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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一、

      “好,CUT!剧务,别干戳着,过来几个人帮忙收工!”
      穿着厚重破烂的暗黄军装的李晨一下子摊在草地上,抬头眯眼望了望头顶上瓦蓝瓦蓝的天空和刚降到树梢高度的太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能吧,康导,这才下午几点啊,那接下来我们干嘛?”
      “干嘛?睡觉呗。”康洪雷一张圆脸被云贵高原明晃晃的日光晒出了一层亮闪闪的油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导演导演,您别生气,其实我觉着自己今天状态还不错啊,我已经完全领会到作为远征军的一员所要背负的使命是多么光荣而伟大……”
      “去去去去去少贫嘴。”康洪雷挥着手,脸上却有点绷不住,咧开嘴乐了出来,“表现挺好的,我没说你有问题。”

      李晨仍然没跟上导演的思路,于是瞟了一眼身边打从一开始起就沉默着的邢佳栋,却发现对方正表情淡定的擦着脸上的油彩,显然早就适应了这种跳跃性极大的思维方式。

      “今儿晚上要赶去松山拍雨夜偷袭那场戏,现在不休息到时候哪有精力?”藏着笑意地慵懒语音中带点几乎听不出来的新疆味儿,靠在树荫下的段奕宏接过话茬。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李晨刚一拍脑门,却差点被他下一句话噎得喘不上气来——
      “不睡也行,顶着俩熊猫眼儿没准更上镜。”
      四周发出一阵轰笑,李晨盯着那老式的苏联挂绳望远镜在罪魁祸首的瘦长胳膊上晃来晃去,忽然发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可真对。

      跟这人打交道的年月也不算短了,可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不认识他。

      二、

      团团开机有一段时间了,成天泡在腾冲湿热的空气里,人又困又乏,骨节之间酸涩得像生了锈。
      李晨的头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但这和气候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得知自己要演这剧的时候他人已经在云南了,剧本也是在飞机上匆忙浏览完的,看到结尾的时候在几千米的高空上发了好半天的呆。
      青天白日满地红,往事已随烟云去。
      中国远征军,一场充满了誓言、斗志、硝烟、血腥、绝望,还有死亡的战争,被时光夹缝中厚重的尘烟遮蔽得严严实实,让后来的人无从碰触,也不忍碰触。
      可兰晓龙那个家伙就是要把结了痂的伤口撕裂了给人看,恨不得让鲜血再次迸流,染红大地,才能称得上是悲剧的艺术。

      张立宪。
      虞啸卿将军的手下头号得力战将,李晨揣测了半天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扛得起,捏着剧本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那虞将军是谁接?”
      “你认识。”
      “……老段?”
      “想什么呢,是邢佳栋。”
      “但我寻思着,这戏里的虞张俩人关系就和士兵里的袁朗吴哲差不多……”
      “哎哎哎——”康洪雷立刻打断他,“我现在一听别人把这剧和士兵突击搅活到一起就难受,说了几百遍这俩戏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怎么又提这茬?”
      “……”
      “我跟你说,你要敢把张立宪演成吴哲,我第一个先开了你。”

      的确。李晨笑了出来,略微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我比谁都清楚,每次都不一样。
      从刑警本色到士兵突击,从士兵突击到我的团长,哪一次又一样了?
      他李晨演戏是个天才,入戏快,出戏更快,前一刻还苦大愁深呢关了摄影机立马云淡风清。
      得分清楚才行。要不是这样,他心里想着,我非得抑郁症身亡了不可。

      三、

      刚下飞机全剧组便直奔国殇陵园,导演说这是为排戏做准备,得让拍摄人员酝酿出感情来。结果一水儿的盘山道绕上去,搓板路颠得人骨头架子快散了。
      路上基本没人说话。几辆越野车一个急转弯,开进墓园大门,坐在后排的张译忍不住把刚咽下去没多久的面包吐了出来,邢佳栋在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康导真够变态的,这次算是领教了。”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十分钟之后,如果说出来的话能够收回,他绝对会这么做。

      清晨的丛林中寂静无声,只有被踩在脚下的腐烂枝叶发出断裂的脆响。登上几级台阶,大片的墓地出现在面前,青石碑一个挨一个稳稳站立着,让初升的阳光在它们身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边。
      时光恍若冻结在六十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戴安澜将军率第200师集结于滇缅边境的那一日。滚烫的热血未曾凉透,呐喊依稀在耳畔。
      面对这段被封锁遗忘在历史角落的盛大悲剧,无论怎样华美动人的语言描述在它所残留的痕迹前都溃不成军。

