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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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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南风?
沈清寒有些惊讶的从床铺里翻身而起。
他脚背上裹了一层厚布,行动起来不大方便,但还是卖力的把脚塞进了鞋子里。
“莫公子,等等。”他看见莫南风翻身就想往下跳,心里一时着急便忙拖着屋里的座椅板凳来打算给人垫一垫脚。
沈清寒是没习过武功,这房檐的高度对他来说不能算是稀松平常,他自己心里担心,但是莫南风却好像并不需要,少年只是轻巧往下跃身而来,在地上翻了个滚儿便立即稳住身形。
“莫南风。”
“沈清寒。”
原本见着朋友是高兴的,却没料到往前跑了几步,那少年一把就将自己拽进了怀里。
沈清寒被吓了好大一跳。
“我终于找到你了。”莫南风还兴奋着,他两眼放着光,将人抱过后又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还好没瘦。”
沈清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的手,“你怎么来了?”
“嗐,我原本打算回漠北的,结果中途听到你们沈家出了事儿,就赶紧又折了回来。”
“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人说你被嬴嗣音给抓走了,一路打听着才追来冀北的。”话毕,莫南风又将沈清寒的手给抓住,“不多说了,那嬴嗣音估计一会儿就要回来,你赶紧先跟我走。”
沈清寒往回扯了扯身子,但是他的力气哪里能跟人家相比,这样手牵手的被人拽着,踉踉跄跄也往前踏去几步。
“莫南风,我…………”
“清寒,我这趟去皇都城见着你爹了。”
“我爹?”
“嗯,嬴景文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暂时把人软禁起来。”莫南风说完,又有些迟疑,“清寒,其实出发来冀北找你之前,我以漠北世子的身份和嬴景文见过面了。”
“你们…………”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嬴景文这个人,但是他说了,只要你们沈家人自此滚出西鄞,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也可以不再追究之前的过节。”
“…………你说什么,什么之前的过节?”
“唉。”莫南风叹了口气,他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大概二十多年前沈家最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爹协同满朝文武拉垮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林太傅家下台,而这个林太傅正好是嬴景文的外公,也是嬴景文母亲背后的外戚势力,据说当时原本嬴景文可以直接册封太子,也正是因为此事林家败落,他娘被赐死,他才浑浑噩噩在后宫混迹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
沈清寒惊讶的张了张嘴,他说,“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但这是世仇,嬴景文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爹的。”
“可是嬴嗣音说…………”他说他会处理好的,他说相信他就好了。
沈清寒有些懊恼,知晓这般内情之后,他还这么依靠嬴嗣音的话听起来好像有些格外愚蠢,他不该这么软弱无能,悠关父母性命之事,他怎么可以完完全全就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无关人员的身上。
“嬴嗣音他…………”莫南风松开沈清寒,他有些焦躁的在这间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儿,最后下定决定来,“清寒,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这次让我来带你走是嬴景文的意思,他说了,只要你跟我回冀北,他就把你爹娘也一并放回来,但条件是你们沈家人以后再也不许踏入西鄞半步。”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么深的仇,他说放过就放过吗?他是不是骗我们的?”
“不会的,我们漠北的使臣已经到皇都了,现在只要你我一入漠北,他们那边就会立刻放人,你爹娘由漠北的使臣接回,嬴景文纵是再不讲信义,他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除非他是想和漠北交战。”
“莫南风…………”沈清寒又被人往外拽了几步。
“清寒,你还在犹豫吗?嬴嗣音他,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而且…………”原本想留些脸面,但此时莫南风实在憋不住,于是右脚一跺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说,“而且嬴景文说了,他以前跟嬴嗣音好过,这辈子他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甚至连跟你们沈家的仇也可以不报,但就是嬴嗣音,他绝不可能放手。”
大脑‘轰隆’响了一声,炸的人瞬间失去了理智。
“还有,你爹给我留了一封信,信就在我身上,一会儿出去我再拿给你看,他说了,他从来没有同意过你和嬴嗣音在一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嬴嗣音一手策划的,他还拿你的命,拿沈家的命威胁过你爹无数次,而且他这么盯着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正好符合了他一贯挑人的标准,嬴景文说了,他说嬴嗣音就喜欢你这样漂亮的,乖顺的,听话的,他跟嬴嗣音纠缠这么多年没牵扯的清楚,纠其始终也是因为双方脾性合不来的缘故,可即便如此,嬴嗣音也从没离开过他,还一直都在帮他。”
“嬴景文说他没有办法做嬴嗣音背后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情人,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所以嬴嗣音对他不满他都理解,可是他没有办法接受嬴嗣音因为这件事情,就拿你去臊着他。”
沈清寒张了张嘴,他这会儿脑子像是还懵着,“你在说什么?嬴嗣音他……他和嬴景文的事情,他已经和我解释过了,他们不是…………”
“清寒,你和嬴嗣音之间……”那两个字莫南风实在说不出口,他只好刻意避开,语气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能比你父母还重要吗,你能为了这个就拿你父母和沈家的命去赌吗,人家嬴景文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没有吗,你这辈子就要依附着嬴嗣音一个人活吗,是,他现在是喜欢你,宠着你,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了呢,如果有一天他遇到更讨他喜欢,更合他心意的人呢?”
