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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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浅淡，朝露溘至。
并排坐在房檐下，产屋敷耀哉手里冰凉的鱼缸捂得温热：“那个，神明大人……”
“——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守护不了，无用至极的家伙。”
突兀打断，赤黑发色的男人语气平淡：“神明什么的，是强加在我身上，不必这样称呼。”
唔。
“那，殿下？”
神明皱眉思索：“直接唤我，缘一……这样就好。”
不得不说缘一这个名字真的是耳熟之至，耀哉觉得待会就去资料里翻翻看，说不定能从古老典籍记载中找到些线索
——譬如，厌恶自己神明身份的尊座？
…………
…………
自那日名为缘一的神明苏醒，第二日又陷入沉睡。
传教士宣称他们的上帝创世用了七日；
朔日到上弦，上弦到望日，望日至下弦，下弦再到新的朔日，每个期间亦是七日；
七曜为一周；
周而复始，六日岁月悄无声息流逝，所迎来的是第七日的清醒。仿佛一个首尾呼应的圆，将耀哉和神明缘一的‘缘’连接在一起。
耀哉甚至觉得他与神明大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
早早备好沐浴的热汤，清洗晾晒后换洗的新衣包含着阳光的温度，同样叠好放在浴房里待用。
鱼缸里那条金鱼——缘一很喜欢。
因为自己输送的神力得以存活的小家伙，难得有小动物顽强的克服了缘一周身肃杀的气息，对他十分之亲近，让缘一有些不可置信的飘飘然。
超凡脱俗的神明大人，对金鱼喂食、换水清理这些活计都亲手操持。
可见双方是真爱了（？）
“缘一先生，请试试这个——这些天厨房研制的新式和果子，呐、红豆馅的，这个味道就很不错。”
“谢谢……嗯，很好吃。”
……
产屋敷家主与刚知晓神明大人尊号为‘缘一’时，好像醒悟什么，眼眶瞪大瞳孔瞬间收缩，即使立刻恢复恭敬的表情，但显然神明大人觉察到他的反应。
一人一神对视间，似乎瞬息对上剧本，随即的默契将一旁的产屋敷耀哉都抛在外围。
然而，也不知道是天性耿直，还是对语言艺术了解甚少。不说话时俊雅端正，开口就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哽塞。
缘一话里话外都是：
——我会对耀哉好的
——请放心将你的儿子交给我，岳父大人（？？？产屋敷家主：不敢当不敢当！）
这个男人好像在家族联姻中真情实感想要过日子的人，原本双方目标就是生个继承人凑活过，但他偏不。
收了我的鱼就是我的人了。
此前不相识，但日后会对你世界第一好的。
耀哉再早熟也才八岁，对这些事尚且懵懂，但老父亲不一样。
他攥拳咬牙，勉强维持着微笑，将这场会面推搪过去。
此后坚持若非礼节或者必要，最好还是保持神秘和距离感，不要和缘一见面——他怕控制不住以下犯上。
回想起事后父亲隐约胃疼的表情，余怒未消的母亲挺满意不说，耀哉也不觉有什么值得唏嘘感慨的。
还是那句话
缘一是一位善良温柔的神明——
那抹温柔并不明显，只有相处久了的人才能依稀感受到。
像垂怜祈祷佑护的信徒，不显露而是细微的推动一线发展的生机，让他们依靠自己去耕作以及些关键时期许幸运的降水，从而收获属于自己的成果。
不过分干涉，不过分远离。
行走在尘世的神明大人注视着红尘疾苦。
极好的分寸感。
产屋敷耀哉感慨，缘一这份妥帖，仿佛不是一位拥有足以傲慢肆意力量的神明。
当然，他本人也坚决否认自己的神明身份：自己珍视的东西都没能守护，我只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而已。
