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55、第55章

　　她在床上盘腿而坐，脑袋上还可怜巴巴地缠了一圈绷带，穿着病号服，手指张开搭在他的一只手上面。
　　他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垂着眼眸，用棉签蘸取药瓶里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涂在她的伤口上，动作轻缓细致。
　　“我跟你讲，其实昨天我手机要是有电，根本不会迷路。”她还不忘给自己辩护。
　　他捏着她手指的手惩罚似的又加了些力道，抬眼看她，语气淡淡地说：“摔成这样，你可真好意思说。”
　　“哎呀，别怪我了行不行，我也不是故意迷路的。”她撅着嘴小声嘀咕，想着用言语给自己减轻一点罪行。
　　“不怪你？你知道我……”他话音陡然一顿，停了一秒之后，又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吗。”
　　“我知道啦——这不是没死吗。”她脸上笑着，说得云淡风轻。
　　“闭嘴。”
　　“切……”
　　病房里安安静静，少年低着头为她擦拭药品，谨慎至极。
　　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随之进入房间的，还有杨桉的声音：“宝贝儿——”
　　这声音在看见病房里面两人的时候戛然而止，杨桉盯着他手里她的小手，眨了眨眼，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门关上时发出响亮的一声“砰”。
　　“叔叔阿姨，咱好像走错房间了！！”
　　隔着门声音依然清晰，明显是故意提高音量的。她立刻警惕地把手缩了回来，赶忙让谢子瑆快点坐远一些。
　　门在半分钟后被再次打开，杨桉探出了脑袋，确认没有“安全隐患”之后，笑着对门外说：“哦，我看错了！就是这间哈哈哈哈哈……”
　　林雪芝跑了进来，站在病床边捧起女儿憔悴的脸，一直在眼眶里流转的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她不说话，也不敢使劲抱她，只能用手臂轻轻揽着，一时间泪如雨下。
　　“行了啊林女士，适可而止！我这不还没死呢，你们都哭啥啊？？？”她拍了拍林雪芝的头，此时的母女身份仿佛被颠倒过来了一样。
　　“不许胡说！你不能再这么吓妈妈了知不知道……我女儿昨晚受了多少苦啊，妈妈都不在你身边……”林雪芝哽咽着，手指轻轻拂拭女儿的脸。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小林不哭小林不哭哦……”
　　林雪芝哭起来没完没了，她朝老李使了个眼色，让他安抚一下痛哭流涕的老母亲。
　　好歹是个比较有威信的人，李继尧的担忧只表现在了来的路上——开车时抓方向盘的手都是颤的，生怕听到一点不好的消息。
　　他“哦”了一声，拍拍妻子的肩膀，安慰她说女儿没事就好。
　　李昔妍不是个肉麻的人，也见不得太煽情的场面，讲着玩笑话活跃气氛，总之不能让他们注意力转移到她半夜乱跑这个点上面。
　　李继尧问李昔妍谁把她送来的，同时暗戳戳地向谢子瑆投去了几分赞许的目光。
　　“啊，我一朋友在林子里捡到我了，就把我送到这儿来了。”她摊开手，描述得简洁明了。
　　听完她这一句话，谢子瑆内心当时就“咯噔”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就成朋友了……
　　李继尧尴尬“咳”了一声，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方才赞许的目光：“那你朋友呢？”
　　“他走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让人家走了呢？”林雪芝收敛了泪水，温柔地训了她一句。
　　“哎呀，人情我肯定会还的啦！”
　　“人家把你住院的该花的钱全交了，我看就靠你怎么还这个人情。”
　　她惊讶地看着林雪芝，缓缓冒出一句——“啊？”
　　李继尧点点头表示肯定，方才前台的小护士告诉他们的，有个男孩把钱一次性都交齐了，还捂嘴笑着夸了一句：“你们女儿这男朋友人是真不错呢~”
　　搞得三个人都以为是那个男孩是谢子瑆。
　　当然了，这话肯定不会当面提出来，小男孩儿嘛，都是要面子的。
　　她无奈地摸了摸脑门，心想这可怎么办，这个人情欠得是真不小。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她伤得没那么严重，但仍需静养。接下来半个月，李昔妍每天都在医院里度过，林雪芝和李继尧都有工作，就轮着来医院。杨桉没有暑假作业，天天清闲得很，就待在医院陪她。
　　赵国萍和一些同学都来看望过她，但地方挺远的，就来了一次，剩下都是电话询问。谢子瑆倒是经常来，给她带点高二的题什么的，预习预习。
　　有时候题带得多了，李昔妍真希望他不来。
　　出院后在家休养了几天，暑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按照c中以往的惯例，开学之后不久就是运动会。
　　在体育课同学们都在热火朝天地比赛锻炼时，某对同桌却在操场边的座位上，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
