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幻境”正传》一江烟月

13、三（５） 花妖七里

　　三（５）花妖七里

　　话说君书帖不帮林肖找场子，倒不是他大人大量或者薄情寡义，小狐狸一心要报复，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就是揍几个愚蠢妖怪以搏美人一笑嘛，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干过。可惜小狐狸挑的时机不好，他现在急于回家。
　　君书帖非走不可，他下在舒家的“引线”有了动静，舒宅里有故事正在发生，虽然做足了防护伤不了宜书，总归是不放心，何况舒家两老还医院里躺着呢，他再懒也是君家一员，明白做人要讲信誉、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的道理。除此之外，这些年还他养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习惯：无论如何放纵，若非必要，他总会赶在黎明之前回家──呆在家里迎来黎明的那种感觉，对他来说非常特别。
　　坐在车上，君书帖心里飘过淡淡的失落，他拂了狐狸的意，那么个报复心强的漂亮狐狸，以后好事是不用再想了……那个时候，他只以为林狐狸也象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些过客一样，流星般划过，明亮耀眼，却殒落不知处，而心底的那一点点怅然，也会象早春时节的那些寒意，越来越淡，直至了无痕迹。

　　君小三走进舒宅的时候，一个不明生物正一次次地冲击着宜书的玻璃窗，徒劳地做着破窗而入的努力。小东西很不好看，没鼻子没眼睛黑乎乎的一团，脑子好象也不大好使，它只听得耳边有一声很轻很轻的继裂声音响过，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面前黑洞洞的房间突然灯火通明，再一看，房间里正在睡觉的凡人不见了，不对，房间也不对了，它莫名其妙地跑到术士的房间来了，而且、而且……它怎么给粘窗上了？
　　刚看到窗户上这个糟糕透顶的“窗贴”的时候，君书帖有些意外，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个小东西──小家伙给挤成了一张皮，或者说，由小小的一团变成了一张脸，鼻眼虽然出来了，但鼻子给压得扁平，眼睛挤成斗鸡状，嘴巴几乎看不见……比鬼脸还象鬼脸，横看竖看都象是一张画皮。
　　画皮上的斗鸡眼正恶狠狠地盯着房间里的术士，射出绿幽幽的凶光。
　　它这副与人类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搞得君书帖很好笑，隔了窗户与它淡心：“喂，我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要你管，不对，我就是这个鬼样子，不想让我吃了你就快滚。”声音很凶恶，跟它的外表有得一拼。
　　“小家伙，你家长辈没教过你见了大人要先问好？”
　　“呸，术士都是混蛋，活该被吃……喂，你说谁是小家伙？你再说一遍。”
　　君公子笑了起来，边说边躺床上，双臂架在脖子下面舒舒服服地看着它：“你多大了？成形有没有过百年？你家大人呢？就你一只小妖怪出来玩吓人？”
　　“呸呸呸，我不要和你说话，你快滚，不然我吃了你……”
　　“你怎么老想吃我？我吃了你还差不多，不过是用一种有趣的法子吃……”
　　小鬼阴森的目光不变，显然没有听懂。君公子在心里面悠悠叹口气，调戏变成独角戏就没意思了，算了，他又不恋童，未成年妖怪的妖权也是应该保护的：“你连窗户都离不了，还想吃我？怎么吃？用远程吸星大法？”
　　小鬼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彻底急了，一张“鬼皮”扑腾开来，鬼脸不停变形，由圆变方再拉长，一会缩小一会膨胀，一会撞窗一会左右摇晃，一会尖叫一会鬼嘶……反正任由它百般折腾，就是脱身不得。
　　君公子躺在床上看小鬼玩变脸，兴味盎然，越看越觉得有趣。
　　冷不防隔壁的窗户打开，传过来一声努力压制着怒气的低吼：“君小三你玩儿够没有？现在是凌晨三点钟，还让不让人睡觉！赶快把它给我弄走。”
　　君书帖暗叫一声糟糕，忘隔音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手指一点，把窗上的小家伙定住：“小鬼，我们做个交易，你变回你本来的样子，我就放了你。”
　　小家伙不说话，它就是想说也说不了，它的声音刚刚被封住了，只能用万分恶毒的目光盯着邪恶术士，一动不动，当然，这也是它想动也动不了。