      一行人在墓园正中“碧血千秋”四个大字下贮足,李晨伸手抚摸石碑良久,硬冷的石头冰得糁手。
      淡淡的烟草味扩散在晨雾中,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段奕宏沉默地将一整盒烟,弯腰俯身放在墓碑前,然后另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李晨记忆中的老段总是这样点烟,然后独自抽完,一直没什么变化。

      十年了。

      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晨总在一种似是而非的状态中上下游离。旁人兴许看不出来,但他却清楚的很。越是想演好,表现出来的反而只剩下生硬的语言和动作。
      他对那段距离自己太遥远的过去无比慎重,他将它包裹起来,在心中架起了一座围墙,而这样更阻碍了他的理解能力。国殇墓园长久地在脑海里环绕盘旋,变成了一个足以让他自卑的魔咒。
      今天更是把晚上的安排也忘了,幸好有老段提醒一句。

      台上。台下。
      李晨和段奕宏之间的情谊时而亲密时而疏远。台上他可以拧着他的脖子笑着在他耳边吹气说我们从此要常相守了,台下他们见面甚至不打声招呼便擦身而过萍水相逢。李晨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像勾着小太爷张译一样堆在老段身边傻笑留影,有时候他甚至会自问他们究竟算不算是朋友。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最爱和他搭戏,因为他总是会像今天一样,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即使没有吴哲袁朗士兵突击,如果要他选演员,他一定还是会说让老段去演虞啸卿。

      五、

      李晨走到402房间门口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了。
      整个一下午,学着许木木的样子数了好几个小时的坦克车他也愣是没让自己成功的春梦了无痕。于是他打开手提无线上网写写博客折腾了一番,继而重新躺下,改数自己家的狗和猫,可刚念叨了几句就听到门外隐约飘来一阵音乐声,与和自己同屋的刘天佐的鼾声混在一起,无比诡异。
      腾冲的廉价二星小旅馆一点也不隔音——这是李晨打开房门之后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难道还有谁现在没睡着么——脚踩在走廊上,腐朽的木梁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第二个念头冒了出来。
      音乐声越来越清晰了,干净得仿佛未经过雕琢的男声不紧不慢的唱着,配乐是好听的木吉它。

      “…If there's no one beside you,
      When your soul embarks,
      Then I'll follow you into the dark.”

      很经典的一首老歌,李晨脚步停了下来,跟着乐曲无声的念着歌词,渐渐露出微笑。
      口味换得真快,早就不听小野丽莎了吧。
      他脑子里刚这么想着,音乐声却忽然嘎然而止,紧接着熟悉的语声传了出来,隔着道房门,显得有些闷闷的——
      “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休息了?”
      李晨愣了一下,“没有啊。”
      “是李晨吧……进来坐坐?”
      “好。”李晨也不客气,自己拧开了房门,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束盛开的百合花,插在窗台上的玻璃瓶中。空气里满是花香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段奕宏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两条腿却搭在茶几上,看到李晨进来,冲他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李晨坐在段奕宏对面,有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倒也没觉得尴尬,和老段在一起总是这样,气氛平淡,却舒适。可当他看着段奕宏慢悠悠的欠起身,拿出个白瓷杯,放上一小块茶砖,把开水注进去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
      “您真会享受,来云南没多久,茶叶都买了。”
      “看你说的。我惦记这滇红茶多少年了才买这一次。”
      话匣子一打开,往后的对话就顺利了,李晨接着问,
      “您刚才怎么知道有人在门口?”
      “39号,质疑队长的听力,扣十分。”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李晨捧起茶,看着热气在玫瑰色的斜阳下蒸腾,头脑里的混沌污浊仿佛慢慢沉淀了下来。

      “睡不着么?”这次是老段发问了。
      “您不也一样?”
      “刚刚睡了一会儿。晚上是龙团长的重头戏,免不了有点紧张,听听音乐轻松一下。”
      “晚上我戏少,可我跟您一样紧张。”
      “可不是……”段奕宏暼了李晨一眼,笑了笑,“我觉得从开机以来你一直挺紧张的,以前你可不这样啊。”
      “嗯……不知怎么了。想演好,但总也抓不着感觉……这次来腾冲,总觉得自己太渺小浅薄,远征军的历史太壮丽,我不知道怎样操控。
      “你们拍戏的时候我一直在边儿上看,觉得像你啊,老邢啊,张译啊,国强啊,还有范雷他们都特入戏,演得特好。我就不一样,虽然导演们没说什么,但我自己不满意。
      “和你们比,大概我还是和那个时代隔得太远了吧。”
      李晨说每一句就会停顿一下,仿佛在想着合适的措辞,段奕宏认真的听着,也不搭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用修长的手指为乐曲打节拍。同样的一首歌反反复复,没有开始,也无从终结,但真是好听,让人无法生厌。
      “你这孩子就这脾气,太认真的时候反而束手束脚。”末了他轻描淡写的撂下一句话,站起身向门外踱去,顺手刮了一下李晨的脸颊。
      李晨跟着段奕宏站了起来,“……您要出门了?”
      “去吃晚饭。一起来吗?”

