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illusion》霜月慎也

5、chapters 4

　　这里，是在一处山林之中。

　　一条由整齐的石板铺成的山路一路延伸到山脚，山路两旁的树木十分茂密，从山下望去这条石板路在山道上时隐时现。此时正值正午，天气晴朗，明亮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石阶之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阴影。

　　沿着这条晦明变化的山道，能够看到建立在山腰之上的广大和式建筑群。山路的尽头是布满了藤蔓和青苔的古意盎然的山门。在山门的右侧，立着一块颇大的石碑，上面端正的用黑色颜料阴刻着两个大字“相马”。

　　从这片广大建筑群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中望去，层层叠叠的房屋和院落之后，有一条由青石铺成的山路，一路延伸到山顶，在山脚下能看到在最高处耸立着高大的鸟居。

　　此时，在一间颇为宽广的和室之中，两个身着狩衣的男人正相对而坐，在他们中间正摆着一张不大的竹桌，桌子上摆了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古旧沉重的木匣子。

　　“这...便是‘圣遗物’咯？”

　　其中一位蓄着山羊胡的男人率先问道。

　　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伸手将木匣打开，只见里面叠放着黄中透黑的绢布，一看就是长期受潮所致。而在绢布之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很多暗红色的文字。

　　“这便是当年那位大人血书的那五卷经文，百年前被一个鹿儿岛的渔民从海里捞了上来。”

　　“使用这个，想必一定能召唤出那位大人，只是...作为化生...”

　　“你觉得有所不妥？”

　　“毕竟是将我国引入纷争年代的原因，召唤这种反英灵，没问题么？”

　　“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到最有力的棋子了，何况‘大魔缘’，你不认为和那位大小姐很配么？”

　　男人说到这里，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冷笑。

　　“你呀...就算发生了那种事，可又不是小姐的本愿。”

　　“那又如何，就算’她’不是小姐，可做出那种事的毕竟是她的身体。”

　　“噤声！这可是家主的心病，之所以全力参加这次圣杯战争也有这个原因。”

　　“哼，真要如此，无论是作为她的叔叔，还是一个人类我都无比希望她能拿下这场战斗。”

　　两人沉默了半晌，男子站了起来，将木匣捧在手上。

　　“我把这个拿给家主，去去就回。”

　　“北京那边如何？”

　　“不太顺利，不过当地的清和会并没有怎么对我们施压，相对来说他们更重视时钟塔那边的魔术师吧？”

　　“相对于时钟塔，我们的本土阴阳道和中国的魔术源流几乎一致，地脉上的问题相比更好处理...总之一切拜托了。”

　　“当然，告诉家主一切安心，让小姐准备仪式吧。”

　　“那是自然。”

　　狩衣轻摇，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隔扇之后。

　　山间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和室外庭院内的竹子上，在和室光滑的榻榻米之上投下鱼鳞般的金影。清爽的山风穿过庭院中的矮松吹进了和室，壁上书写着“明镜止水”的字画伴着风轻轻的晃动着。

　　穿着狩衣的男人伸手捋了捋长长的山羊胡，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平和啊，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去，我等是否还能取回这份宁静。”

　　男人的自言自语就仿佛是希望从哪位未知的人那里获得答案一样，伴随着山风飞进了院子，不知飘向何方。

　　是夜。

　　深暗的天幕像一只罩子笼住了华灯初放的城市，对于现代化的都市来说，夜晚丝毫不能成为繁荣的阻碍，车水马龙的街道被无数人造之光照的灯火通明。周末的商店街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人们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店铺之中，享受着他们轻松的假日。

　　这里是里昂，法国的第三大都市。

　　作为法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传说中高卢人的首都，又几经成为罗马帝国，法兰克王国领土的里昂，时至今日依然保留了许许多多的古老遗迹，在这片土地上随处可见的古老建物也为这座老城增添了浓厚的文化气息。

　　而这一特征在老城区尤为凸显，这里的建筑物由相对低矮的石质房屋构成，从远处望去，能够看到很多哥特式的塔尖如同冒尖的竹笋一样从普遍低矮的房屋中钻了出来。

　　在这些高高低低的房屋之中，存在这一条老式的商店街。

　　锈迹斑斑的店头看板，昏黄的老式电灯，已然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无一不体现了这条商店街所经历的漫长岁月。而一扇扇紧闭的店门和只有零星几处从橱窗中流淌出的昏黄灯光也展示出了这条商店街的萧条。

　　时至现代，这种老式的商店街就如同买花老妪手中的干花一样鲜有人光顾了。

　　当然啦，只是“鲜有光顾”。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这条颓败的商店街，黑色的圆顶硬礼帽，长长的驼色风衣，黑的发亮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皮靴，身着这一身行头的人带着和这条商店街丝毫不搭的气息健步走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

　　皮靴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击打在老商店街那灰蒙蒙的玻璃穹顶上反射而回，散发出空洞的声响。来人似乎对这条商店街很熟悉似的头也不抬的来到一处店门前，伸手握住那扇灰暗破败店门上的黄铜把手，在一阵清脆的铃声之中，走进了店内。

　　几只年迈的旧式电灯无力的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照着这间并不算小但被一排又一排高大的木质书架挤得满满当当的书店。书架和书架之间留下了一个只容一个人能勉强进出的窄小过道，书架上塞满了看上去多的快要溢出来的旧书，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些已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古老书架是否还能继续承受住这些旧书的重量。

　　来人深吸了一口这间充满了陈旧地毯，古老纸张和潮味的混合气味的空气。摘下礼帽，露出了一张颇为英俊的男人脸庞，仿佛刀削斧刻的脸上留着金色的短髯，更添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男人环顾了一圈这间书店，似乎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于是他耸了耸肩。

　　“拉结尔？”

　　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店内扩散开来，在这个声音的影响下，想必即使被瞌睡虫结结实实的叮上一口的人也能从沉睡中醒过来了吧——

　　在一排书架之后，传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几声粗鲁的咒骂。

　　男人的嘴巴拧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然而良好的涵养又让他把这个笑容转换成无奈的表情。他走到声音传出的书架旁，只见一个老人跌在丢满了大大小小旧书的地毯上，一只手扶着布满花白头发的脑袋，另一只手正扶着刚才被撞歪了的老式金属框眼镜。

　　“拉结尔你怎么又睡在这里...”

