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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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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房途中逃跑,淋了雨还躲进柴房里睡了一夜,身下垫着的是一大捧枯叶干草,蜷着身子躲在这处连条流浪狗都不如。
日子该是难过的,但沈清寒偏是一夜好眠,难得没有赶在太阳升起之前醒来,早起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瓦缝照进柴房里,星星点点的又落了些在自己身上,金色的斑驳照映,让整个人周身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抱着这草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沈清寒意识清明了一些来,但人却还是睡着的。
“老爷一大早就进宫入朝了,现在想要去寻他出来怕是还有些难度。”
“有难度那不还是得去寻人,咱家少爷都丢一夜了,你说说你们这些守门站岗的家伙们都在做些什么,那么个大活人还能眼睁睁的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没了踪迹?”
“这事儿怎么还怪到我们身上了?大家守夜都是轮岗,别的不说,至少我敢拿脑袋担保少爷昨日夜里失踪,那也绝对不是走的大门进出。”
“管他是不是走的大门,总之这会儿人丢了,夫人急的满头满身都是汗,现下坐在那床榻上连站都站不起来,这要是再不把老爷给寻回来,少爷没了,夫人再出点儿什么事儿,你看咱们沈府这么些人,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现在先去门口等着,我去拿点儿干草把马给弄起来再说。”
门口说话走动的声响越发大了些,有人说话有人来去,脚步声踩在地面都是‘踏踏踏’的好一阵儿响。
沈清寒被这动静惊扰,他先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又才磨磨蹭蹭的从这草堆里头爬起身来,似乎有听见这柴房之外的人在谈论自己,可是又听的不太真切。
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像是刚被洗过,一星半点儿淋过雨所以变的潮湿润泽的迹象都没有,沈清寒起身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刚刚抬手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口,那柴房的门便是被人给一脚踹开。
进门的人是往日里随身照顾自己的小厮,像是没想到这破柴房里还会有人,更也没想到不仅有人,这人居然还是自家翻天倒地到现在都还在找着的少爷。
脑子一时来不及反应也转不过来弯,只看沈清寒伸着双手的模样,这小子便是顺手将这祖宗伸手抓住还给往后拽了一把。
“这柴房里头怎么还躲着个人,碍手碍脚,没事做就赶紧出去帮着找...............少少少少爷?”
倒是好在沈清寒被人甩的往前踉跄几步后还是稳稳当当站住了脚,否则下一秒家里的大事儿便会从少爷丢了转变为少爷摔了。
沈老夫人的身体素来是不好,尤其是当年奔着一条老命硬是要将他沈清寒给生下来的时候,母子两个那都是从鬼门关给走过一遭的。
不过所幸老天眷顾,这么多年虽是过的磕磕绊绊,大夫开的药方子一贴接过一贴就没有停下来过,但是好歹吊着自己这么一条老命还能勉强喘口气儿,沈老夫人所念所求也并非过高,她只想着,这辈子能瞧见沈清寒娶妻生子,后半辈子能有个好姑娘仔细照料着,自己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一心只盼着自家孩子过的好便是,唯独觉得难办的又是沈老爷子那犟脾气。
因为脾性过于直爽所以在朝中树敌颇多,即便位高权重可在那官官相护,处处抱团的朝中也是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
以往还有人或许碍于表面情谊待他们将军府还算和气,可如今,自从惹着了那孝文侯爷后,朝堂之上的那一帮子人,便是连装也不肯装了。
沈清寒听闻自己昨日闯了祸事又害得母亲伤了心神,于是便也顾不得其他忙忙跟着小厮朝自己的屋院里跑去。
春桃还在,姑娘还是穿着昨日夜里那一身素面的红嫁衣。
沈清寒一进屋子便被那一抹红色给刺的双眼发疼,他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什么,这时再瞧见人家姑娘,心下仍是带着几分愧疚。
“清寒呐,娘亲的好孩子,昨日夜里下了那么大的雨你可是去了哪里?”
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身子骨虚弱,尤其是沈老夫人,一听沈清寒丢了那便是急火攻心,只飒飒出了这满身冷汗便是周身发软,浑身无力,一时之间连腿脚都站立不稳,额间的汗珠像是刚刚拿冷水洗过一把脸似得。
她是生怕自己这宝贝儿子出了什么差错,这时再看见人回来,心下自是松了一口气。
沈清寒自春桃身旁掠过,由着心虚,他连抬眸多瞧人家姑娘一眼的胆量都没有,只将自己这眼眸低垂几分,而后快步走至床前,伸手抓住了自己娘亲的双手。
“母亲,我没事。”
“你这孩子,昨日夜里风大雨大,你独自一人跑去了哪里?”
“我..................”