这些事情,沈清寒不是没想过。
可是嬴嗣音对他太好了,千依百顺绝没有半个不字,这样的人,也会变心吗?
沈清寒唇角微微颤着,他忽然抬眼起来,伸手抓住莫南风的手指,“我爹的信先让我看一看。”
“没时间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是靠着嬴景文身边的人打点,他说了孝文侯府内高手众多,我停留时间太久会被人发现的,你先跟我出去,路上正好冷静一下,去留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还是打算让嬴嗣音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也绝不多留你半句。”
沈清寒被人扯着袖子往门口走了两步,他脚背又开始泛起疼来。
莫南风跑的很快,他原本想从屋顶攀爬出去,但又考虑到沈清寒的不便,于是只好冒险走了正门。
少年一腔热血,想带着重要的人从牢笼内逃脱,却不料一开门,眼前就伫立着一道鲜艳又挺拔的红色身影。
嬴嗣音最喜欢这个颜色,像血一样能够轻易的就激发起他内心的狂暴。
两个少年皆是足下一顿,沈清寒甚至没时间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嬴嗣音,就立即被这场面骇的打了个哆嗦。
“莫南风。”他下意识的失声惊呼。
可是很遗憾,沈清寒这一句话,连尾音都还没能落下,身前的少年就被那条从红色衣摆间伸出来的长腿,给一脚踹中了胸口。
这是只属于嬴嗣音的压迫感,令人窒息又寒气森森。
“莫南风。”这声尖叫中还混着些嘶哑,沈清寒担心的往前跑了两步。
少年被人一脚踹出略有三米远,最后还是背脊砸中圆柱才勉强停下身来。
莫南风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背脊往上一抬,便‘噗’的喷出一口热血。
“莫南风。”沈清寒挣扎着想去查看情况,可是步子刚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怒火中烧的一把拎着后颈,回身按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背脊砸中墙壁,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剧烈的痛感顺着尾椎骨一路爬上了大脑,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从喉间滑出一声吃痛的低哼。
“嬴嗣音,你放开他。”莫南风捂着胸口,刚一动弹,喉间便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沈清寒还被人按在这墙上,嬴嗣音手指用力到像是要把他的肩膀给捏碎。
刚刚场面实在过于混乱了些,所以自己没有能够看清嬴嗣音的表情,这时候两个人离的那么近,嬴嗣音火热的呼吸毫不避讳往自己脸上喷来时,沈清寒才发现他现在的样子是那么可怕。
满眼暴戾,怒气腾腾,周身缠绕着狂暴的黑色气息,是沈清寒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们相顾无言,一个怒,一个怕,目光很难对在一起,沈清寒全程都在闪避嬴嗣音眼神里喷射而出的质问,而嬴嗣音虽然一个字也没从嘴里吐出来,但却已经恨不得用这双眼把沈清寒给千刀万剐。
抓着对方肩膀的手指用力到‘咔咔’直响,他像是想要把这个人在自己掌心里捏碎。
“嬴嗣音,你放开他。”
莫南风受了内伤,嬴嗣音刚刚那一脚没留什么情面,又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动的手,莫南风只觉得五脏六腑阵痛不已,他看到沈清寒被人挟持与手,想去救,却又偏偏动弹不得。
“嬴嗣音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清寒今年才多大,你仗着他年纪小不懂事就这么骗他,口口声声说爱他,你这种人知道什么是爱,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就敢说爱。”
嬴嗣音微微侧过些脸,他显然是没什么耐心听人这么‘教训’自己。
何况他不懂爱,他面前这两个十几岁连二十都不到,年纪还没他闯荡江湖的年头长的小屁孩就懂爱吗?
