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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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产屋敷家主昨夜独自歇在书房。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午后，耀哉将今天需要批改的文件带到客房，偌大的空间安置个桌椅供他工作的地方还是有的。
拢起衣袖，白纸黑字，剑士那边有父亲亲自看着，耀哉最近主要接手的是产屋敷家赖以维持的产业。
事务繁重琐碎，让八岁的孩子去处理要不少时间和脑力，耀哉连必须郑重对待的，专属于陪伴神明大人的时间都不想浪费。
耀哉：反正神明大人还没醒呢，我先解决这堆东西。
男孩手持文件，一字一句读的认真：
——京都店铺，海外新进的布匹成衣广受欢迎
——唔，是加大进货量还是饥饿营销，但是考虑其他店铺的竞争……
客房的花瓶里插着侍女精心挑选的花束。
香气掩盖在紫藤花的清雅之下，但是清晨刚从母亲的花圃中摘下，即使是这个时间点，依旧鲜艳欲滴。
……
第二日，产屋敷家主有点着急，他拜托儿子的话没到嘴边，就被先知先觉的耀哉拒绝。
母亲大人亲自叮嘱过，这件事得听她的。
对不起了，父亲大人。
边如此想着，耀哉踮起脚推开客房的窗户透气。
神明大没有像话本里一样浑身被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光包裹，祂没有华服衣冠，没有相伴随的异兽神使，然而但凡见过祂的人，无不清楚这正是一尊尊贵高洁的大人物。
呼吸接近无。
若不去看起伏的前胸，以及留有血色的脸庞，难以想象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可以活动的躯体。
……
第三日，昨夜产屋敷家主事务繁忙，依旧独自歇在书房。
相处几日，耀哉逐渐习惯工作时身侧，神明大人吐息平和沉睡。
父亲下了命令，除了少主耀哉和日常洒扫的侍女，没有他本人的命令，不会有人轻易靠近这处房间。
不再端着少主的身份，耀哉开始放开，用自己喜欢的姿势动作。
他坐在走廊边缘，晃悠小腿。
茶水、点心。
紫藤花树簇拥在鬼杀队总部周围，花香清淡，然而密集到一定境界，也明显起来。暗香涌动，沾染在来往人们的衣角，兰熏桂馥，浓郁不散。
男孩高深莫测注视着面前的文件。
左手是吃了一半的草莓大福，右手在预算单重重盖章。
……
第四日，产屋敷家主依旧宿在书房，好像觉悟了一般，询问妻子能不能把她的被褥一同搬到书房——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不出意料，被狠狠拒绝了.
柱级剑士回总部述职，随便给深居简出的少主带了祭典捞的金鱼。
耀哉捧着会动的礼物思索了会，连鱼带鱼缸都摆在他近来带的最久的客屋。
通透晶莹的玻璃后，小小的生命没有被突然转移的环境惊吓，自在游荡，水流波动下尾部如同红霞散落顺滑。鱼鳞闪亮，背后是绚丽流光的浮世绘屏风，恍然间房间内这一角自成一体，和谐而明丽。
背着光的耀哉怔愣看了好一会，手指不由自主点在冰凉的玻璃面上。
神明大人还在安睡。
……
第五日，今日产屋敷家主咳嗽频繁，自觉是恐怕是夜里伤寒，然而蝶屋的医生希望主公大人不要质疑她们的专业水准。
神明大人果真不曾沾染分毫污秽，浑身清爽得不像沉睡多日。
耀哉顶多将风吹的微乱的长发梳理齐整。
老师常说诗歌须得亲口念诵，逐句逐字含在口中评鉴才能体会其间真味，今日布置的课业就有诵读一项。
心念一动，四下无人，耀哉索性端坐在神明大人身旁，小小声：