　　邪恶术士指指院子，继续劝诱：“你看，下雨了，是酸雨，就算我放了你，你现在是灵体，淋了酸雨也活不成。我是好人，真的，只要你变回本来的样子，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就象为了证明术士的法力高强一样，随着他的话声，天空中挂起一勾弯月，院子里的风声变小，雨滴随风飘落，片刻间，风声雨声交织成一片……风不强，雨也不大，象极了古诗里的那种“随风潜入夜”的春雨，可细细的雨丝却编织出一张密集的大网，到得网中，任小鬼有天大的本事，也莫要提“片雨不沾衣”，何况小鬼那一点点法力，着实让人怀疑得很。
　　小鬼给这场突入其来的“酸雨”唬住了。这也怪它不得，此酸雨非工业酸雨，它是带了法术的“术法雨”，专门用于侵蚀灵体。强大的灵体可以不把它当回事，淋上几滴就当挨了两掌，不过换成面前的这个小家伙，估计当场就得昏倒，施救不及时的话一时三刻就要香消玉殒。
　　“不怕不怕，我就是好奇你的本来模样，只要你变回去，我保证它伤害不到你。”见小鬼对着酸雨发呆，君三公子心情良好，收了施在小家伙身上的定身术。
　　“术士都去死！”小鬼刚刚能够说话，就送给他一个诅咒，诅咒声中大义凛然义无反顾地离了窗檐，冲向院子。
　　真是倔强啊……不过，就是要这种性子才好玩，对不对？
　　一道灵光从指间射出，赶在小鬼淋雨之前把它罩住。灵光很快变形，幻化成一个大袋子把小鬼罩在其中，任它左冲右突又踢又撞，就是冲不出去──如果院子中还有其他人的话，他就会看到一个非常奇异的景观：一个透明的“大袋子”悬在半空，在风雨交加的明月夜里发着淡蓝色的微光，大袋子中，一团小小的“变形状物质”正在左冲右撞，上蹿下跳……
　　推开窗户，君三公子斜依到窗棂上观看表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小花妖，我看你也该跳累了，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总不想一直跳到天亮吧？想想你灵体老不归位，本体还能支撑多久？”
　　“你知道我是花妖？”小鬼总算安静下来，从“大袋子”中射出两束外强中干的绿光。
　　君小三失笑：“你不就院里的那株七里香吗？真服了你，这么点道行还敢出来吓人，幸亏遇到的是我这个大好人。”
　　“你怎么知道的？”
　　君书帖笑而不答，一副神秘得不得了的样子，心里面想的却是这小鬼怎么这么单蠢，总不该是喝纯净水长大的吧？幸好我不是它家长，教养小孩子这种事情真的很重要啊……
　　小花妖不说话了，双方限入僵持。
　　非常不可思议地，聪明大法师和笨蛋小花妖的僵持竟然以法师的失败而告终──发现自己没法逃脱后，比画皮还要难看的小面团居然就那么端坐到“袋子”当中，开始静坐示威……真是宁死不屈啊！
　　君书帖也就是逗逗它，它那条妖命他拿来干嘛？既然已经不好玩了，手一挥，停了这场用来吓唬笨蛋的所谓“法术酸雨”，收了灵光，放走花妖……
　　与此同时，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看邻家的小阁楼，那里有个“东西”一直在观战，不是大学生的望远镜，是种很奇怪的力量，法力不象法力，精神力不象精神力……看样子这条街上有趣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
　　正心不在焉的想着，刚要躲入花木丛中的小花妖突然一声尖叫，小家伙被一个黑影抓在掌中，黑影掉头就跑。
　　君书帖跳窗而出，截住黑影：“林肖你放了它，它受了重伤……”
　　黑影戴副眼镜，英挺俊朗，不是林狐狸是谁──一个小时前君书帖还想着他们大概天涯路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重逢了，只是这个重逢让君小三实在是……哭笑不得。
　　林肖被他拦住也不在意，不慌不忙地在小家伙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小家伙立即变回人形，原来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林肖抱起小男孩冲君书帖示威样的摇了几摇：“君三公子，小家伙对你很重要吧？”
　　君小三开始头痛：“你听我说，它身上有伤，不能离本体太远……”
　　林肖打断他：“有伤你治它本体不也一样。”
　　然后万分阴险地笑起来，对怀里的小男孩道：“术士都是大坏蛋，我们妖怪不跟他们大坏蛋玩……走了。”
　　四下里飘起一阵浓烟，林狐狸借烟而遁。

　　君书帖望着林肖逃走的方向，干瞪眼。他不是追不上狐狸，可是追上了又如何？小花妖脆弱不堪，他不能出手，出手就会要了它的命，小狐狸更麻烦，他还能冲上去狂揍狐狸一顿不成？
　　最麻烦的是，宜书的窗户又开了：“三哥，怎么回事？”
　　……
　　君小三暗自咬牙，至于吗，不就没帮你打架，居然连隔音墙都给毁了……难怪古语说唯狐狸与小人难养，难怪古人要彻底剿灭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