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欢》皈遥

16、第16章

　　其实，早在军训的时候，柳一慧就注意到谢子瑆了。
　　少年的长相干净俊美，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斯文和煦，在人群中无疑是十分耀眼的存在。
　　她的心灵渴望去靠近他。而人在面对极致灿烂的事物时，往往会变得胆怯。她不敢和他说话，因为他实在太过夺目，他离自己太遥远了。
　　可直到定口号那天，她鼓起勇气故作平常地找他搭话，他的态度出乎意料得十分友好。
　　再一对比他对待李昔妍时的那副样子——要么无言，要么白眼。柳一慧觉得，自己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与谢子瑆来往。
　　也不能说是来往，毕竟只是她单方面和谢子瑆成为了朋友。
　　她喜欢看下课找谢子瑆说话时，李昔妍在一旁说不出话的表情，自认为她那是在嫉妒，是在恼羞成怒。
　　李昔妍越嫉妒自己，她就越兴奋。
　　她本来就处处比李昔妍强。
　　一个班里的中等生，可以和万众瞩目的中招状元坐同桌，可以轻易说服班主任修改班里的口号，可以让一群人围绕她开展连绵不断的话题。
　　凭什么？
　　凭什么李昔妍总能吸引别人的注意，比自己更醒目？
　　她就是要看李昔妍不高兴。
　　但是现在眼前的情景，相当于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又仿佛是自天上而来的一盆冷水，将自己从头浇到了脚。
　　拳头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些，女生的后槽牙悄无声息地磨了几下。

　　李昔妍简直要被那群八卦女生折磨死了。
　　“刚才是谢子瑆抱你回来的吗？”
　　“纯属放屁行为。”
　　“我听他们说你俩在一起了啊！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们是谁呀，我真（特么）想去带他们看看耳朵呢。”
　　“你们谈多久了啊？他们说你们都见过家长了！”
　　“……”
　　她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各种脏话刷屏：到底是谁传出这么多版本的啊？我现在就去撕烂他那张破嘴。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简直能把耳朵吵炸。她的姨妈痛还尚且没有彻底消除，本就心烦意乱，再看旁边的谢子瑆，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
　　她心里顿时涌上一阵不爽，“让我这个弱女子独当一面，谢子瑆，你怎么能忍心？”
　　“弱女子？”他的一边眉毛轻轻挑起，阖上了手里的书，放进一旁的背包里。
　　“谢同学，你是没来过大姨妈还是怎么？你不知道很疼吗？”她捧着手里的玻璃杯，热水通过杯壁，将温暖源源不断地送往手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子瑆这段时间总是在被李昔妍误导，总觉得自己要么就是个女生，和她同性，要么李昔妍就是个男的和自己一个性别。
　　总之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性别壁垒可言，至少李昔妍不把自己当个异性。
　　他微微向上耸肩，无奈地笑了一下。

　　李昔妍找赵国萍借了手机，给李继尧打了个电话，让他中午放学过来接自己。
　　上午的项目全部结束后，赵国萍宣布不回班，结束后直接放学，陈昕怂恿着谢子瑆把李昔妍送到了校门口。
　　李继尧刚把车停好，一手插着兜，一手垂在半空。他站在路边，眼神在人堆里搜索自己乖闺女的身影。
　　看见李昔妍从学校出来，他脸上不禁堆上了满满的笑容，岁月在他原本英隽的容颜上留下了痕迹，一笑起来眼角细细的皱纹便会显露出来。
　　“老李——”她快步上前，一把勾住了老爸的胳膊，语气里带有些撒娇的感觉，“你家乖女儿今天太太太太可怜了啊！”
　　“怎么了？”他娴熟地取下女儿的书包，无意间瞥见了她身后的那个男孩，笑容不自觉地僵了一点。
　　“哎呀回去我再跟你说！！”她摆摆手，回头才发现谢子瑆还没走，便用手肘捅了捅李继尧，骄傲地跟他介绍起来，“诶，这就我跟你说过的我的状元同桌，人家摸底考也全校第一。怎么样，是不是特帅？”
　　谢子瑆向他问了声叔叔好。
　　李继尧一向待人友善和蔼，就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
　　总不能驳了闺女的面子。
　　接下来的交谈，除了和别的家长一样，向别人家的优秀孩子取取经，稍作夸赞，其他的事他没过多询问，遂与男孩告别。

　　父女俩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公路上。
　　李继尧手里有条不紊地转动着方向盘，瞟了两眼坐在副驾驶座发呆的李昔妍，轻轻咳了几声：“呃……你那个同桌，他人怎么样啊？”
　　“啊？”她回过神，“他啊，怎么说呢，人还行吧，但是就是一点儿也不好相处，天天翻我白眼还不理我，就知道摆个臭脸……”
　　“怎么是这样的人？”李继尧眉头一皱，“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一定得告诉爸，知道不知道？”
　　“欺负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哪敢啊！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吧。”
　　“你要是不想跟他做同桌，改天我就去跟赵老师提几句，找个机会把你俩调开。” 只见李继尧的目光平视前方，神情自若。
　　她一惊，转头看他，“不是，我又没说不想跟人家坐……”
　　不能换不能换千万不能换！
　　她平时数学考试必须得有个指望啊！！
　　她又开始疯狂解释自己和谢子瑆之间深厚而纯洁的同桌友谊，态度比在那些女生面前辩解时要诚恳上很多倍。
　　“老李你看，人家学习好吧？一等一的好啊那是！他可以帮我辅导我学习啊，你说是不是？”
　　“你再看，我班里那一个二个的好学生，哇噻！狂拽酷炫，拽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也没必要换吧，真没必要，毕竟我觉得他人还是挺好的……”
　　……
　　李昔妍一面淡定地低头扣手，一面嘴上还不间断地嘟哝。
　　一个上午的辩解让自己此刻充满了经验，她直接熟能生巧了，谢子瑆的彩虹屁一个接一个，妙语连珠且应对自如。
　　“行了行了，不想换你就说不想换，我又没说逼你俩不让你俩做同桌！”他连忙打断。李继尧回忆起刚才那个小伙子的模样，别说，还真有点自己年轻时候的风采。
　　“你平时多跟人家学学啊！别老天天干些有的没的……”
　　“知道知道知道，老李真好！”
　　“天天就知道贫嘴。”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让他们二人继续这么相安无事地做同桌，可李继尧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自己的闺女吧，是个广交朋友的人，见过的优秀小男孩儿简直多了去了，其中他还有认识的几个小朋友，人都很不错。
　　不过这个小伙子，言谈儒雅矜贵，总觉得他器宇不凡，与他见过的所有那些男生都不一样。
　　你说，这小子长这么标致，万一把自己闺女的魂勾走了……那他们老两口不就成空巢老人了吗。
　　毕竟当年的李昔妍她妈妈，就是看上了他的一张帅脸。
　　他无声地叹口气：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女儿，总还是得对她有点儿信心的。李继尧也没什么奢求，反正只要别像她妈妈当年那样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