      六、

      半夜。
      去松山的路仍然是惨不忍睹的盘山道加沙石子铺地,李晨一下午没睡,上了车就开始犯困,结果路颠得他直把脑袋往玻璃上磕。直到张译拍拍他说李晨你别睡了省得弄出个颈锥骨折或者脑震荡出来,他才揉揉眼睛勉强撑起上半身。
      细碎零星的敲击声自耳边响起,玻璃窗上滚下好些水珠来,蝉叫蛙鸣都听不见了,窗外一下子变得墨黑一团,只有鬼火般的几盏灯光从路边一闪而逝。不一会,雨渐渐大了,车灯照明可及的范围内,只照见连绵的雨珠漫天铺地的盖下来,雨水狂躁而密集地敲着车体,平常看起来挺庞大的七座越野车也被打得直发飘。

      “云南这鬼地方变天跟翻书似的!雨忒大了,车还能开么?” 李晨这回彻底清醒了。
      “那也不能停,视线太差,这路又窄,我们又是头车,万一后面的车撞上来就全完了。”答话的是司机。
      “这时候才真觉得兰编剧写得好。”副导演二号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亏他在此等状况下还能感叹得出来,“拍雨夜就是需要这种气氛!想当年远征军作战环境就是这么恶劣……”

      坐在副驾驶座的段奕宏一直没说话,这会却不紧不慢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在众人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中翻出一张碟片,塞到汽车音响里。
      “来来来战友们,放松!前面路还长呢。”
      木吉它的旋律响起来,恰好是李晨下午在走廊上听到的那首歌。狂风,雨水,寒夜,一切都在歌声响起的时候离他远去了,恍惚间眼前浮起金色的粉尘在斜阳下起舞,白色百合在窗前寂静盛放。
      I will follow you into the dark,
      follow you into the dark
      相同一句话被反反复复地念着,带着说不出的深情,然而这歌声飘荡在被暴雨溅起的水水汽浸得湿乎乎的车厢中,却显出几分凄怆的意味。
      张国强皱眉听了一会儿,忽然插嘴,“老段,快关音响关音响。什么 ‘跟随你一起到黑暗深处’……整这么吓人的歌出来干啥?”
      “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在黑暗中行走也不错啊。” 段奕宏回过身冲张国强笑笑,在昏暗的车厢中,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李晨脸上一扫而过。
      “单身的家伙可没权利说这个……”张国强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砸到了车顶上,接着被弹开,一路滚落到沟壑里去了。

      整车人都被吓了一跳——而这仅仅只是个前奏。越野车一个急转,坐在左侧的人没注意,头磕到车窗玻璃上。与此同时,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擦着右侧车窗落下,重重砸到路面正中,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落雨一般的嘈杂声,却比暴雨更加沉重激烈,车灯在瞬间全部熄灭,金属和玻璃破裂的声音回响在在一片漆黑中。看不见的东西在李晨脸上打了个正着,那件东西仿佛无比的尖锐,把他腮帮子也割开了。有人在倒抽冷气,后面远远地传来女人的尖叫,而李晨甚至连声音都喊不出,他左手紧紧抓住座位,右手攥住不知是谁的手,在那一刻,它们是他生命里所能掌控的唯一事物。
      又是一轮猛烈的冲撞,显然是后面来不及减速的车撞上了前车。两辆车在泥泞湿滑的路面上打着转,终于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了下来。在一片混乱无比的局面中,导演康洪雷的声音却盖过了所有的噪音:“出什么事了?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了?”