“人云磐代崖，犹遗松枝结……”
障子门外是光热的世界，纵使恶鬼潜行于阴影下，也不掩其瑰丽美好的一面。
不知归路人，是否再得瞥
……
第六日，产屋敷家主没时间纠结自己的事。
急报，昨夜进行日常任务的剑士在一偏僻聚落，与下弦鬼发生遭遇战，巡逻地界最靠近的柱也距离战场甚远。
力有不逮，待增援赶到，三名丙级剑士已经殉职。
重伤的下弦鬼逃脱。
压抑灰暗的气息笼罩在鬼杀队总部，纵使牺牲之事常有，但没有人会试图去习惯前日还与你勾肩搭背的伙伴瞬息间逝去，订下来年樱花下聚餐畅饮的约定再无实现之可能。
那场战斗过于惨烈。
最后的剑士半边身子破损不堪，眼睛看不见就用耳朵去倾听，思维混乱就凭借本能去挥刀，左臂被啃食还有右手，一边大腿被撕裂，还有另一边可以行动……硬生生的，凭着毅力将恶鬼阻拦在村落之外。
他模糊间所见的，晨曦降临，远远赶来的队友抱着自己，痛苦绝望的模样。
随即，永恒的黑暗。
纵然只经历过八载岁月，产屋敷家的少主已看过许多世间这类无望的悲剧。
他们无法改变，无法后退，只能咽下血泪将队友的牺牲重担一并扛在肩上，日轮刀下斩落的不仅是恶鬼首级，还有这晦涩阴暗，缠绵已久的苦难与命运。
或许是死亡的阴影太大，鱼缸里的金鱼有些蔫巴。
祭典的金鱼大多体质有些问题，产屋敷耀哉很清楚，但依旧殷切的换水清理投食，或许是期待一个生命挣脱命运的奇迹。
但现在看来，不能够。
原本就苦闷抑郁的内心，又仿佛压上另一个生命的重担，小小的男孩撇嘴
……有的想哭。
视线被水汽模糊，他没注意到沉眠中的神明蹙眉，被褥下手指的位置突然有了些许起伏。
——然而产屋敷耀哉是鬼杀队的少主，注定需要直面这一切牺牲的人
他不能放纵自己的情绪，否则一个失误的指挥下恐怕是一座城镇的覆灭，或者一个家庭的惨剧。
——他不可以。
……
第七日，昨夜产屋敷家主如愿回到自己卧室休憩。
但，似乎并没有他人想象中那般欣悦。
清晨，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
男孩顿了顿，伸手按上胸口，昨日那里的郁闷苦涩似乎消散一般，象征希望的幼芽一夜之间在焦土上萌发舒展，他甚至有点发自内心的雀跃鼓舞。
——像是某种启示。
耀哉匆匆披上外袍，小跑时木屐啪嗒啪嗒在沉静的宅邸中回响
握持火把照亮绵延千年的阴影，仅凭着血肉之躯中充斥的愤怒，然而跨越时空的羁绊与此刻正式连接，轮转的命运将契机亲手送往这段可悲且无人记录的历史。
长夜破晓
疾走让这具疲敝的身躯呼吸岔气，不出所料，咳嗽不止。
绕过回廊拐角，产屋敷耀哉下意识放缓了呼吸，似乎连心跳声都随着清净，他瞪大眼睛
——太阳升起来了。
身后披散着的黑发晕染赤色，迎着晨曦灼目耀眼无比，竟一时间分辨不出是天之辉加身，还是神明大人自己的光辉。
男人坐在产屋敷耀哉平常坐的的走廊边沿，手捧鱼缸。
……金鱼自在游荡，生机勃勃。
他已经察觉到男孩的到来，第一时间看向耀哉的位置。
那双眼睛平和安静，看向耀哉的目光里透着说不出的复杂……或许没看错，是愧疚自惭，也可能还有些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踌躇不安。
产屋敷耀哉怔愣一瞬，正醒悟自己应当向神明大人问安，但神明大人率先开口。
那声音嘶哑艰涩，好像数百年未曾开口说话一般：
“我、很抱歉……”
神明大人向祂的祭品，祂未来孩子的母体低头道歉。
“让你……承担了这种命运……”
祂清楚自己也无法违抗这种戏耍般的诡秘命运，唯有向同为命运的人偶，更为可怜悲哀的孩子表达歉意。
像是示好，祂小心翼翼将礼物递到男孩面前，那是从祂手中重获新生的金鱼。
“对不起，耀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