“嬴嗣音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怕你,我可不怕,你他娘的在我眼里屁也不是,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早出生几年,仗着自己早入江湖几年,抢了先机现在站在高处就如此践踏旁人,我告诉你嬴嗣音,等我到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未必没有你这样的成就,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莫南风胸腔里一阵阵的发疼,尤其是大声辱骂对方的过程之中,冷风灌进肺里,就让人呼吸困难起来。
嬴嗣音倒是没有被这几句难听的话给激怒,他只是沉沉应了一声,“我不懂爱,你很懂吗?”
“我怎么不懂。”莫南风还在挣扎,他怒视嬴嗣音的目光毫不躲避,“我早你十年就认识他,你六岁喜欢的是嬴景文,可老子六岁就喜欢沈清寒了,我喜欢他,我也是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他,可是我和你这种混蛋不一样,我见过他小时候因为生病而在床榻上高烧反复的模样,我也见过他一个月只靠汤药和白粥续命的模样,他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有多不容易,我喜欢他,我不愿意伤害他,他高兴我就高兴,他难过我也难过,就算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我也不忍心伸手把他从那高枝儿上给摘下来,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敢这样对他。”
沈清寒身子一颤,他没想到,嘴里喃喃念了一句,“莫南风。”
“沈清寒,以前是我胆子小不敢说,所以才错过了你这么久,但是现在也不晚,今天只要你一句话,纵是我命丧于此,也绝不退怯说半个后悔的字。”
“…………你们两个。”嬴嗣音冷笑一声,手指尖不自觉的收紧半寸,“敢在我面前,可真是胆子不小。”
“嬴嗣音,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与清寒无关,他是无辜的,你放开他,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欺负他算什么本事?你是人吗?”
“我不是。”他倒是承认的果断,“也是本侯大意了,竟让你这个小子钻了空子,能耐不大口气不小,还有什么遗言不妨一并说了,省得一会儿送你上了黄泉,你还死不瞑目。”
“嬴嗣音你别伤害他。”沈清寒伸手抓住嬴嗣音还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但是很快,下一秒他就被人推身出去。
刚刚还冷静着的人突然失去控制,沈清寒不知道是那一句话激怒了他。
等到自己回过神来时,早已被人推到后退几步,摔进了一片桌椅板凳之中。
嬴嗣音大步朝莫南风的方向走去。
他可不会顾忌莫南风那满身伤势,抬手两拳砸上去,沈清寒就看见了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
“莫南风。”他害怕着,尖叫着,挣扎着,可是忽然手脚使不上力气,竟然连站起身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你也喜欢沈清寒?你他娘的有什么胆子敢喜欢沈清寒?你算什么东西?臭小子。”
屋子里起初还能听到少年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奋力在挣扎着想要在这场实力并不均等的对峙之中存活下来,但是很快,他的呼吸声微弱下来。
与人厮打的手臂无力垂下,空气里弥漫的全是腥甜的血腥味道。
嬴嗣音甚至从踏过去那一步开始的动作都没有变过,他个子高,体格结实,身躯往下一压,就挡住了莫南风的大半模样。
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是生长的年纪,这样面对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在江湖中恶名昭彰的恶魔,实在是难以招架。
嬴嗣音见血就容易发狂,早些年养出来的毛病,实在难以改变,再加上沈清寒和莫南风这两个小东西也确实把他气的不轻。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毛头小子找上门来跟他抢人,大言不惭,喜欢沈清寒,他也配?
说什么青梅竹马,漠北世子,什么狗屁玩意儿,他嬴嗣音今天非得打死这狗东西不可。
“别打了,嬴嗣音,他会死的,你别打他了。”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
沈清寒中途来拦过好几次,每一次都被嬴嗣音狂躁的伸手推开,小仙子满身也砸的都是淤青,嬴嗣音动起手来的程度非是一般人能够招架的住。
莫南风已经失去意识了,血溅出来落在沈清寒青色衣袍之上也显得格外惹眼。
沈清寒哭了很久,以前他在床上一哭,嬴嗣音的心就软的不得了,但是今天听见这样的呜咽他就烦躁的不得了。
沈清寒不会求人的,哪怕是偶尔招架不住嬴嗣音霸道的占有,他也只是哼唧几声,从来不会说‘嬴嗣音,求求你轻点。’这样的话来调动气氛。
今天竟然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开口来求,这更是让他不满起来,于是高高举起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忽然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个人来。
沈清寒泣不成声,小脸儿通红满是泪痕,他像是也喘不过气一样,抽噎着用最屈辱的方式跪在嬴嗣音的面前,手指颤抖着抱住他的胳膊,一边流泪一边求饶,身子发着抖。
“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