      事故都发生在短暂的一瞬间,在人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切便都已归于沉寂。

      七、

      似乎过了很久,仿佛也只是很短的一刻,李晨终于再次睁开眼睛。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被碎石砸变形的车门,抓住把手摇晃了几下,车门却完全没有松动的意思。
      车内的空气潮湿而憋闷,雨已经停了,四周寂静得像坟墓一般,李晨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
      “大家都还好吗?”他喘着粗气,吼了一嗓子。
      车里终于听见动静了,衣物摩擦着座椅,发出细微的响动。
      “活着呢!”一只手拍上李晨的肩,语声中带点东北口音,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国强。
      李晨略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答话的是司机、张译、副导演一号、副导演二号……然而好像少了一个人。
      “老段……段奕宏呢?”
      “难道还晕着呐?”
      “没在副驾驶座上吗?”
      听到这句话,李晨立刻探身向前一摸。
      “座儿上没人!”
      他的心一下子又被悬在半空了,在一片混沌的黑暗当中,整个人都空落落的不知着处。
      正在混乱的时候,一束白色电光忽然亮了起来,劈开深沉的暗夜照进车厢。变了形的车门又发出一阵咣噹咣噹的响声,这次却是有人从车外用力拉门。一阵零件滑脱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过后,整个后车门已经被卸了下来。
      在手电筒不甚明亮的照射中,几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先的一个人,宽肩,长腿,脸部有着鲜明的轮廓,一看就知道是段奕宏。后面紧跟着的是康洪雷,还有摄影组的几个韩国人。
      “哎哟,真够狼狈的,我刚刚摸黑跑下车都没看清楚,这场面都能拍灾难电影了。”段奕宏望着一车的人,笑了出来,他弯下身,把手电筒递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李晨手里。李晨接过手电,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你,你之前去哪了?”
      “先下车侦察情况。我们好像很不幸的碰上山体滑坡了。”段奕宏手腕用力,把李晨从报废的车里拉出来,坐在他身旁的几位紧接着鱼贯而出。

      虽然早知道车外的光景一定是惨不忍睹,但没人会想到,这一次的灾祸的后果会是如此严重。

      云终于散开了,暗淡惨白的月光撒在面前的路上——那几乎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路”了,滚落下来的碎石将它完全封死,偶尔还会有小石块从山巅滚落,坠入悬崖下波涛汹涌的怒江里,直看得人心惊胆战。
      李晨他们乘坐的半个越野车被埋在了沙石中。后面跟着横七竖八连绵一串的追尾车辆,被堵得丝毫无法动弹。如果车速再快一些,或者滑坡的过程在缓慢几秒,恐怕整个车队都会被埋在滑落的山体下。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冷嗖嗖地夜风呼啸着刮过山谷,剧烈的动荡之后是死亡般的沉寂。

      从爆炸死亡事件开始后,就没有人再能够数得清楚拍摄过程中究竟出了多少事故。
      整个剧组仿佛秉承了炮灰团的精神——但求没有伤者,没有亡者,只要能在恶劣的环境中完成摄制,就是最大的胜利。除了这群人以外,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团队敢赌上全部身家甚至是性命,只愿将一段的残酷的历史完整再现于到观众面前。
      他们都是疯子,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值得人倾佩的疯子。

      八、

      “现在该怎么办?”化妆组的几位姑娘们有点绝望的看着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下意识地问着。
      “让后面的车掉个头返回。前面车坏了的人和后面车上的挤一挤……”
      提议还没说完,后方几个探查情况的摄影师们远远地喊了一句:
      “后方也有滑坡,没法儿退!”

      “看来还是要先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和当地管理部门联系上。”段奕宏靠在车前的保险杠上,平静地建议着。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大,然而却带着一种奇妙的感染力,引得所有人都向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车上设备太多,这路又难走,不可能集体行动。”康洪雷沉吟了一下,“只能劳烦少数几个人去办这事,剩下的人候在原地等待救援人员……有谁愿意去?”
      经过一夜的颠簸再坚持走上十几华里山路,实在可谓是种极大的考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敢轻易回话。就在这时,李晨却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康导,我去。”
      “李晨你还是算了吧。”
      “对啊,最重要的主演可不能出事。”
      身边接连出现反对的声音。
      “我最重要?那谁不重要?”李晨显然有点生气了,“这个团队缺了任何人都走不下去!为什么偏偏我不能去?”
      “他说得没错。”段奕宏拍了拍李晨的肩,“这事要当机立断。再耽搁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康导……”他微微侧过脸,明亮的眼睛盯着康洪雷,“我和李晨一起去吧。让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会,但愿我们不会耽搁太久。”

      康洪雷的目光与这两人对望,他的确很担心,可也实在想不出拒绝他们的理由。最终,他点点头默许了,接着又把自己的手机也抛了过来。
      “多带个手机,保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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