　　“无语，我都跟国萍儿说了，我可以参加一两个项目的……”她一只脚大喇喇地跷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无可奈何地看着红色跑道上运动的同学们，“高二总共就那么点儿活动，我还被强制弃权了一个。”
　　“谁让赵老师心疼你。”谢子瑆抬头，微微眯起了眼，头顶的阳光明媚而热烈。
　　“你挑的什么破地儿，晒死我了。”
　　“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健康。”
　　她听完，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三十多度的天，你让我在这晒大太阳，说这有助于身体健康？？？？”
　　“……”
　　谢子瑆：我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是块荫凉地。
　　李昔妍后脑勺的绷带都早拆了，但赵国萍就是不忍心让她参加体育活动，生怕跑的时候从伤口把脑子荡出来了似的。
　　这下好了，谢子瑆不参加活动，她又不得不弃权，正好结个伴，体育课上喝喝水写写作业晒晒太阳，直接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

　　开学几周后运动会如期而至。
　　依旧是一个这样的夏天，赛场上依旧进行得火热。她在跑道边使劲儿喊着“加油加油”，也不知道给谁加油，反正喊得挺大声的。
　　嗓子喊累了，她和陈昕去水房接水喝，回来路上路过了篮球场，她站住了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里面的人。
　　穿着球衣的男生们在赛场上互相追逐，边上啦啦队的呐喊声十分振奋人心。人群中，一顶红毛在里面格外亮眼。
　　“我去……？”
　　“怎么了妍妍？”陈昕疑惑地问她。
　　“没事，我在想今天钱带得够不够……”她自言自语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一场比赛结束，两个女孩还站在球场的不远处。
　　“咱们这是在看球赛吗？”
　　“你开玩笑呢？我又看不懂，等人。”
　　“等谁？”
　　她扬了扬下巴，给陈昕指明：“他。”
　　一个高高的男生映入眼帘，身上穿着白色的无袖球衣，张扬的红发下，他的脸上挂着恣肆的笑，完全没有学生的乖巧。
　　看见余书阳的那一瞬间，陈昕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完了，“谢礼”的危机……
　　考虑到余书阳讲话总能让人引起误会，她让陈昕先回去了。虽然这么做也会被误会，但余书阳本人的威力绝对比这更大。
　　“美女，等我呢？”他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搭在她肩上，还是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李昔妍肩膀向后撤了一下，把他的甩掉：“你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学校保安眼神儿不好，头上顶件校服就进来了。”他抓着球衣的领子擦了擦汗，下摆带动着往上，露出腰间一小截人鱼线。
　　“来找我干嘛？”他又问道。
　　她手交叠着抱在身前：“还你的救命之恩呗。”
　　他脸上荡漾起一抹坏笑，凑近了点：“怎么？想卖身给我？”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找这个死流氓。
　　“多大点事儿啊，天天想着报恩。你要真想报恩——”他拉长尾音的同时看向别处，却不留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她喝了口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你就当我女朋友。”
　　“咳咳咳咳咳……”她一下子喝呛了，拍着胸脯咳了好半天。
　　“哎，不至于这么嫌弃吧？我长这么帅，有我当男朋友不丢人吧？”他理所当然。
　　李昔妍真的搞不懂，这人是怎么能大言不惭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你暑假不还跟着唐雯去竹松山了吗，又分手了？？就这么饥渴？”
　　“注意用词啊，什么叫‘饥渴’？我这叫珍惜生命，在有限的时间里，谈尽可能多的恋爱。”他说得头头是道，没有理还能强行编出点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有些不耐烦了，“除了当你女朋友，提其他的，我能力范围之内的。”
　　就凭余书阳这一副阔少形象，李昔妍早就做好花光半个月零花钱的准备了。
　　“那让我当你男朋友。”
　　“我去你的……”她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两步，余书阳一把拉住她肩膀，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拍拍她的脑袋，然后一路小跑回到了篮球场。
　　她目送他回去，烦躁地把被弄乱的头发理好，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他说的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