他一再如此强调着，仿佛未能与虚无空茫的某位达成和解的固执孩子。
耀哉隐约察觉到父亲隐瞒的是什么东西。
‘缘一’，他记得鬼杀队很久很久之前的曾经有过个重要且强悍的剑士也叫这个名字，但父亲没让他继续查下去，只是说再等等。
等神明大人愿意说出来。
…………
…………
那日雨大。
没出门游玩，他们坐在回廊看雨落在紫藤花，顺着枝蔓涟漪落下。隐部队扛着担架和伤员步履匆匆，恰好是前往蝶屋的道路。
望见他们远去的身影，缘一突然开口：“那个剑士，伤的很重。”
心情沉重的耀哉低声：“会没事的，蝶屋有充足的医疗资源……不会有事的。”
“脾脏破损，肋骨断了三根且扎到肺里……临时的救治不完备，失血太多，”想到什么，缘一眼底飘过阴云黯淡，“这样，也能救回来么？”
无语回应最为致命。
多少年来，牺牲在和鬼的战斗中，以及伤势过重溘然长逝的剑士，两者人数都差不多。
那位剑士先生……
鼻翼微酸，耀哉猛地咬紧下唇。
不可以，不可以失态。
赤黑色的头发竖起，风中飘荡的发尾耀眼仿佛跳动的灼目火焰，缘一瞟见男孩水汽朦胧的眼眶，缓慢疑惑的眨眼。
缘一忽然慌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命中注定的未婚小妻子，这份无法违逆的责任压在他心上，沉甸甸窒碍让人难以呼吸。
脑海里迅速轮转过接触过的孩子，缘一试探着问：“耀哉希望他活下去？”
男孩拧着心思试图平静下来，还是忍不住点头。
“那，我们去救他吧。”缘一语气淡然平和，仿佛说着摘矮枝上的花而不是要去挽回一个重伤员的性命。
先是猝不及防的欣喜，随即耀哉多年的教养死死压制这份律动：“这就是鬼杀队剑士的命运……缘一先生，你不必这样。”
分寸，跨在底线边界，一分不多，一寸不少。
恢复必死之人的伤势，不同于传输些许力给金鱼，这是干涉生死轮回，与缘一往日行事相背离的行为。
虽然之后没有过问，但耀哉经手的商事愈发顺遂显然有上面人的示好在，加上冥冥间仿佛被什么存在注视关切的感觉。
人间的权贵，高天原的神明，都将目光投向此方。
……不能麻烦缘一先生
男人却俯身蹲下，认真看着耀哉的眼睛：
“真的不需要吗？”
“……嗯。”
鼻音嗡沉。
犹存刀剑划过的伤疤老茧的手，一手撑着耀哉的头，一边小心翼翼抹去男孩眼角抑制不住的泪花。左额的斑纹没有破坏神明大人俊雅的面容，反而如同神纹一般蔓延，带来非人感的出尘气息。
缘一声音轻轻：“如果真的不需要……那为什么，还要哭呢？”
或许是难过与纠纷掩盖了这份亲密的不适，耀哉别扭：
“没有哭。”
耿直的男人再没有委婉这条神经，也知道现在还追问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欺负，他换了问题继续询问：“你又不想救他了？”
“不，我想救所有人。”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
“那为什么？”
耀哉抿唇：“救了那位剑士，会给缘一先生带来麻烦吧？如果不是……你之前都不太想接触外界，你出手救助的话，一定在外界产生影响，就算这样也没问题吗？”
这问的当事人都愣了：“……很明显吗？”
耀哉含糊着回答：“还好，是我自己猜的。”
遇到一个走失的孩子，宁可从上午守至黄昏，让其他人送水与食物给那孩子，也不愿意直接现身。
明明是极温柔的人。
思及神话记载，恐怕是不能轻易与外人结缘吧。
“所以，缘一先生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就好，不用迁就我。”
这个孩子早熟体贴的让人心疼
“但那是你想要的，耀哉。”
或许是隐秘间闪过的那抹情绪，如同名字的含义，浑身都是随缘随意气息的缘一，突兀的坚持：
“不一样的……我会去救人，因为那是你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