沈清寒略微迟疑几分,他还未曾想到用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同自己母亲解释,这沈老夫人便是一扬手示意这屋内的下人全数退出门外。
春桃本是念着自己现如今被少爷收了房,与这母子二人多少也不该生出几分间隙的,她未曾打算退下,只侧过身子去添茶想在这屋子里头照顾伺候的时候,那小厮后退几步,便是又上前来将她拽出了门外。
盯着这房门被人合上,沈老夫人才又侧过脸瞧着沈清寒。
母子二人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一处。
沈老夫人道,“娘亲知道你并非真心实意喜欢那春桃,收这通房丫头也是被父亲母亲逼迫的无奈之举,你如今年岁尚小,又不谙男女之事,如此这般贸贸然便是要是同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子亲热,属实也是为难于你。”
原以为做出这等任性之事,如何也是要被母亲呵斥两句的,沈清寒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甚至在迈腿跨进这屋院之时,他便已经提前告诉自己,一会儿无论母亲如何说,如何做,自己只乖乖挨骂便是,绝不多顶嘴半句。
可谁又曾想,母亲却是对自己的心思摸的门儿清,别说挨打挨骂,甚至就连交谈的语气都是和和气气,甚至还有些开导自己的意思。
沈清寒抬眼,他看着沈老夫人的模样,以及耳旁那略有斑白的两鬓。
“娘。”
“不过没关系,娘亲也不逼你,现在没有感情,往后与春桃再多相处几日便也就是有了,那姑娘虽然算不得多好,但至少是从咱们家里出来的,知根知底,不怕有什么花花肠子以后还算计于你。”
“我倒不怕被人算计,只怕日后这感情培养不来,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罢了。”
“如何培养不来,想当初我与你父亲也是成亲当夜才头一回见面,初初相处之时还不是又尴尬,又别扭,可这么些年大家一心一意的都护着这个家,守着这个家,日子一天天的过,还不是到现在这般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
沈清寒未有接话,要说起人生阅历来,他倒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和母亲去辩驳的资本。
小仙子只将这眉头微微下垂,便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于是沈老夫人又轻轻拍着他的手背道,“当然,春桃她也只个通房丫头,娘亲并未强迫要你与她永结同心,举案齐眉,你父亲虽然如今在朝中树敌颇多,但咱们家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名门大户,以后定是要再给你风风光光的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回来,那些与咱们门当户对的姑娘们,也是父母亲手心里捧出来的宝贝,同为名门,两家结亲,于你,于你父亲,于我们沈家,便也都是好事,只唯独让为娘不放心的是,怕那些小姐自幼受人宠溺,有个嚣张跋扈的毛病,咱们沈家人好言好语,性情绵软,唯恐未来招架不住,所以提前才招了春桃这个通房丫头,若是能赶在正房进门之前再让春桃给家里添个儿子,那如何也能飒飒往后那个人的威风。”
母亲只将未来的事分析出一番条理,可沈清寒却又听不太明白,虽然这词句之中句句都是为了维护他,维护沈家,可话儿落进沈清寒的耳朵,他便也只感受到了算计,感受到了自私。
尽管不知道父母之间能相伴至今的情谊是否也掺杂了这么多的利益纠葛,但单是从母亲嘴里透露出的未来,单是用脑子去想一想,沈清寒便是觉得有几分窒息。
正妻还没挑,还没娶,还没进门,甚至连是谁都还不知道,这家里人便就已然开始琢磨着若是个脾性差的,该要如何去压压她的威风。
本是对春桃就抱有几分愧疚,结果现下倒好,一个还没能解决的清楚,沈清寒便是又对沈老夫人嘴里那位还没进门就已经提前想着要飒飒威风的正房妻子,愧疚到了抬不起头来的程度。
因为他的懦弱,他的无能,这一遭,不知道还得要祸害多少姑娘。
“你与春桃虽未有夫妻之实,但如今两个人也该要多多呆在一起培养感情才对,今日便由娘亲做主,你带她去那青白山佛堂去拜拜送子观音,然后在山上看看花,游游湖,孩子们总得凑在一处去玩,否则又谈何培养感情,就都跟你一样一到夜里就跑出去躲起来,别说三五日,那就是三五年,这关系也都进展不了半步。”
压力仍是大的。
沈清寒甚至想要连反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
陪着母亲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后,老夫人便叫着下人将自己送回房间去休息了。
不过说是要出行的事情仍是没有因为沈清寒的不愿而被取消,吩咐随从出发的下人们纷纷开始准备起了香火,马车以及路上要吃的茶水糕点。
春桃进屋换掉自己身上的那件素面红嫁衣时,沈清寒还在这窗边坐着。
姑娘只拿手指一件件拨开衣物,待到光滑的背脊露出时,还有几分羞赧的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只是自己的身子即便倒映在沈清寒眼前的铜镜之上,那小公子也未曾垂眸多瞧上她一眼。
窗外的杏花树早已过了花期,现下只剩绿油油的茂密树叶,沈清寒微微抬眸,可在那树丛之中,他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点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