在了吗？”
　　“你敢保证你们就能成为下一个我和你妈吗？”
　　她编早已在心里排好的话语，戛然而止。安静了片刻，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反驳李继尧的话。
　　李继尧把手机扣在茶几上，食指在手机背面敲了一下：“给他打电话，当着我和你妈的面，跟他提分手。”
　　“我不。”
　　“听见没有。”
　　“听不见。”她咬着唇，无论如何也不退让，泪水在眼眶里渐渐积累，水光流转。李继尧从来没这么凶过她，今天是十几年来头一次。
　　“那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既然你不松口，那我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