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小姨太太翻身记》休芸芸

59、疯

　　“带我去见他。”藤原弘毅道。

　　一个军官立刻在前面带路，两人穿过阴森的走廊，来到了位于领事馆最内的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就是一间私设的审讯室，里面烧红的炭盆之旁，各色刑具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液，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上，流淌着新鲜的、鲜红色的血珠。

　　一个人影萎靡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双手被牢牢捆住吊了起来，还在微微抽动，看起来和死人无异。

　　“招了吗？”藤原弘毅不仅是个贵族，也是个文人，对这一切还是不如军人接受的快。

　　就见另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正是亲手抓捕周恒的池田康错，他对自己的杰作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姓名、身份已经翻来覆去问了几十遍，应该确认无误。”

　　“周恒，”池田康错道：“已经查过，确实是大生药厂死难者周广全的儿子，之前刺杀藤原君，误中副车，侥幸逃脱的也是他，没想到他将自己的侥幸当做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情报专员的无能，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来到我们的眼皮底下。”

　　“没有想到他竟有这样高超的易容之术，□□果然有人才，”藤原弘毅感叹道：“要不是池田君你目光犀利，将他认了出来，只怕我们还会任由他大模大样地从我们眼前溜走。”

　　池田康错走了两步，从炭盆中取出烧得通红的烙铁，猛地一下摁在周恒裸露的肩膀上。

　　痛苦的惨叫声立刻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焦烂的味道，此时的周恒仿佛痉挛一样剧烈抖动着。

　　“再问一遍，”池田康错欣赏着他的痛苦，而手上却丝毫没有减轻力道：“用异丙醇引燃药厂的办法，是谁制定出来的计划？”

　　周恒并不是池田这样的老牌间谍，对痛苦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这几天的时间关押在这里，已经挨个尝过开水、竹签、辣椒水和皮鞭等等刑具了，他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出来任何一块完整的好肉。

　　“这是何必呢，我们只要一个名字，”池田康错近乎引诱一般：“然后你就能脱离地狱了，”

　　如果说受刑之前周恒还有一腔坚定决心，还能破口大骂，等到受刑的时候，他就只能记起自己和这些日本人有杀父之仇，这个血海深仇决不能忘记——

　　而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要从伤口中流出去，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只想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

　　……

　　南星将报纸摊开，目光聚集在头版上：“日本人对药厂爆炸的调查结果和死亡人数公布了，他们已经确定是‘异丙醇遇热所导致的爆炸’，而死亡人数是31人。”

　　南星顿了顿，终于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周恒会在其中吗？”

　　傅庚生转过头来，他的目光掠过报纸，停在目露悲痛的南星脸上：“不知道。”

　　“周恒至今都毫无音讯，”南星说得很艰难：“他就没有从药厂走出来，我想他很有可能是亲自去搬运了那些铁桶，然后、然后……”

　　傅庚生没有说话，他轻轻握住了南星的肩头，宽厚的大掌抚过了她的秀发。

　　“我还说要等他回来庆功呢，”南星忍不住抽泣道；“他还能回来吗？”

　　傅庚生清楚周恒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他依然安慰道：“我会再去打听的。”

　　南星的眼泪滴落在报纸上，她看到报纸上那烧焦的废土的照片，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这废墟中也许就埋藏着周恒，就像吉斯菲尔路上，洒过王谷恒的血一样，都叫她悲痛万分。

　　“叮——”门铃忽然大作。

　　等不到两秒，这门铃又一次被急促地摁响了，程妈只好把手中的洗菜盆放下，急急忙忙开了门。

　　“你是，哎呀，”程妈的声音一下子惊喜起来：“你是不是那个大明星啊！不得了，不得了！”

　　南星胡乱擦了一把脸，从楼上走下去，果然是蝶君来了，她穿着一件靛青色的旗袍，外头只是裹了一件长款披肩，一路上的春风甚至把她的头发都吹散了。

　　“南星，”蝶君急忙道：“傅先生也在，太好了，我、我是来给你们讲一个消息，你们做好准备，孔祥熙怕是要对你不利，傅先生，他和代春风昨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南星拉着她胳膊，让她坐在了沙发上：“不要急，慢慢说。”

　　“孔祥熙昨晚上过来喝酒，他们说话，我就偷听了，”蝶君喘了口气，道：“他想要和代春风联手，让代春风搜罗傅先生的黑材料，让傅先生坐牢，然后就没人阻拦他收购来喜船号了。”

