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恋爱指南》忒修斯

9、好心or恶意

　　（一）
　　时间轮转，终于到了周日。
　　一起床，道斯特毫不意外发现，隔壁被窝又是一片冰冷，早已被人收拾整齐。
　　中原中也大概又在破晓黎明时离开，他的生物钟与同居人似乎存在巧妙差异。除了偶尔交错外，大部分时间里，银发男人都能独享这间高级公寓。

　　确认了自己孤身一人，道斯特叼着牙刷，默默打开电视——
　　空荡荡的客厅里立刻回荡起晨间女主持甜美的声线，自然灾害预警不断循环在新闻最下方，醒目的赤色让人心烦意乱；屋子里暗沉沉的，唯有荧幕反射着幽幽的白光；男人想了想，慢吞吞拉开窗帘；可却讶然发现，今日的横滨，八九点竟还似被遗忘在黑暗中；在高层公寓的无死角窗景里，这座雾霾蓝的钢铁都市静静伫立，铅灰色的阴云翻滚呼啸，状似触手可及。

　　“雨，真是好大啊……”玻璃上的人像反复被雨水冲刷，模糊而扭曲，“今天呆在家好了，学校那边的隧道太危险，还是看看情况吧。”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久违的轻松，却并不幸福。
　　曾经熟悉的、一人的自由自在，不知怎得，却悄悄变成沾满蜜糖的毒药。

　　或许是这间公寓太空旷，又或许是雨天气氛太压抑。
　　摊进沙发的道斯特呆呆看着晨间新闻，看主持人绘声绘色讲述他人的故事；骤然脱离忙碌的工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看书？听音乐？打单机游戏？
　　似乎哪个都很让人兴奋，但又似乎哪个都差点儿意思。
　　最爱的单人活动，最享受的不被打扰的时光，都好似变了味道。

　　/稍微，有点想你了，中也。/

　　悉索的雨点敲击在窗户上，银发男人用左手遮住眼睛，有些寂寞的笑了。

　　（二）
　　最后，道斯特还是挑选了单机游戏。
　　莫名地，他放弃了种种新作，而是点开了玩过一次的《史丹利的寓言》，老游戏，重制版。
　　看着旁白的喋喋不休，就好似心里的空洞也被填满。

　　游戏体量不大，不过是三小时功夫，通关时刻就又一次降临。
　　好歹消磨掉一个上午，银发男人懒洋洋掏出手机，随便订了一份邻近店铺的披萨——外面暴雨临盆，他不想在湿漉漉中享用午饭。
　　说起来，店铺的名字也是同居人留下的，之前两人交流过附近的外卖，橘发青年甚至兴致勃勃回忆出一整份可回购名单。这与中原中也编造的人设不符，却意外让听者暖心。

　　/……啊，又是你。/

　　为绕不开的名字而哑然失笑，道斯特不得不承认，中原中也已经开始变成他所习惯的一部分；当一个人侵占了你生活每个角落时，又如何遗忘他呢？
　　所思所想，所见所闻，如影随形。

　　/雨这么大，也不知道中也那边是怎样的。/
　　这么想着，道斯特的手指自动自发划向联络人的图标——点开那一栏，中原中也的名字高居首位，傲视群雄；明明是N开头的名字，却因为在前面标注了特别符号而一跃而上；原来，当心头浮现他是the one这个念头前，身体的行动其实更诚实，它早已完成一切。

　　/也许托尼老师没说错，人们确实无法掩盖……爱情。/

　　窗外雨光潋滟，道斯特不再犹豫，按下通话键，专注凝视着屏幕上闪烁的图标。
　　池中小鱼也在期待中齐聚，等待着接通的那一刻。

　　可事与愿违，在砰嗵砰嗵的心跳里，电话那头反馈了连绵的忙音。
　　这逐渐抚平他轻轻勾起的嘴角，而六次滴声后，是自动转接录音的机械提醒。

　　见状，道斯特也只能留下干巴巴的问候。
　　理智上他理解，工作繁忙时无法接听是太正常的事情。可期待一场，这无人接听就像E-PRIME程序的循环设定：数十毫秒的延迟虽不影响整体测量大局，却偏偏让人心里空荡荡的，略不舒服。

　　幸好门铃响了。银发男人模糊微笑，他发现自己还有热腾腾的披萨慰藉一下胃袋。

　　/也许吃饱了……就不会再有这种空虚感吧？/

　　（三）
　　外卖小哥意外帅气非常，黑色卷发稍微被雨水打湿。
　　他个子高又人消瘦，衬得身上的披萨店马甲极不合身。

　　“先生，这是您的披萨。”
　　他这样说着，顺势将巨大的包装盒塞进男人的手里。盒子摸上去还有温度，真是让人敬喜的速度。

　　“谢谢您，我会记得好评的。”
　　道斯特礼貌微笑，打算关上门，享用迟到的午餐。
　　可还不等他动作，对方就犹豫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先生……您是不是很久没检查邮箱了？我上来时发现楼下的收件箱挤满了，还有卡在外面的，您有时间最好清理一下。再这样下去，管理员那边会接到投诉吧？”

