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24、第24章

　　“这道题，一开始的思路就是错的。”他大致地瞟了一眼她的步骤，用笔端轻轻在纸上点了两下。
　　“能不能不写了？我写累了，好困。”她伸个懒腰，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一眼腕表，快要六点了。
　　在几道易错题的题号上打了勾，并嘱咐她回去再捋一遍，说罢便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几本书。
　　她正准备站起来，手机震了一下。是林雪芝发来了一条消息，她点开看了一眼——“闺女儿，你老爸今天加班，我去给他送点晚饭，你还在外边吗？”
　　她早就习以为常，贤惠娇妻小林子又上线了。
　　李昔妍：“嗯哼，还在外面呢。”
　　林雪芝：“那你就先跟桉桉在外边吃点吧，图书馆离步行街很近的，你爸估计要挺晚的，我们九点钟左右去接你。”
　　李昔妍：“不用了不用了，你们俩烛光晚餐吧！不用在乎我这个爱情的假结晶！”
　　跟爸妈说的是和杨桉出来看书，可现在杨桉人走了，就剩下她和谢子瑆，这要是一被父母看见，她不就完了？？
　　“嘻嘻，你个小鬼。在下雨哦，小心不要淋着了。”林雪芝发完，还附上一个飞吻的表情。
　　她顺手回了个好，仔细一看，才发现“下雨”这两个字。
　　秋天下点毛毛雨也算正常，她也没多想，将东西统统装进了挎包，捧起桌角那本小说，和谢子瑆一同走出自习室。
　　中午走得匆忙，没有带借书证，书还是要放回原处的。她走到那排书架，撅起嘴在书封上亲了一下，一脸不舍：“宝贝儿拜拜，妈妈下次再来看你……”
　　“你戏真多。”他寡淡的眸子里多了点戏谑。
　　“你今天真讨人嫌，”她朝他扯了扯嘴角，把书放回两本书的空隙之间，拍了下他的胳膊，“走吧，谢教授。”
　　谢子瑆还要去放几本书，她便先走出来。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房檐下，她傻眼了。
　　先前郁结的乌云掩映了天空，本应是霞光满天的傍晚，此时却黯淡失色。雨点从天倾降而下，噼噼啪啪地拍打下来，在地上激起朵朵起舞的水花。
　　她眨了眨眼，眸子里满是惊讶。她从没有过出门前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现在万分的后悔。
　　想起了林雪芝的“在下雨”……
　　您也没说过下这么大雨啊？？？！
　　这时谢子瑆站到了她身边，看了看眼前密密麻麻的雨点，呼了口气：“下得真大。”
　　“你还在这说风凉话？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回家？”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整，“烦死了，我爸要九点才能下班，我起码还要等三个小时……”
　　他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长柄雨伞，提在手上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我带伞了。”
　　她满脸诧异，他连包都没背，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他身上带的有伞啊！
　　“不是，你这哪儿来的伞？？？”
　　“来的时候把伞存在前台了。”
　　“啊？我也没看见你去过前台啊？？？”
　　“来得早，你那时候还没到。”
　　她懵逼地哦了一声，再度陷入忧郁：“那我咋办，我都给我妈说晚饭自己解决了……”
　　他思索了一会，提议：“我请你吃东西？”
　　“嗯？”她闻声，扭头看他，“我请你吃吧，走！”
　　他纳闷地皱了下眉，“不用。”
　　“哎呀，谢子瑆，好朋友之间用不着好面子的，我说我请就我请客啦！”她拍了拍他，“走吧去步行街！”
　　他被推搡着撑开了那把黑色的大伞，李昔妍钻到伞下面，扯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拽进了雨幕。
　　一路上，路灯的暖光倒映在润湿的路面上，水光粼粼，仿佛一圈圈涟漪晕开了斜阳，荡漾。她走在他的右边，抬头便是一片乌漆抹黑的的颜色。
　　“谢子瑆你这伞真压抑，我就只在下面走了一小会儿，直接有种期末要考砸的错觉。”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应答。
　　“谢子瑆，你不知道你很高吗？麻烦你能不能把伞打低点，我会被淋到的啊，绅士风度，绅士风度呢？”她不满意地问道。
　　他无奈，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
　　“行了吗。”
　　“这还差不多……”
　　大雨依旧抵挡不了都市的人们出来逛街吃饭的兴致，宽敞的步行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店数不胜数，五彩斑斓的门牌交相辉映，人们撑着一柄柄伞，穿梭在街上。
　　一路上，她伸着脑袋张望，拉着他进了一家店。
　　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对胖胖的夫妇，长得很和蔼，容易让人亲近。两口子在这条街上十多年了，圆圆的脸颊上少了年轻，但幸福的笑从来只增不减。
　　李昔妍很喜欢来这家店吃东西，价格不贵，味道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好，再加上老板娘老叫她小美女，这谁顶得住？她平时一来步行街就会过来吃点东西。
　　“阿姨！”
　　“哎！小美女又来了啊！来来来，看看吃点啥？”老板娘忙将手在红围裙上蹭了蹭，站在前台笑着看她。
　　“嘿嘿，我带朋友来尝尝您的绝世美味！”
　　老板娘看看她身后的小伙子，面容俊朗，宽肩窄腰加上长腿——
　　妙啊！
　　这姑娘算是从小就吃他们家的东西了，现在长大了，这小伙子又这么好，她这心里，竟然有种看见女儿嫁了个好人家的感动。
　　“好好好，这小伙子好啊！”她发自内心地夸赞，又好奇道，“你们是咋认识的啊？”
　　李昔妍一怔，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不不是！阿姨误会了，我还在上高中呢，这只是我朋友啦！之前老跟我一块来那女孩儿，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几个都玩可好的！”