　　男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像仍在地上挣扎的老人伸出了右手。

　　老人眉头一皱，把友善的救援之手“啪”的打开，一脸嫌恶。

　　“走开走开，老子最讨厌你这种造成别人的痛苦之后再出手帮助的人了。”
　　男人一脸苦笑的把手收了回去。

　　“还不是因为你睡在了奇怪的地方...”

　　“这是老子的地方，老子想睡在哪就睡在哪！”

　　老人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那件看起来很久没有洗的灰色外套，荡起的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拍完衣服的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透着狐疑的神色望着一旁露出人畜无害表情的男人。

　　“你现在来干什么？老子不是告诉你通知你小子才让你过来的么？”

　　“大哥对这件事很重视，拜托我务必过来催一下。”

　　老人花白的眉毛一皱，收回了怀疑的眼神，嘴角上却泛起了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安杰格尔家在想什么老子心里一清二楚，路法斯那小子想必是一直派人盯着我呢吧？”

　　男人听到这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老人深深的一欠身。

　　“就这一点，我替大哥向你道歉，他作为家主，实在是有很多责任在身，若有不满随时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

　　老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像是驱赶一只烦人的虫子一样打断了男人。

　　“好了好了，甭来这一套，老子知道你们那一大家子的情况，本来这件事也是你拜托老子我才去做的，老子是为了帮你，不是帮安杰格尔！”

　　说罢，老人走到一个书架旁，在书架那边因为受潮而发黑的表面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只见书架上密密麻麻的的书中突然有一本就如同被弹簧弹出来一样，乖巧的落在了老人手上。

　　“路法斯那小子的确有手段，老子我是今天早些时候才把这东西拿到手，结果就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他给打听到了...”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讲书打开，单手捧着已经打开了的书，另一只手在书上方的空气中凌空虚画着不知那支魔术派系的诡秘文字。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书上方的空气中，一柄长长的宝剑就如同从空气中稀释出来一样在这片空间中缓缓的显形了出来，随着长剑的形体由虚变实。整个屋子的空气就如同被春日的阳光照耀过一样变得充满了欢快的气息，仿佛出现的物体是一轮充满生机的太阳。

　　纯金色的剑柄，淡金色的剑身，当这柄剑显现的刹那，男人只感觉到一股来自于灵魂本源的臣服欲，直让他冲着这柄剑倒身下跪，五体投地。

　　“小子！莱奥！混账——莱奥·安杰格尔！！”

　　一声大喝之后是剧烈的摇晃，男人终于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苏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跪拜在地，鼻子都几乎戳在了在了脏兮兮的地毯上。他抬起头来，正看到老人一边用一卷古旧灰暗的暗红色破布将剑缠了起来，一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的洋相。

　　男人赶紧满脸尴尬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掸了掸因为跪俯于地面而满是灰尘的大衣。

　　“没什么可害臊的，即使是你家祖上那位伟大的圣骑士见到这柄剑也得和你一个熊样。”

　　男人耸了耸肩，假装老人刚才的“安慰”了让他摆脱了尴尬。

　　“既然这就是传说当中的那柄‘咎瓦尤斯’，那卢浮宫那边怎么办的？”

　　“路法斯那小子没告诉你？”

　　老人用布将剑缠好，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

　　“放心，已经准备好了足以乱真的赝品。”

　　“赝品？赝品没问题么？这又不是普通的文物，我不认为赝品能够达到真品所营造出来的‘场’。”

　　“这是老子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了一位来自极东岛国的的魔术师能做，好像是远坂家庇护下叫卫什么郎的，之后让路法斯那小子亲自去接触才弄到的赝品，可不是那种古董市场的粗制滥造。”

　　老人又挥了挥手，神情中带了几丝不耐，看来这件事办的格外艰辛，勾起了他不快的回忆。

　　“什么？做的？还是日本人？！”

　　男人不禁皱起了眉头，看起来他对东方人的手艺不是很放心。

　　“他的手艺天下无出其右，何况他做的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复制’，而是‘投影’。尤其是在‘铸剑’这一行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投影？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将包裹着红布的剑递给了了男人。

　　“小子，据老子我所知，这场战斗非同小可，何况是在中国举行，你可要好自为之。”

　　男人无言的接过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定定的注视着手中的长剑，也不知道那红布是何种物品，完全隔绝了剑上的气息，要不然捧着这把剑的男人非得不立即趴下不可。

　　看着男人直勾勾的眼神只是盯着剑，老人不禁叹了口气。

　　“你小子，我可再提醒你一遍！你可别和你那位一根筋的先祖一样做傻事，啥玩意儿都没命重要，懂不？”

　　这样说着的老人转身从另一排书架上信手抽出了一本又大又厚的书，重重的拍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哎哟！”

　　男人吃痛，本能的一缩脑袋，那本黑色的厚书便随着他的动作从他的头上滑落，落在他及时伸出的手上。在书本的封面之上，印着一串已然陈旧剥落很多部分的烫金文字：「罗兰之歌」。