　　“那代处长是怎么回应的呢？”南星问道。

　　蝶君神色尴尬，支吾不已：“代春风他……”

　　“答应了？”南信一看她神色，不由得一震：“当真答应了？”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傅庚生，这个义兄果然不牢靠，但不知道孔祥熙究竟许给了他什么，居然能让代春风当场答应了他。

　　“也不能怪代兄，”蝶君忍不住开脱道：“我听孔祥熙提到徐恩增，别的我不知道，但徐恩增是代兄的死对头啊，孔祥熙若是意有所指，代兄也没有办法的啊。”

　　谁知道一旁的傅庚生严肃的脸色反而消退，“无妨。”

　　“什么无妨？”南星道：“孔祥熙要搞你，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怪不得他的七星公司扩张这么快，只要阻碍了他的垄断，怕也用的这一手。”

　　傅庚生道：“孔祥熙向来如此，不过这一次，他要栽个跟头。”

　　在两个女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问道：“蝶君小姐，你是怎么过来的？”

　　“昨晚上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晚上没睡好，不敢耽误，今天就借口逛街，来给你们报信。”蝶君道：“我不敢用家里的电话，他们的电路窃听很厉害的，我见识过，我又怕公用电话上，也说不清楚，就亲自来了。”

　　南星脑补了一出蝶君在虎穴中瞒天过海的经过，不由得感动坏了。

　　谁知傅庚生咳嗽了一声，“其实蝶君小姐你站在这里，是代兄默许的，他知道你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这其实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什么？”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蝶君更是不可置信：“他怎么会知道我来报信？”

　　傅庚生就道：“恐怕蝶君不是来给我报信，而是给南星报信的，至于为什么你一定会来给南星报信，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蝶君脸色一白，她给南星报信是因为她欠着南星的恩情，在饭店的时候南星没有揭发薛祥的事情，她就很感激南星——

　　但按照傅庚生的说法，代春风已经料到她会来报信，那么也就是说，他知道薛祥私闯饭店并跟她会面的事情。

　　“那代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南星一边安慰失魂落魄的蝶君，一边问道。

　　“他的意思就多了，有可能是把利害都告诉我，让我权衡，最好是赶紧交出来来喜船号，否则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孔祥熙的话，对我下手，他对我算仁至义尽。”傅庚生就道：“也可能他提醒我先发制人的道理，孔氏已经对我下手了，我如果落后，那就要被淘汰出局。”

　　“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南星见他丝毫没有急迫的感觉，不由得替他着急。

　　“我是这么想的，”傅庚生思考了一会儿，居然道：“既然孔祥熙逼他二选一，那我也只好让他做个选择了，反正他必须得选一个。”

　　孔祥熙是拉拢的计划不成，才找到代春风的，之前他拉拢了不少青帮长老，但这些人虽然都满口答应帮他，但根本无人能挑战傅庚生在青帮的权威，甚至他们都没有来喜船号的经营管理权。

　　这么说有管理权和话语权的还是露凝香，但露凝香某一天就忽然精神受到刺激，癫狂妄语起来，孔祥熙刚开始还以为她是装的，结果医生下了确定的诊断，她确实是突发精神疾病，神志混乱，如果不治疗，还有可能彻底疯癫。

　　在医院里的露凝香要么就惊恐不安，仿佛身后有怪物追逐，要么就痛哭流涕，指斥医院是余姚的祖坟，一次次要从医院逃走，最后甚至还装扮成十二三岁的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登台献艺。

　　南星去看她，就见她确实已经身患精神疾病，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余姚的祖坟那里受到的折磨，扭曲了她的心理。

　　“快，病人又发了病，拿镇定剂来！”医生那边冲过去，就见露凝香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带我走！”南星就听到她喊着：“我按你说的做了，你说过带我离开的……不，不你是个恶魔！你挑拨我和大太太不死不休，你为我和万贤穿针引线，你害死了罗汉，你骗了我！”

　　南星一怔，她抓住一个经过的护士问道：“病人是一直这样吗？”

　　“也不是，刚才那人走了之后，”这护士就道：“才猛然发病的。”

　　南星忽然意识到刚才来探病的人是谁了：“……是不是一个皮肤白皙、个子不太高、而且盘发的女人？！”

　　“没错，”这护士就道：“好像病人叫她‘蓉蓉’。”

　　美智子！阴魂不散的美智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南星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