　　老板娘长“哦”了一声，笑着看她：“那你们想吃点啥子？”
　　“两碗面就行！”
　　“好嘞！”
　　指的自然是这家店的招牌菜，两口子是北方来的，做的面相当正宗，用料也很实在，这也是他们家生意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她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我跟你讲，这家的面无敌爆炸好吃，绝对不后悔！”说完还自豪地竖起了大拇指。
　　他点点头，在前台拿了号码牌，两人坐在座位上等候着。
　　十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了桌。
　　赤红的汤汁中，一团淡黄色的面条似在仰泳，红油辛辣却不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几片翠碧的青菜，再洒上一勺脆花生，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她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又端起了另一碗，放在自己身前的一片桌面上，迫不及待地动筷了。
　　他提起筷子，夹起几根面。
　　“哎！拌一拌啊！”
　　他无奈之下，又用筷子将面来回拌了几下，看着李昔妍吸溜吸溜地吃着，便挑起一小撮，放进嘴里。
　　李昔妍停下筷子，满眼期待地盯着他，等待他的评价。只见几秒后，他原本风平浪静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眉头微皱。
　　“不是，你脸怎么红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急切地问她：“水。”
　　“啊？”
　　“水，要凉的。”
　　她恍然意识过来，看着他渐渐泛红的脸颊和努力憋着不张嘴喊辣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谢子瑆？你怕辣啊？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窘迫地瞪了她一眼，实在忍不住了，头一下子低了下来，栽进胳膊里：“去拿水！”
　　她也不敢开玩笑了，立马跑去前台，找老板娘要凉白开，端了满满一杯放在他面前：“行了行了，快喝你的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闻声抬起头，拿过玻璃杯猛喝了几口，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仔细看，眼角竟还带着点点晶莹的水光。
　　李昔妍简直要高喊“震惊全家”了，平时就寡淡无味的谢子瑆，口味竟然也是如此的清淡。能被区区一碗面给辣哭，果然啊，学神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他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凉白开，又跑去找老板娘要了一杯，坐到位置上，他像个怨妇一样看着她。
　　“你瞪我干啥？你又没说你不吃辣！”
　　他不搭理她，口腔里还残余着火辣辣的知觉，根本没法正常说话。
　　“我刚才都要笑傻了！至于吗，一碗面都能让你潸然泪下。”
　　“……你有意思吗。”
　　“有啊我有好多意思，我快笑死了都！！c中年级第一的大佬啊，最怕的竟然是辣椒！这说出去他们绝对比我笑得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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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边吃面，一边无情地嘲笑他，笑了好几分钟，愣是停不下来。
　　谢子瑆无计可施，索性由着她笑，毕竟谁也不知道李昔妍能不能干出那种，生气了就往他嘴里塞面条的缺德事。
　　临走时李昔妍在前台结账，结果老板娘粲然地笑着告诉她，谢子瑆已经付过了。
　　两人走出店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早，便撑伞在街上一边逛一边买东西吃。
　　准确来说，只有李昔妍的嘴一直吧唧吧唧地吃个不停，谢子瑆的舌头还是麻麻的，沉浸在那一小撮面的后劲里，难以脱身。
　　她手捧着一大份关东煮，一个接一个往自己嘴里投喂，还隔三差五地怼怼谢子瑆，让他尝几个。
　　吃过辣的再吃热的东西，简直让人痛不欲生。偏偏谢子瑆吃过一次教训了，还不长记性，她一骗他说不会辣了，他就上当，导致这辣劲迟迟消散不去。
　　她一路都在笑，怕辣的谢子瑆真是太好玩了，好骗不说，吃完辣的脸还红红的，实在太可爱了！！
　　脸上，不禁浮现出了老母亲一般慈祥的笑容。

　　雨小了很多，细细的雨丝撒落在手掌上，几乎没有直觉。正巧李继尧给自己打来了电话，她将圆形的图案往右划，接通。
　　“喂闺女，在哪呢？我跟你妈开车过去接你。”
　　听完，她连忙将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谢子瑆别说话，回道：“你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啊？”
　　“快走到图书馆了，你妈说你跟小桉在步行街吃东西，我们去找你们吧？”
　　“杨桉早走了！”她瞥了一眼他，“这样吧，我往步行街大门那边走，你们在那儿等我就行。”
　　“行。”
　　她放下手机，看向他：“那！谢谢教授的款待了！我爸妈来找我了，你等我走远了再回去，省得我爸妈看到了又误会，一堆破事儿。”
　　“嗯。”他点头。
　　她与他招手告别，朝前方走了几步，又调转方向跑了过来。他刚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她便盯着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今天特别可爱！”
　　话语间热气，化作朦胧的雾氤氲在面前，模糊了眼前少年的脸。
　　说罢，她在他的视线中渐渐走远。
　　谢子瑆久久地怔在原地，琢磨着她的那句话，脸上浅淡的绯红开始变得不知源头。
　　雨丝如丝，如尘，如雾。
　　细雨霏霏，大雨滂沱，悠悠漫步间，殊不知少年的伞，早已毫无察觉地为一人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