　　“是吗？我这就过去，谢谢啊！麻烦叫电梯时也等我一下！”
　　闻言，银发青年挑眉，他先是惊讶于中也的粗心，但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理由——那家伙一天总是忙着加班，肯定不会记得定期清理邮箱啊！

　　/估计都是些广告推销的小册子？干脆一起拿上来得了。/

　　不打算将事情拖太久，道斯特干脆将披萨放在玄关柜，抄起托盘里的钥匙匆匆折返，和外卖小哥一起走进电梯间。封闭的空间总是给人以不太舒适的压抑感，不过外卖小哥意外能言善辩，炒热气氛后也不那么难挨了。

　　短短两分钟，两人就愉快交换了姓名。
　　外卖小哥名字是太宰治，他目前其实就职于某家委托类型的事务所。之所以会跑过来送外卖，也是因为送货员几天前意外受伤，披萨店老板跑去他所在的事务所下达临时委托而导致的。

　　道斯特不禁为这种鬼使神差的发展而惊叹：“你的工作真特别啊，即使是这种暴雨，也要持续上班吗？一开始的约定，应该不包括特殊天气因素的影响吧。”
　　“没办法，唉，就连委托金都少得可怜。不过接了委托，就要有职业道德嘛，”可怜兮兮眨了眨眼，太宰治叹气摇头，“幸好您这里就是最后一单，干完这一单，我就可以回去啦！”
　　“那路上小心啊，太宰先生。”

　　不知不觉，电梯抵达了底层。
　　这段对话也止步于此，彼此告别后，对方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道斯特一眼就确定了哪个才是自家的邮箱，太宰治说的没错，它太显眼了——就像挤爆的奶油蛋糕，大量多余的信件勉强卡在金属投递口的边缘；甚至有几张明信片被夹在邮箱与邮箱的连接处……这盛况让人不禁好奇，这家住户究竟是有多久没好好看一看这边的状况啦！

　　/幸好过来了……真是的。/
　　银发男人先是薅出来部分摇摇欲坠的宣传册，继而才打开箱子，将里面一股脑掏了个干净。
　　抱着一骡子信件宣传册，走回电梯时，他还在苦恼待会儿如何开门呢。

　　（四）
　　踏入风雨的太宰叹气。
　　他先将背心还给店家，随后才顶着暴雨，匆匆返回到侦探社。
　　一进门，他就看到谷崎润一郎焦虑得来回踱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回来啦，谷崎君。”笑眯眯打了个招呼，黑发男人将雨伞放在门口处，“不负所托。”
　　谷崎近乎欣喜的视线如有实质：“太宰先生！您回来啦！”
　　“没错，也如同委托的一样，好好将信件送过去了。”这样说着，男人将下摆被打湿的风衣挂到衣架上，语气平平，“虽然是秘密住所，但是小矮子的品味太好猜了。除了天气糟糕，其他没什么困难地方。”
　　“……您说，这招会管用吗？道斯特先生会离开中原先生吗？啊啊啊，太宰先生，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们是真心相爱呢……”谷崎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混乱得描述着纠葛的心路历程，“我只是担心直美，她很在意老师是不是遭到欺骗，恋人是港口Mafia干部的话，也的确很危险就是了……”
　　“所以，我也只是帮忙送信啊。安心吧，谷崎君。”太宰治将自己抛在沙发上，好笑得看向尚且幼稚的同僚，“我们永远无法代替他人做出选择，你也只是想要道斯特看到中也的黑暗一面，进而多做考虑吧？”
　　“您说的没错。”
　　“那就可以了。想要救助他人的心情是没错的，但这件事情也要到此为止。”顺势将红色封皮的爱书扣在脸上，太宰治后面的声音变得沉闷不少，“他也是个成年人啦，自然不需要我们干涉私生活。让教授先生的知情权得到保障，就是我们唯一能插手的部分啦。”
　　闻言，谷崎叹气，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怎样的结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妹妹一样，只是不希望熟悉的人遭遇到伤害而已。

　　（五）
　　道斯特将信件随意丢在餐桌上，简单依照姓名和寄送单位就能将它们分类整理好。他没兴趣偷看中也的信件，本打算分类完就吃饭的。可出乎他的预料，在这些五花八门的来信中，居然有一封匿名信标注要求他签收？

　　/奇怪……我应该没登记过住址变更吧？是谁啊……/

　　怀揣着巨大的好奇，男人随手撕开了信封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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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分享歌曲《Fish in the pool》，安心安心，不是刀的征兆——而是说，中也和道斯特的爱情必须要有的正常过程吧？现在的误会需要解开。
注意，这里没有黑谷崎小哥的意思，他的反应很正常——当你觉察到周围人似乎卷进危险事件里，总想要提个醒【他们兄妹认为道斯特是表世界的人，不知道中也的身份】，这是实打实的好心人的做法，因为中也的背景真的很危险【不是想要拆散恋人，而是想要保护道斯特】。
而太宰处理方式更成人化，也更冷淡——是我仅作提醒，不关注真实反应【成人世界很多时候就这样，类似于尽到义务就止步】；甚至宰宰是自己行动的，并没有泄露中也的私人住址，我觉得他其实心里很明白界限在哪里。
很难说哪种更高明，但他们都不是因为恶感而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